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衣衫染血,  大片大片的血块凝结在一起,散发着一股铁锈般的腥味,青年面色惨白,  羸弱的身子虽是立的笔挺,  却仿佛风一吹就会倒。

    那双幽深的眸子淡漠的看着大殿里的人,没有浓烈的杀意,却无端的让人感到了一丝恐惧。

    月雪瞳孔瞬间放大,她不可思议的看着立在大殿门口的青年,  像是见了鬼一般身体剧烈的颤抖,一抹恐惧急速的爬上了她的眸子,  惊的她通体发寒。

    白柳感受到了月雪身体的颤抖,她抱着月雪的手更加的用力了一些,细声的安慰着月雪,  “不怕不怕,  没事了,  已经没事了,月喻之没有死,你不要怕。”

    然而,  出乎白柳意料的是,  她以为的能够安慰月雪的话,  却是让月雪更加的惊恐了起来。

    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  脑袋深深的埋进白柳的怀里,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月雪感觉自己似乎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那冷冽的寒风无孔不入,  钻入她的皮肤,  渗进她的血脉,  冻的她心脏都几乎停滞了跳动。

    白柳的那一句“月喻之”没有死,  吓的月雪差点神魂出窍,似乎那温热的元婴还依旧包裹着她的手指。

    那刺目的红色就在自己的眼前,那近乎于野兽一般痛苦的嘶吼还依旧回荡在耳边。

    一抹极度的恐慌从月雪心中爬起,渐渐的弥散开来,顷刻间便宛如惊雷,席卷了她整个心田。

    ——他,来找自己报仇了!

    月雪死死的抓着白柳的手臂,试图从她身上获取一点点力量,却发现,即使她的手指已经深深的掐进了白柳的皮/肉里,那抹恐慌依旧在她心底升了根。

    她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月澈的身上,期待她的父亲能够护她一护。

    几乎是带着祈求,月雪将脑袋从白柳怀里抬起,直直的盯着月澈,轻轻的喊了声,“爹……”

    然而,终究是让月雪失望了……

    月澈眼眸中浮现出一抹惊喜,也顾不得妻子的威胁,运用身法,几乎是带着残影,眨眼间就冲到了云励寒的面前。

    在看到月喻之的命灯熄灭的那一刻,月澈的内心是有些绝望的。

    天梯断了几万年,玄冥宗里记录的各种适合逐渐的根骨也尽数消失不见。

    对于具有天生剑骨的月喻之,除了养了二十年的感情,也寄托了月澈一辈子的期望。

    他知道自己的根骨不好,也没有办法逐渐到那种境界,但是如果能够亲眼看到月喻之飞身,他这一辈子,也就死而无憾了。

    之前的极度愤怒之下,他掐上了月雪的脖子,虽是不至于真的杀了月雪,但彻底的对这个女儿感到失望也是真的。

    竟是如此一个可笑至极的理由,让他失去了养了二十年的儿子,也失去了他的毕生所愿。

    此刻,见到云励寒虽然浑身的气息极度的虚弱,但却依旧活着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他内心是狂喜的。

    月澈颤抖着手,微微抬起来,试图去够云励寒的侧脸,声音还带着一抹沙哑,似乎是还没从月喻之死掉的打击中缓过来,“喻之……你还活着。”

    云励寒悄然后退一步,躲开了月澈的碰触,他本就长的比月澈高,此刻眼睫微微下垂,幽深的眸子就这般静静的看着月澈,不带有丝毫的情感,就好像是在看一个毫不熟悉的陌生人。

    月澈心下一惊,云励寒的反应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月澈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受伤,他缓缓放下了试图去摸云励寒侧脸的手,轻轻的问道,“喻之,你……是不是在怪师尊?”

    云励寒仿佛没有听懂月澈的话语一般,近乎呢喃的问了一遍,“我为何要怪师尊?师尊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

    月澈被云励寒噎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张了张口,回头看了一眼满脸泪花的月雪,眸子中染上了浓郁的悲伤。

    他身体抖动的厉害,眼神时而看一眼月雪,时而又聚集在云励寒身上,思索了半天,他最终还是抬眸望向了云励寒,“喻之,算师尊恳请你,放了雪儿,可以吗?”

    话音一落,月雪忐忑的心稍微的放下来了一些,死死抓着白柳的手,也微微松了一些。

    月雪知道,就凭借这二十年来,月喻之对月澈的尊敬和感激,她顶多是会受一顿罚,性命si终归是无忧的。

    况且,也就一开始可能会难过一些,后面她随意的撒撒娇,求求情,再让白柳扯着月澈的耳朵教育一番。

    这一顿处罚,便也不剩多少了。

    想到这里,月雪的内心都开始带上了一丝期待,她开始思索,要怎么帮助苍明旭也躲过这顿惩罚。

    毕竟,苍明旭不像自己,是月澈的亲生女儿,也不像月喻之那般被月澈亲手扶养,终归是要受一顿皮肉之苦的。

    然而,出乎月雪的意料的是,对于月澈这近乎是祈求的话语,云励寒却是置若罔闻。

    他好似是听到了什么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唇边扬起了一抹异常灿烂的笑容。

    那完美的弧线,本该映衬着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然而,云励寒一双幽深的眸子仿佛一个没有底的黑洞,吞噬了所有的光芒,看不到一丝希望。

    那唇角的笑容,怎么看都透露着一丝诡异。

    月澈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下一秒,云励寒猛的呡上了唇,眼眸中好似有剑光闪过,但他的声音却不急不徐。

    “师尊,您让我放了月雪?”

    对上云励寒的眼眸,月澈心头一颤,但他还是依旧点了点头,“我知道,雪儿做的不太对,她太过于调皮任性,自己一个人跑去暗黑森林便罢,还害的你差点被妖兽杀死,但雪儿现在也知道错了,师尊会惩罚她的,绝对给你一个交代。”

    月澈话里话外都只有一个意思,

    ——虽然月雪做错了事情,差点害死了月喻之,但现在,你月喻之不是没死吗?何须那么计较呢?

    云励寒面色不变,只是向月澈逼近了一步,他清朗的声音传入月澈的耳朵,“师尊,如果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是我,是我害死了月雪,您还会如此说吗?”

    月澈被云励寒身上翻滚的气势逼的直直后退了好几步,却在即将回答云励寒的问题时顿住了,“我……”

    “不会,是吗?”云励寒慢条斯理的替他回答,“如若是我,您绝对不会如此轻易的放过,甚至恨不得将我抽筋扒皮吧?”

    月澈不敢直视云励寒的眼睛,不由得再次后退一步,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抹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凄楚,“这……这你不是没事,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吗?”

    是的,完好无损。

    在月澈看来,云励寒此刻虽然看起来异常羸弱,但他浑身的气势却比以前更强了。

    他下意识的忽视了种种不合理的地方,以为在和妖兽的一战中,云励寒反而突破了,因此在他看来,虽然云励寒受了一些伤,可同时也算因祸得福了,便是饶了月雪,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啊啊啊啊!!我要气死了!”9527在云励寒识海中疯狂转圈圈,“大佬,还试探什么试探,这个月澈也是个拎不清的,连他一起杀了算了,简直是气煞我也!”

    云励寒勾唇一笑,随即轻轻叹了口气,语调轻缓,“看来,师尊您还不知道事情的原委。”

    月澈一时愣在当场,他回头看了一眼月雪,又看向云励寒,声音中带上了一丝颤抖,“还……还有什么隐情?”

    云励寒唇角微微扯出一个弧度,他上前一步,逼近了月澈,在月澈即将后退的时候,猛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随即按在了腹部丹田的位置。

    云励寒宛若一个疯子,他歪着头,笑意吟吟的看着月澈,“师尊,您感受到了吗?”

    指腹处传来一股温热的湿意,粘稠的血液浸了他满手,但却除了温热,月澈还感觉到了一丝空荡,似乎这里残缺了什么东西一般。

    月澈急忙用另一只手掀开了遮住腹部的,早就破碎成无数片的衣衫,印入眼帘的,是一个碗口大小的血洞!

    周围凝聚的血液早已凝结,化为一块块黑褐色的小块,紧紧的贴在那血肉之上,看起来狰狞又恐怖。

    而同时,还不断有新鲜的血液从洞中冒出来,继续堆积在那黑褐色的血块上,整个画面都充斥着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月澈猛地甩开手,他不敢在看下去,他无法想象承受着如此痛苦的云励寒却还面带微笑的和他说着话。

    月澈声音都开始颤抖,他看向云励寒的眼眸中满是怜惜,“痛……痛吗?”

    话音刚落,月澈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他问的简直就是废话,这么大的一个洞,肉都没有了,怎么可能会不疼。

    月澈反手抓住云励寒的手,“快走,师尊给你疗伤。”

    云励寒默默的将自己的手从月澈手里抽了出来,继续歪头看着他,“师尊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吗?”

    月澈这才反应过来,他方才触碰的位置,似乎是丹田!

    一股凉意直冲月澈的头皮,他猛地抓住云励寒的胳膊,“你的……元婴呢?”

    云励寒依旧是笑,笑容中透露着一抹让月澈头皮发麻的残忍。

    他的语调十分轻快,似乎在说着今天天气不错这样的话,他一步步的逼近月澈,将月澈不愿接受的,忽略的真相,尽数袒露在他的面前。

    “元婴啊,没了呢,被师尊您的好女儿,我的好师妹,亲手给碾碎。”

    云励寒手指做鹰爪状,猛地一下探到月澈面前,“就这样,将那元婴抓在手中,绞的稀碎。”

    “师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我有多绝望,那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妹,我看做亲妹妹的人!”

    月澈后退几步,身体一软,几乎跌倒在地,他抬头看向云励寒,嘴唇蠕动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云励寒面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他丝毫不给月澈躲避的时间,“如此,师尊还要让我放了月雪吗?”

    “那……那……”月澈哽咽着,试图说些什么。

    云励寒眼眸眨了眨,“师尊是想说那我不是活着吗,对吗?只要我活着,他们所做的一切,便可以尽数抹消了吗?”

    月澈接不下他的话,低头沉默不语。

    云励寒上前一步,蹲在月澈身边,强硬的抓着他的手,按着月澈的指腹在自己的脊柱上从头摸到尾,在月澈含泪的目光下,淡然询问出口,“感受到了吗?师尊?”

    月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探查到的一切,惊恐席卷了他全身,“你的剑骨……”

    云励寒冷眸看他一眼,随即站起身子,“是啊,剑骨也被剥了下来。”

    “师尊,你猜猜看,是谁做的呢?”

    月澈双手捂住耳朵,拼命的摇着头,“你别说了……别说了……”

    云励寒眼眸中闪过一抹嘲讽,“师尊这便受不住了?那是我接了月雪和苍明旭的毒,修为尽失,月雪亲手割开了我的脊柱,活生生将附在其上的剑骨剥离,师尊可曾体会过这种撕心裂肺的痛处?”

    “如此,师尊还是要让我绕过月雪吗?”

    月雪凄凉的声音传入月澈的耳朵,“爹——”

    白柳也在此时看着他,“月澈,你想好,雪儿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月澈几乎癫狂,他猛地从地上起来,双手无力的垂下,一会看向云励寒,一会又看向月雪。

    失望,害怕,难过,震惊,种种情绪从他眼眸中交织闪过,最后化为了一抹疯狂,“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

    云励寒也没有别的动作,静静的看着月澈发疯。

    良久,月澈终于安静下来,他终究还是抬眸看向了云励寒,带着浓浓的愧疚,“喻之,我知道,雪儿做了如此的事情,对不起你,但是,看在为师扶养了你二十多年的份上,可不可以,饶雪儿一命,就算为师求你。”

    云励寒心中了然,终究,还是亲生的女儿比徒弟重要。

    然而,月澈的良苦用心并没有让月雪感激。

    她眼眸中闪过一抹狠戾,突然飞身而起,站在约月澈的身后,仅仅的抓着月澈的手臂,“爹!你跟他废什么话,他现在都这个样子自身难保了,还想要要我的命,爹,你替我杀了他!”

    月澈不可置信的回眸看向月雪,沙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悲戚,“雪儿,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云励寒唇角勾起,看向月澈,“师尊,如此,您还要我饶了月雪吗?”

    月澈仰头闭起了眼,心痛到无法呼吸,他完全不敢相信,他的女儿,和他最最看重的弟子,两个人之间会相处成这个样子。

    突兀的,月澈猛地转身,手指深深的插进了月雪的腹部,伴随着一道血肉蠕动的声音,月澈手中抓着一颗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珠子举在了云励寒面前,“如此,喻之可还满意?”

    月雪痛苦的一声哀嚎,整个人完全脱离,瘫软在地上不停的嚎叫着。

    白柳也被这突然的变故吓的惊叫一声,随即她冲过来急忙抱住月雪,灵力不要命一般疯狂的输送给月雪。

    回头看着月澈的眼眸里全是恨意,“月澈!你就为了这么一个小贱种,雪儿是你的亲生女儿!”

    月澈没有理会白柳,垂在身侧的左手死死的嵌进肉里,右手依旧举在云励寒面前,滴滴鲜红的血液从指缝中掉落下去,在地上炸开一朵朵小花。

    他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云励寒,似乎是要云励寒必须给自己一个答复,“如此,可还满意?”

    然而,云励寒却随手一挥,那枚闪着光的金丹顷刻间化为了粉末,消失在了风里。

    他视线暼过月澈,“如此,才回不去月雪的身体。”

    月澈顿时心下一惊,他感觉自己好似被那双幽深的眸子彻底的看穿,嘴唇颤了颤,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云励寒定定的看着他,“看来,师尊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月澈下意识内心一皱,“雪儿已经废了……”

    而你,却依旧可以修炼。

    剩下的话没有说出来,但并不妨碍云励寒理解,他勾唇一笑,带着无边的恶意,“可是师尊,如果我说,月喻之根本就没有活下来呢?”

    “不可能!”月澈下意识的反驳,“你这不是……”

    “我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吗?”云励寒打断月澈的话,“可是,师尊真的以为,被搅碎了元婴,被扒了剑骨的人,还能活的下来吗?”

    月澈喉咙好似被什么东西掐住,说话断断续续,“你……不可能……”

    云励寒缓缓开口,“月喻之的命灯,可还亮着?”

    一抹恐惧急速的爬上了月澈的心头,他下意识的拒绝这个真相,“可是你还站在这里!”

    云励寒勾唇一笑,带着无边的恶意,周身笼罩起浓郁的黑雾,他的眼眸染上了一抹红色,无数黑色的线条弥漫开来,爬满了他全身,阴森恐怖的宛如修罗。

    丝丝缕缕红色的血液从那苍白的皮肤中渐渐渗出来,立在大殿中央的青年,近乎变成了一个血人。

    那带着无边冷意的声音传入月澈的耳朵,“原以为你会秉公处理,看来,是我太过于期待了。”

    月澈下意识调动起全身的灵力,将月雪和白柳护在自己身后,“你不是喻之,你到底是谁?”

    云励寒猛地飞身上前,一剑便打碎了月澈布置下来的保护屏障,带着寒意的剑芒刺进了月澈的心脏,“我啊……是来向你们索命的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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