124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柴种玉也不知道。她只觉得很烦,这边分不掉,那边赖上了。
一餐晚饭快到尾声,她让白凝先走。白凝踌躇不决。
“那边……?”
白凝签了国内一线品牌的代言,恰逢这次时装周也弄了个场地,本来二人约好一起走的,订了明天一早的航班,尽早过去拍摄和倒时差,养精蓄锐,可当下发生了这件事,白凝不知道她接下来怎么安排。
“我明晚再走。”柴种玉说,指了指坐在身旁的俩位,“白天医院一趟。”
他俩是换了一身干净行头出来的,但由于大动作间仍在渗血,因此缠着的绷带纱布隐隐透出红色来,这在大街上就相当的显眼了,因此过路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分他们一点目光。
“为什么我们刚才不去?”死翦用没受伤的左手握着勺子,舀起饭后甜点,他不是左撇子,也没练习过左手握勺,因此抖抖簌簌,送到嘴里已经洋洋洒洒抖了一半回到碗中。
“惯性思维吧。”白凝说,“我们在国外待久了,这么点小伤都是自己处理的,去医院?怕是挂号俩小时都轮不到你。”
白凝走后没多久,没人喂他,死翦终于抖抖抖完了半碗甜品。
温友然叫来老板结账,接着吊着眼梢看他:“你也该走了吧?”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嚣张跋扈,死翦不算很记仇,看不到听不着还好,但这副嘴脸涌现在眼前,还是让死翦感到烦恼的。最后又是柴种玉心平气静地道一句‘够了’,兜兜转转,又回到他们的房子。
门前已焕然一新。
开了门,柴种玉先进。
温友然挡在门口。
“你不会还想进我们的爱巢吧?”
死翦站在门口,被人拒之门外,只觉得委屈。
“也不是第一次进了。”
“你——”
“行了。”柴种玉头疼,犹如金箍圈在收紧一般,她抚着太阳穴,也理解温友然不想外人留宿家里的心态,从俩人搬进这间屋子,到今天也快有六年,还从没有人开过这样的先河。
“我送他下去坐车。”她补充道。
“一起。”
温友然怕她被缠着回不来,跟在他们身后,一起下楼。
被送走的时候,死翦难得乖巧,什么都没说,上了车就走。
告别的话亦没说。
柴种玉知道他生气了,可她也没法说什么。
上楼后,果不其然收到死翦发来的气话。
——反正我于你而言只是一个惬意的午后,只适合拿来睡觉。
125
“我们重新来聊聊。”柴种玉在玄关处换了鞋,直立起身姿,对温友然说出了这么一句。
温友然倒水的手一僵,抬眼看她,神情复杂,说:“你还是想要分手?我不信你喜欢上那小子,他知道吗?你利用他跟我分手。”
他知道,他的目的就是这个。柴种玉心里补充着,但她不打算扯得这么远,她只打算速战速决。
“我们在一起快十年了。”她脱下大衣,接过温友然递来的热水,没喝,暖着手,眼神有些恍惚,“十年来,我们从没吵过架,从来都是心平气和的讨论,道歉,再一起寻找办法解决问题,正因如此,所以我很信任你。”
“是。”温友然低下头笑了,他绕过一边沙发走来,在离她最近的单人沙发坐下。
“尽管有些是我的错,我每次都问你,为什么总让着我。”
“因为我爱你啊。”温友然想也不想便道。
“因为我爱你。”柴种玉也笑了,“你每次都是这么跟我说的。”
温友然对自己的这个回答很满意。
“这么多年,”柴种玉双手捧着杯子,热意钻进了手心,“每一次生死关头,你总会把我护在怀里,不愿让我受一点伤,小到很小的小事,换灯泡,扫玻璃,切菜……我觉得你是大男人主义,但又不是每个大男人主义都能做到像你这样,我至今都不能忘记你的每一个下意识要保护我的动作。我每一次,都感到窃喜,我多幸运,这么年轻,就找对人了。”
她声音越来越轻,眼红几乎是在话锋一转之间,声音骤然变得冷硬,“所以你是怎么能做到的,说爱我,却又一边进入别的女人?”
伤感的气氛骤降,一切快要到达平原豁然开朗的希望,在刹那间急转直下。
温友然登时哑然,面露惊讶,有那么几分不知所措的惊慌。
“你……”他嘴巴嚅动,临到嘴边话说不出。
他不知道柴种玉知道多少。
“是我不够好吗?”柴种玉看着他。
“当然不是!”温友然飞快地反驳,“你不能这么想。”
到底是心理素质过硬,他很快整理好思绪:“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不是。”柴种玉忽略他后半句问话,“所以我去寻找答案了,身临其境的。”
温友然一个怔忡。
他突然明白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出轨确实很爽,很刺激,”柴种玉毫无心理负担地露出‘认同’的表情,恍然大悟一般,“难怪你可以一边说爱我,一边睡别的女人。”
温友然沉默了一阵,声音异常地平静,“所以你是为了报复我才找那个小野种的吗?”
“搞清楚,人家是名正言顺的婚生子。论谁更野,你才是先上车后补票,奉子成婚的那一位。”话毕,她的心骤然抖了一下,捂着嘴巴。
温友然张了张嘴巴,最终是没反驳她。
就像过去相处的十年间,他从没有一天,对她说过哪怕一句重话,就算她对着其他女生吃醋,不喜欢他跟那些人来往,没有一个理由,纯靠自己‘不高兴’,他就一一说好,转头就果真与那些人断了联系。
‘奉子成婚’这一点还是几年前温昌仁在酒桌上喝大了,回忆起往事时说的。
彼时温友然一脸尴尬,她看着心疼死了,连忙握住他的手。
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件事竟成了她攻击温友然的工具,直到这一刻,她的心才久违地感到被针刺到的疼痛,尖锐地她眼眶通红,那些美好的回忆一幕幕涌现在脑海中,多的拥挤,心脏刺痛变成头脑钝痛。
她不是没有想过,如果她能早点发现,早点警告温友然,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这个悲剧源自于她对自己太过自信,以及她太过信任一个男人。
“就不能重新来过吗?种玉,”温友然恳求道,“我们重新来过,我知道错了,以后那些聚会我再也不去,他们的联系我全删了,以后每天工作结束,我就回到我们的家里来,每天给你做饭,好不好?我发誓,从今往后,我只有你一个,不会再背叛你……”
“你疯了。”柴种玉头也不抬,看着地面轻声道。
“我是疯了,但我更接受不了失去你。”
“我也接受不了你这根东西再进到我身体里。”柴种玉掀起眼皮看他,“你说怎么办呢?”
126
死翦打电话来的时候,凌晨两点多,韩宇刚洗漱完爬上床,他第二天没课,晚上收到死翦安全到家的微信后,他就去背书了。
速来,三十九度八。
韩宇是直接打车去医院的,因为死翦给的就是这个地址,他去缴费,又找到医生询问了一通。
据医生说道,能一下子烧到三十九度八,是因为他伤口发炎了,外加一堆乱七八糟的并发症,但后面的韩宇都没怎么听清,一个愣住:“什么伤口?”
几分钟后,病房里。
韩宇一个暴怒:“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嘛!”
“嘘。”死翦有气无力道,“太晚了。”
果然两分钟后,就有护士经过,警告二人:“医院禁止大声喧哗。”
病房是六人病房,没有住满,空着两个床位,其余三个在对面。
韩宇拉上床帘,听他简短的解释一通,面无表情地左右端量一阵,校服捡起来展开看,血一滩滩的,分别在布料上洇开又干枯,像是绽放的血花,他难以想象事后死翦孤零零抱着沾满血的衣服回家,没人照顾倒头就睡,半夜被热醒才意识到发烧了,又自己打车来医院挂号……
“操他妈的温友然!”韩宇气得眼睛发红,当下却也做不了什么,只能拿起他的病例翻开来看。
死翦吃过药,有嗜睡的作用,没多久就睡着了。
翌日,他请了假照顾死翦,接他出院回家休息。
“要是小路小陈打电话来,你别说漏嘴了。”死翦窝在沙发里,捧着一碗粥没滋没味地看电影,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进去,没头没尾道了这一句。
“知道了。”韩宇叹了口气,“你头还疼不疼?”
“不疼,有点晕。”
“晕正常,你发烧。”
韩宇还想说什么,死翦的手机响了起来。
屏幕竟完好无损,俩人看着来电显示,老头。
死翦下巴抬了抬。
韩宇只好接通,按了免提:“温叔,是我,韩宇。”
俩人来回寒暄一番。
温昌仁:“他……怎么样?”
韩宇看他一眼,口型:温叔知道了,说不说?
死翦放下碗,大咧咧地敞着腿坐在沙发上,没受伤的手撑着支起上半身,冷笑一声:“现在给你俩个解决方案,要么你把温友然精神报告拿过来告诉我他有病,我大人有大量饶了他。”
假的,到时候大家都有精神病,谁怕谁?
“要么大家一起坐牢,你现在做法你小老婆怀的是儿子还来得及。”
温昌仁苦笑:“小翦,他毕竟是你哥哥……”
“少来,我跟他不是一个姓。”
“手心手背都是肉……”
“哦。”死翦轻蔑的笑,“谁是手心谁是手背?我是手心吧?我看你手背肉挺多的。”
温昌仁一个语噎,当没听到,又说:“我都半只脚踏进棺材了,以后还不是你们俩兄弟互相扶持?”
不说这个还好,死翦简直气笑了,愠怒道:“互相扶持是花瓶砸我脑门,废我一只手啊?那我开车撞到他瘫痪,下半辈子我贴身服侍他,那这也太温情了吧。不得保底至少感动八千万人的兄弟情?”
“还别说,”他把自己说乐了,“听上去确实有趣,拍成电视剧起码收视率爆表,一个家庭,老爸妻子娶了三任还在想第四任的可能性。为了一家人整整齐齐,长子十几年都不知道老爸二婚,就为了照顾长子健康成长,这不就是亲子好爸爸咯?”
“新妈妈,成天只知道买包保胎打麻将,但是没有家暴儿女,这不就是世间最伟大的母爱咯?”
韩宇摸了摸鼻子,坐到他书桌配套的椅子,看他持续输出,骂的温昌仁哑口无言。
“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出轨的女人人间无数,但他没有拍下来,没有被爆到网上,这不得叫一声正人君子?”
……
骂了大概二十来分钟,他终于口干舌燥,韩宇去给他倒水。
周围终于安静下来,温昌仁被他怼的哑口无言,最后唉声叹气:“你现在还在气头上,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那你失算了,我不捅死你大儿子我冷静不了。”
死翦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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