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条播报紧跟而至:
“警告, 攻略角色若是死亡,则影响整个副本评分,不可获取a及以上的评分。”
啧, 大意了,居然会出现危及生命的情况。
宁姝倏地站起身, 手边的书本“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紫玉还以为她不清楚莫见雪是谁,正要解释,宁姝抬手压了压, 说:“鹰戈有危险。”
紫玉秉持能不问则不问的习惯,思维切换得很快:“让红甲卫暗中出动去救他。”
“不。”
宁姝咬了下拇指, 他今晚去听雪阁,莫见雪的听雪阁。现在听雪阁不一定知道鹰戈的身份, 但假如红甲卫出场, 听雪阁就一定能知道他的身份。
那样,会彻底变成敌在暗我在明。
下一瞬, 她眉头微微舒展。
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宁姝半蹲下捡起书,对紫玉道:“鹰戈的师父是追风道人, 他住在长安北郊,可以让他去救鹰戈。”
紫玉:“如何联系?来得及么?”
宁姝借着书的掩饰, 从背包拿出一个道具鹌鹑蛋,在鹌鹑蛋前浮现的面板, 飞速写上几个字,碾碎手上的鹌鹑蛋。
她笑了笑, 说:“他和鹰戈有独特的联系方式, 甚至比红甲卫出发还来得及。”
不是独特, 是她之前做的准备。
【鹌鹑蛋的报信】:10积分, 一次性通讯用品,以两个鹌鹑蛋为准,捏破其中一个鹌鹑蛋,则另一个鹌鹑蛋所在地,聪明的学舌八哥会去报信,可选择任意留言哦。
宁姝写得极为简单:莺危,听雪。
而另一个鹌鹑蛋,早在宁姝命红甲卫查到追风时,就让他们丢在他暂住地的屋檐上。
当时想着,假如鹰戈不肯答应她一起合作,她就背着他,告诉他师父她已经知道他身份,鹰戈可是朝廷罪人,不想死就必须答应,用追风倒逼他,以恶霸的方式完成一次强取豪夺。
她现在算积分大户,埋线这种布置,不心疼,为此还有多处小布置,也不知道会不会派上用场。
至少,今天的就起了关键作用。
事毕,宁姝也没闲着,往菡萏院去。
大雨打在绸面伞上,地上仿佛起一层朦胧水雾,紫玉提着风灯,地面也看不甚清楚。
她与紫玉走得慢,借着雨色夜色遮掩,宁姝低声地说出鹰戈与她合作的原委,知晓鹰戈原来已是自己人,紫玉也便放下心。
“只是,这尤家后人的身份,要多加小心。”
宁姝应了声:“嗯。”
紫玉又说:“殿下,我的意思是,不能让公主府其他任何人知道,就是红甲卫也不行。”
“听雪阁的人,早就渗透进公主府,虽清换过一次,不能掉以轻心。”
“是了,”宁姝踩着浸透雨水的鞋子,忽的道,“只是你想过没有,听雪阁是情报机构,这种事,我们能查到,他们没有理由查不到。”
紫玉顿了顿。
是啊,红甲卫查到的消息,听雪阁想查,也比红甲卫简单。
并非追风和鹰戈的布置错漏百出,相反,他们已经极为谨慎,而是面对红甲卫和听雪阁这样运作的机器,他们就不太够看了。
所以说,权贵行善容易,行恶也更容易。
紫玉心想,可恨的是,莫见雪竟成听雪阁阁主,倏而想到幼时在先皇后身边见过的男人……
也是,这样的人,在哪都能东山再起。
路程不长,她们简单说完,便到菡萏院。
看门的婆子本来都睡了,急急忙忙起来,谄媚地笑:“殿下可来了,公子约摸不高兴,今个儿没有抚弄琵琶,殿下来了后,这琵琶声就又能响起了。”
果然是人人皆知的事,鹰戈忘了提醒她,是他资历尚浅,而他自己又不太晓得,公主府下人会如何关注自己。
但她没有预料到,皆是因轻视之心,忘记系统提醒过几次的,难度不同。
对着婆子,宁姝弯弯唇角,示意紫玉打赏,自己走到廊下,拍拍水渍。
这是她来菡萏院的第二次,还是第三次?
她不太记得,便没去想,进到屋子,让张全先从窗户走,菡萏院放了几套她的衣服,紫玉淋了雨,还想帮她换衣裳,宁姝让她先去耳房歇息换洗再来,以免着凉,自己则迅速换好衣裳。
待四周安静下来,她抬眼,瞥见倚在墙上的琵琶。
琵琶有点年岁,却被保护得很好,她拿起琵琶放在身前,调音,拨弄琴弦。
系统:“你会弹琵琶?”
宁姝:“不会啊。”
系统震惊:“那你拿什么琵琶?”
宁姝默默打开商城,在商城的【文艺类】点了下【琵琶技能】,入门5积分,初级10积分,高级30积分,殿堂级50积分。
她毫不犹豫买了入门5积分,外面雨那么大,琵琶好不好听不重要,有个声就行。
感谢大雨,让她省钱。
因为宁姝太少用商城而逐渐忘记商城内容的系统:“……”可恶,这玩意商城居然有卖!
不多时,潺潺琵琶声自屋内传出,菡萏院的下人心中一喜,果然殿下眼里心里都有公子,他们可算可以放心睡个好觉。
同片暴雨下,鹰戈躲在西郊破道观的三清真人后。
彼时,他身上伤口又多了两处。
无法,听雪阁的守备,相当强势。
而且守备发现他拿走东西,更是穷追不舍,他已经快没有力气了。
或许今夜就是他的忌日。
他闭闭眼,事已至此,他反而松懈肩膀,分出点心神,回想这一生。
记事开始,便是在南风馆生活,早上练琴练琵琶,下午晚上练武功,一日复一日。
枯燥,乏味。幼时,唯一能记起的高兴的事,是师父对他笑。
师父如父,极为严格,他几乎不对他展露笑意,那次笑了,是他九岁时展现天赋,武艺精进可塑,师父为能给尤家报仇更近一步而高兴。
笑容么。
鹰戈咬开金疮药的瓶盖,往大腿的伤口撒上药物。
他在南风馆见过许多的笑,只是每一种笑,都带着算计与利益交换,是何种心思,昭然若现。
脏。
倒不是没见过纯粹的、简单的笑。
鹰戈腿上伤口该是极疼,可他恍若麻木,头脑骤然放空,浮现一个身影。
她的眼睛和黑珍珠似的,幽若大海,有波澜,有粼粼,微挑的眼尾,明明妖艳,明明跋扈,偏生,从她眼瞳里,叫人读出她眼底的三分纯良。
其实,他早该知道的,她就是嘴上说着喜欢漂亮男人,但从没对男人,起过狎昵之心,包括他。
却还老喜欢口头占他点便宜。
仔细想想,他其实不讨厌。如果,如果他能熬过这一劫……
突然,庙外传来一阵疾步声。
追上来了?鹰戈蓦地提神,他侧耳倾听,还好,只有一人,他从小腿处拿出最后的一柄匕首,屏住呼吸,庙外人一进来,脚步声脱离雨声,显得清晰许多,很是熟悉,鹰戈一愣,这是……
追风道人浑身雨水滴滴答答,他极快地绕到铜像后,丢给鹰戈一卷干净的绷带,鹰戈反应很快,二话不说,裹紧伤口,避免血迹暴露痕迹,而追风道人一把提起鹰戈:“走!”
追风道人闻名江湖数十载,即使退隐多年,因旧伤不能长时间使用武功,然而对他来说,搭救鹰戈并不难,而且他应对此种事情经验丰富,完全是雪中送炭。
两人很快摆脱听雪阁影卫,待到追风歇脚的住所,鹰戈喘息着,追风的侍从拿来备好的姜汤与内服汤药。
追风想查看他从听雪阁那劫来之物,只是都被雨水浸湿,不可随意翻阅,他暂且作罢,免得损坏案卷。
鹰戈方饮下止血汤药,回了魂,追风便问:“你今夜的行动,有没有暴露。”
鹰戈:“不曾。”他很谨慎,能肯定听雪阁的人不知道他的身份。
追风冷哼一声,骤然面带愠怒:“没有?没有这是什么?”
说罢,他把一只八哥丢到地上,八哥被他用绳子绑得紧紧的,嘴巴也捂死,可当他解下嘴巴的布条,只听这学舌八哥张口便道:
“莺危,听雪!莺危,听雪!”
原来,追风道人问的并非听雪阁,而是,公主府是否知道他的身份。
追风说:“驭禽术。这是只有岳满会的术法,看来,广德也会,是不是?”
纸终究包不住火,鹰戈长吸一口气,他决心坦白:“师父,我与广德合作,是因广德并非传闻中的性子,为此,她与我共同吃下红蕊……”
话音未落,骤然“啪”地一声,打断所有声音。
鹰戈头猛地一偏,他踉跄后退几步,因失血冷白的面颊上,被追风道人狠狠扇过,浮现明显的五指痕。
他耳朵嗡鸣,牙齿咬破嘴角,闻到腥味。
追风手指攥在一起:“你太天真了!她根本就不是岳满的女儿,能不能与我们站在一起,尚且存疑,你竟然透底了?你要是死了,我如何跟尤家人交代?尤家冤情谁来解决?”
鹰戈没有解释,他低垂着头,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落到他衣襟里。
冰的。
追风拳头狠狠砸在桌上,说:“我需要你拿到红蕊解药,不是让你吃。”随后,冷冷地丢一瓶东西给他,“不过也好,她既然蠢到信你,也服用红蕊,你把这个加在她的日常饮食里。”
鹰戈身形微顿。
“这药是我新得的,连续服用九九八十一日,则能令人身体僵直,与红蕊发作时有相似之处,到时,广德必会慌张,必会拿出红蕊解药。”
谁拿到红蕊解药,谁就能控制绝大部分红甲卫。
别看如今红甲卫只有五千人,当年红甲卫鼎盛时,达到八万人,用这五千人,打着先皇后的名义,去召回几万人,何愁手中没有筹码与皇帝谈判。
这是追风准备的下下策,莺歌已经暴露,不得不选此计。
鹰戈眼瞳一缩,不假思索张口:“师父,我们可以相信她,她不是那样的……”
不顾鹰戈身上伤口,追风抬脚狠狠一踹他的腹部,鹰戈跪倒在地,追风背着他,道:“你为何替她说话?你是不是心中已经动摇?你如此优柔寡断,算什么尤家后人!”
鹰戈咽下腥味:“师父……”
追风又言:“如果你不下药,我便与你断绝关系。”
“滚!”
鹰戈擦拭唇角溢出的鲜血,站起来,躬身后退。
迎着雨,他小心地避开巡视,抹去痕迹,飞快往公主府去。
夜已经很深了,夜幕落着朦胧小雨,没有月亮,但他估摸着早就过子时。
他前去芙蓉院的脚步,骤然一顿,却不是因为他想改道菡萏院,而是芙蓉院没有灯火。
想什么呢,这么晚了,她难道就必须等他?就算她未睡着,难道他要用这副狼狈的模样面对她?
还有怀里的药。
许是淋雨,他大脑很是混沌,一时分不清,他现在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动作轻巧如莺,其实,浑身哪里都疼,放在胸口的药,硌得慌。
鹰戈轻笑,牵动唇角的伤口,传来细细的疼痛。
他隐匿身形,几个起落便到菡萏院。
透过窗户纸,主卧露出些微暖橘色光芒,这时候,应该是张全在。鹰戈推开窗,动作利索地翻身而进,甫一抬眼,他骤然怔在原地。
却看圆桌前,女子本是趴着的,听到动静,她立刻站起来。
可能趴久了,她莹润脸颊上,有一道衣服褶皱压出的红痕,双眼朦胧,盛满晚夏的潮湿。
她揉揉眼睛,脸上迸发出真实的惊喜与激动,鲜活而漂亮,压着声音道:“鹰戈,你可算回来了!”
一盏灯,一个人,一声唤。
鹰戈下意识屏住自己的呼吸。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可能是,他想用呼吸,压住正在升腾的心跳声。
至于心为什么会跳得那么快?
他也不知道。
下一刻,宁姝眼中显出乍然怒意:“你脸上怎么回事?谁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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