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康一路跟着到大殿, 跪拜过后,皇上马上让他起来。
“爱卿一路辛苦了,朕实在是太想见到你, 快赐座!”皇上这几年稍稍胖了一些, 等江云康坐下后,接着道,“这些年,你在亳州真是辛苦了。要不是有你,朕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皇上谬赞了, 如今我朝人才济济,早已不是当年了,还是皇上圣明,微臣才能有那些功绩,全都是仰仗皇上的支持。”就算是功绩满身, 江云康也还是秉着谦虚的态度。
多说点好话, 总是对的。皇上是皇上, 就算再喜欢自个,也得把拍马屁的话说够了。
而皇上也是喜欢江云康这一点,能干又谦逊,这样的臣子, 多多益善。
皇上想听这些年亳州一带的事,江云康便从天亮说到天黑,直到殿外掌灯, 皇上才意识到天色不早。
“如今亳州还算安稳, 只要不出大意外, 皇上大可以放心。”江云康道, “不过余江以北的不少习俗都受到了北狄的同化, 皇上在选派官员时要注意一些,不可选些太固执迂腐的,不然容易激发蛮多。”
“等这样过个五年十年,新的一代人才起来了,咱们才能稍微松口气。”
“你说得对,朝中那些老古板,确实不适合去余江以北。”说到这个,皇上又忍不住抱怨两句,“你刚回来还不太清楚,之前朕让张阁老的儿子去永平城,但他不是摔断腿么,朕也抚恤了。但张阁老倒是会倚老卖老,说大儿子没了前程,家中还有几个儿子,正适合外放去亳州。就你这次任期结束,他还敢厚着脸皮让他那个废物二儿子去接亳州郡守的位置。”
说到这些世家老臣,皇上是一肚子的气,但世家盘踞多年,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但,也只能慢慢来。
江云康微笑点头,这个话,他听着就好,不便多接。皇上眼下也只是和他吐槽两句,并不是真要他立马想办法。
在他任期快满时,皇上就把白轻舟掉去了亳州,让张博宇去新余。白轻舟有资历,也有功绩,让他去亳州,朝臣们也无话可说。
陪皇上用过晚膳后,江云康才从宫里离开。
等回到承安侯府已是深夜,江云康是又累又困,本想着去书房睡,免得吵醒林姝,但进院子时,看到屋子里还亮着灯,便试着推门进去。
林姝听到有人进来,瞬间从软榻上惊醒,抬眼看到是夫君,这才松口气。
“你怎么坐这里睡了呢?”江云康也坐下。
“我躺下睡不着,想着等你回来,没想到坐在这里睡着了。”林姝唤来守夜的丫鬟,让她端两盏茶来,再揉了下眼睛,“皇上让你进宫,可还好?”
“都好,皇上只是太想知道亳州一带的事,这才急着召唤我进宫。你今日回来,母亲他们没为难你吧?”江云康问。
那年二房吵闹,最终向氏也没与江云启和离。向家人找了孟氏,私下说明了,向氏是有错,但也是江云启有错在先。只要不和离,给向氏一口饭吃,往后江云启要纳多少个妾室,向家都不再过问。
孟氏一开始是想和离的,但怕向家以江云启的事做威胁,害到大儿子的前程,只好勉强答应。
这几年过去,向氏和江云启早已形同陌路,但还住在一个屋檐下,难免就会有争执。
如今三房回来,江云康便怕林姝被向氏和孟氏欺负了去。
“这个倒是没有。”林姝但,“如今三爷深受皇上重用,她们也就是酸几句,倒是不敢和以前一样直接甩脸色。”
顿了下,林姝面色犹豫,“不过,二嫂问了句,是不是我们回来就要分家。三爷,你说如果我们立马分家,是不是显得我们无情?”
江云康点头说是,“所以这个话,不能我们来提,等大哥来说就
好。不管怎么说,母亲都是我的嫡母,她对我如何,外边人其实也知道。但我得做做样子。”
林姝轻声叹气,“那也没办法了。”
夜深了,江云康夫妇说两句便歇下。
次日用过早膳,二人再带着安儿去正院请安。
他们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到了。
“哟,这么多年没见,三弟可真不一样了。”向氏眯眼在江云康身上扫了一眼,随后捏着一颗瓜子,目光往孟氏那看去,心中酸涩难受。
江云康只当没听到向氏这句嘲讽,和孟氏请安后,再和大哥二哥见礼,最后去看两个弟弟。
这几年,孟氏清瘦不少,也长了不少白头发。
按理来说,如今长子和幼子都入朝为官,还有个厉害的庶子,应当是安心享福养老。
但这些年,每每出席宴会,听到别人夸她有福时,心中都难免苦涩。
她就是不甘心输那一口气,看着三房势大,反倒是成了心病。
“既然来了,便坐下吧。”孟氏淡淡说完,瞧见安儿左顾右盼,眉眼透着一股机灵劲,心中不喜,“三郎你们常年在外,有些教养少了的,往后可要谨记一些。现在回了京城,可别让人看了笑话去。”
这话一出,林姝立马皱眉,转头看了眼安儿,她要起身时,江云康先站了起来。
“母亲说得是,这些年出门在外,母亲的教诲,儿子一直谨记于心,所以从不敢忘。”江云康皮笑肉不笑地道。
这话是说,孟氏怎么教他的,他就怎么教小辈。现在孟氏暗讽安儿不够有规矩,便也是骂她自己不会教人。
孟氏一时语噎,从前她就不喜欢三房,现在更不喜欢。
可她兄长却说三房比大儿子还得皇上重用,倒不如别分家,把三房留在承安侯府,等三房把侯府的门第扶起来后,再行分家。
现在再看三房的三口人,孟氏还是喜欢不起来。
“忘不忘的,如今你大可以不听。”孟氏端起茶盏抿了口,目光往大儿子那瞥去,最终还是没忍住,先开口道,“当年你们父亲过世时的话,都还记得吧?”
自然是都记得,在场的除了小孩,其他都是大人了,没那么健忘。
江云康听到孟氏提这个,就知道孟氏是真不想看到三房,这样最好,早分家,早了结一桩心事。
他们一家不说话,老五老六更小,也不好开口,大家一起看向大哥。
江云帆听舅舅说过,现在不分家比较好,其实他也觉得暂时不分家更好,大家齐心协力,更能把侯府过得更好。
但就方才的几句话,他便知道母亲容不下三弟他们,与其触发矛盾,还不如分了算了。
“父亲说过,孝期过后便分家。”江云帆开口道,“如今三弟回来了,确实该把这个事提出来,不过咱们可以先谈谈如何分。真要分家那日,还是等过几日再说,不然别人会说三弟不好的。”
刚回京城就分家,眼红的人就会说江云康得势后忘本,这一点,江云帆确实是在为江云康考虑。
而江云康和林姝,并不在意怎么分家,他们只想快点把分家的事定了。
他们没有多想法,由着其他人去说,商量得便快了一些。
本来孟氏是想按照承安侯临终时说的一样分,不过她被江云帆叫到里屋谈了许久,这才妥协要分三房产业。
其实稍微聪明一点的,都知道这会别得罪三房。
只是孟氏心胸狭隘,从以前到现在,都不愿意看到三房比她嫡出的几个孩子好,这才没给三房好脸色。
江云康一直就能理解一些,不是自己的孩子,自然做不到一视同仁。只要孟氏不害他,偶尔的几句酸话,他就当没听到。
现在分家又要给产业,江云康推托几句,但大哥态度强硬,他便挑了份最小的庄子和田产。
“家里两个弟弟还没成亲,往后他们才是要用钱的时候,我就不和他们争那些大头小头。”说话时,江云康特意看了眼二房。
向氏和江云启在分家这个事上,倒是难得的意见统一,都想要多的产业。
孟氏知道二儿子以后不会有什么作为,便也有心偏袒一些,故而多给二房分了一些,“二房也要开府另住,二郎比不上三郎,三郎不会介意吧?”
“自然不会,母亲说了算。”江云康笑盈盈地道。
人生在世,总有一些不喜欢自己的人。既然不喜欢,就不用去在意他们的感受和说法,不然人人都要顾及,那多累。
承安侯府说大不大,但毕竟是个侯府,前后花了两日的时间,才把家产清算完。
不过江云帆说半个月后再正式分家,这些日子,江云康他们还是住在承安侯府里。
不过,江云康也在提前看宅子。
本来江云康觉得就住林姝在京城的宅子就好,不过林姝说那是她陪嫁,若是住了那里去,别人会笑话江云康的。
这些年,江云康夫妇并不缺钱,便另外置办了一间府宅。
在选府宅是,江云康特意选了个离承安侯府比较远的地方,为的就是以后能清净一些。
不过在他刚看好宅子时,皇上突然来了赏赐,说他这些年劳苦功高,把之前施家的宅子赏赐给江云康住。
施家以前,比承安侯府要厉害得多,宅子比承安侯府也要大。
在施家被抄了后,就一直空着。
皇上给的赏赐,那自然不一样。
原本自个置办府宅,就算再有钱,也不能越过承安侯府去,不然就会落个不敬长辈的罪名。但皇上的赏赐,那是圣意,是天子的宠爱,是不可以拒绝的。
江云康有三十日的探亲假,接了旨意后,就派人去清扫新宅子。
而孟氏那,则是气得躺床两日。
等她兄长孟威来探望时,听说分家还是她提的,连声叹气,把屋里的丫鬟都支了出去,只留下一个婆子。
“妹妹,你糊涂啊,你真是太糊涂了!”孟威坐不住,在孟氏床沿来回徘徊。
“先侯爷要早早分家,那是怕三郎争抢侯府产业,但现在,你明明知道三郎无心侯府产业,为何急着分家?”
孟氏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我就是不想看到他们。”
“你都活了五十几年的人了,怎么还这般意气用事?一句不想看到,就把这样的金疙瘩往外推?”孟威快要气晕了,“你知不知道,三郎往后要上任的三司副使,有多大实权?”
看孟氏还是抿唇不说话,孟威皱眉叹气,“那可是管着本朝国库的活,这天底下,谁办事不得看三司的脸色?”
孟家这些年,一直没得皇上看重,就是孟威自己,已经止步不前许多年。
以前的孟威,那是绝对看不上江云康,但今时不同往日,自个的亲外甥在翰林院,手中实权并不大。但江云康就不一样,只要江云康愿意抬抬手,孟家子弟能有一个进三司办事,往后都有机会光耀门楣。
但孟氏却是铁了心的想远离三房,“哥哥不必再多言,再有个十来日,三房也该搬出去了。事情已经定下,改不了的。”
“哎,你就糊涂吧。”孟威见说不动妹妹,转身出了屋子,让人带他去三房。
不过等他到的时候,却听说江云康一家不在府上,问了后,得知江云康去探望木须先生,只好改日再来了。
江云康的官职已定,接连几日在京城赴宴,因为上门结交的人太多,干脆带着妻儿去平洲找木须先生。
作为木须先生的学生,如今他颇有成就,也该心怀感恩。故而他说去探望恩师,别人也无话可说。
到了平洲后,师生两人再见面,都是感慨颇多。
木须已是白发苍苍,拉着江云康往屋子里走,安儿紧随其后,林姝则是跟着成氏去找茶叶。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