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禅院千流微微错愕了一下, 上下打量眼前人。
因为莫名其妙的告白者太多,她也懒得问询对方来历,但他也不像国中生, 甚至和整个和平宁静的并盛都有些格格不入。
衬衫版型看得出来是今年的秀场款, 墨镜的镜架上印有奢牌logo,穿着讲究,长相非常英俊……怎么就脑子有病呢?
“字面意思。”五条悟摘下墨镜别在领口, 露出堪称惊为天人的全貌来,“我想和千流交往,所以请给我个机会吧。”
饶是禅院千流也稍微为他的精致样貌晃神半秒,然而迅速回了神,冷淡道:“抱歉,不可以。”
他不服气:“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因为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啊。”
虽然是搪塞他的借口。
“分手不就好了。”
禅院千流微笑:“……?”
“啧。”他有点不高兴, “……是谁啊?”
禅院千流脑海里一瞬间闪出好几个名字, 搪塞一个陌生少年足够了。而在对方执著的目光中, 她叹了口气, 决定不拖别人下水。
“与你无关,五条同学。”禅院千流冷下脸, “你不是并盛中的学生吧?请你立刻离开学校,否则我会通知风纪委员会。”
“哦。”五条悟收腿,为她让开了通道,却不依不饶地继续问,“你真的有男朋友吗?”
他对风纪委员会毫无反应, 显然没听过云雀委员长的大名, 看来此前对并盛町不熟悉, 应该是从东京市区来的。
“嗯。”
禅院千流把画材的包装拆开, 将新购置的水粉颜料与画笔整齐地排在桌上, 睨了他一眼,“还不走吗?”
五条悟正蜷在椅子上,单手支下巴盯着她的侧脸看。
“不想走。”他十分坦荡地说,“我想和你待在一起。说起来,你之前没有见到过长得很像我的男人吗?”
禅院千流的动作稍微停了瞬,低头道:“没有。”
她对五条悟话里的信息量稍微产生了点好奇,但下意识地否认了。目前的生活已经足够令人满意,她不想主动掺和一些听起来离奇的事。
那位五条先生给她留下的印象还不错,导致她对这位狗皮膏药一样的五条君也讨厌不起来,几次驱赶无果之后,也就默许对方坐在那里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诶…你很小就离开禅院家了么,那你认不认识伏黑甚尔?”
“没有听说过。”
“那就好。”他似乎叹了口气,劫后余生似的,“我还怕你怪我……”
五条悟想了想,又问:“你想见见你的家人么?”
“不。”禅院千流斩钉截铁地否认,“他们弃养我的时候,我和血缘意义上的亲人就没有关系了。”
其实他指的是伏黑惠,但见她有点不高兴,五条悟果断转移了话题。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许久,直到代表午休停止的铃声响起,禅院千流要去代课,五条悟才不情不愿地离开了办公室——但他还是没能要到联系方式。
倒也不觉得奇怪,不如说五条悟根本没对第一次见面就能要到联系方式抱有期待。
毕竟她可是禅院千流,与另外那位千流朝夕相处了几个月,她也没有真正将他放在心上。就算年轻了十岁也是一样的固执,像恋爱游戏里面最难攻略的角色。
他向来要最好的,所以不怕过程稍微曲折一些。
“真是难搞。”五条悟踢着校园小路上的石子,想着,“不如问问硝子吧?”
于是他开始给家入硝子打电话,一连被挂断了三次,对方终于接通了,语气相当不耐烦:“五条悟,你最好别跟我说你那‘命中注定的老婆’的事。”
“哎?可是除了她,我最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嘛,帮帮我啦。”
家入硝子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我给你出的主意你有听吗?循序渐进地认识和追求,先想办法偶遇,你肯定直接跑到人家学校里去求交往了吧?”
“哎你怎么知道?这叫单刀直入嘛,我有自己的思路……”
家入硝子冷酷地说:“滚。”
手机屏幕上亮起「通话已结束」,五条悟打开通讯录,下意识地想找夏油杰诉苦,然而他刚下拉通讯名单,便蓦然收起了唇角的微笑。
……
禅院千流的日常很轻松,每天代课一两节,坐在办公室里打开电脑看大盘,一眼入账百万美金,上班时间带薪赚钱,早早翘班回去做饭看电影。
她的养母身体虚弱,久病缠身,这令禅院千流小小年纪便立志赚大钱,给养母最好的医疗和生活条件。
依照这个传统日本女人的期望,她在并盛中学谋了份稳定而体面的教师工作,可惜金钱在生死面前也是无力,养母两年前去世了。
自那以后禅院千流一个人生活,日子如同这座小镇一样平静、祥和,最闹腾的不过是邻居沢田宅那几个不安分的少年……
她合上电脑,沿着鲜花小径步行到通向学校大门的主道。
禅院千流颔首:“下午好,云雀君。”
云雀恭弥睨她一眼,对她翘班行为倒也见怪不怪,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点过头离开,开口问道:“下午有没有见到可疑的人?”
见到了,很可疑,有点病,甚至差点通知风纪委员会了。
禅院千流面不改色,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没有哎,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
云雀留下这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禅院千流施施然离去,散步到校门口五百米左右的一家咖啡店中,和女员工打了招呼,坐到临窗的沙发上对着电脑敲敲打打,不时向外看一眼。
“你在等那个大帅哥来吗?”女员工打趣道,“难得看你走神呢。”
“……别胡说。”
禅院千流嘴硬了一下,倒也不否认自己的期待,支着下巴喃喃道,“他会来吗?”
他和下午在学校见到的那位同名同姓的少年,又是什么关系呢?
……
第一次见到「五条悟」的那天,咖啡店即将打烊,黄昏逢魔时刻,整座小镇浸泡在橙色的光海中。
身姿颀长的男人推开店门,风铃轻轻响了两声,正在柜台点钞的女店员头都没抬:“抱歉,我们要打烊了哦,恕不接待。”
禅院千流掀眼瞥了他一下,视线便稍稍凝住了,对方也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
雪银碎发染上点夕阳的暖橙,他苍蓝的眼眸里沉淀着足以颠覆世界的怀念与眷恋,然而望过来的那一眼却很轻,像是怕吓到她。
“抱歉,但我很想喝点什么。”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却锁在禅院千流的身上,“可以吗?我不会停留太久的。”
女店员有些为难地望向禅院千流:“这个嘛……”
“可以。”她低头,“加班时薪按正常两倍算。”
女店员喜笑颜开,递过一本菜单:“请点吧,先生。”
「五条悟」随手翻了两页:“这位小姐是你们的老板么?”
“嗯。”
于是他点了杯榛果拿铁,转了一圈,不着痕迹地夸起咖啡店装修品味高雅,对展示柜陈列的几样珍品做出简单的评价,然后自然而然地坐到了禅院千流的对面,和她攀谈起来。
他说他叫「五条悟」,目前是个自由职业者,问她在读什么书。
禅院千流举起书背展示给他看了一眼:《月亮与六便士》,英文原版。
“追逐梦想就是追逐自己的厄运。”他的视力显然很好,“你也这么认为吗?”
禅院千流顿了顿,荡开一个笑容,诚实地说:“我不知道。”
“我不太能理解男主人公的选择,抛弃妻子家人朋友,抛下世俗意义为度量标准的有价值之物,追逐所谓梦想和更加惊险的生活……但我是个庸俗的商人,不做亏本生意。”
「五条悟」也笑了:“那如果有一天,你为了什么人,放弃普世意义上更值得的一些东西,金钱、时间之类的,你会看不起自己么?”
“我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禅院千流那天的心情很好,所以不介意和他就着一些傻问题再唠嗑一会儿,“但是假如真有那么一天,我觉得……”
她合上书,抬眸对上他的眼睛;“我的选择都有价值,说明那个人值得。”
「五条悟」唇角微挑,笑意便凝聚起来,雪色眼睫仿佛消融的冰雪,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克制住了,只是温和地看着她。
两人相顾无言地在一张圆桌上坐了很久,她看书,「五条悟」也不说话,用视线描绘她沉静的轮廓。
离开的时候,他说:“见到你很高兴。”
禅院千流却稍显不客气:“我认为您妻子听到这话可能不会开心。”
「五条悟」若有所感,举起左手,铂金戒圈上的碎钻分割出细碎而耀目的光。他蓦然笑了,嘴唇轻轻地贴了下戒指,十分缱绻,让禅院千流的指根也跟着发热。
“嗯。”他眼角一弯,拢起点微妙的笑意,“她现在就挺不开心的。”
……
那位先生又来了,先在柜台处点了拿铁与甜食,然后径直走向她在的桌边。
禅院千流注意到他相当嗜甜,哪怕点了加糖加奶的拿铁也只是浅尝几口,甜食倒是会一口不剩地吃完。
「五条悟」凝视了她一会儿,突然露出了点不爽的神色,仿佛家猫在主人身上闻到了其他猫咪的气味,然而他毕竟是个游刃有余的成年人,很快收敛起情绪,和禅院千流随意聊着天。
禅院千流也有些心不在焉,她想问问对方是否认识下午那位少年,出于某种对于麻烦事的警觉,问句在舌尖滚了几个来回,没能出口。
「五条悟」是个英俊有魅力的成年男人,偶尔有些顽劣,却不招人讨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对自己的喜好了如指掌,每次来店里都会带上一些不算多贵重,却十分合人心意的小礼物。
他行为和言语上从不僭越,处处表现着关心与体贴,却也对自己的妻子闭口不谈。每次提起,他只似笑非笑地盯着禅院千流看,目光宠溺而柔和,令她不好意思继续问下去。
他强大,世界绝无仅有的强大,又行踪不定。
禅院千流不可能同疑似有家室的男人发生越轨关系,两人的交流也仅仅是浮于表面的聊天。「五条悟」来找她好像也就只是为了说会无聊的话,借机在她对面坐上一会,很快匆匆离去,也不预告下一次的到来。
“总感觉千流今天心不在焉。”他问,“有烦心事吗?”
“确实有,但是……”
禅院千流欲言又止。
“什么但是?”「五条悟」的动作凝住了,神色饶有兴致,“说说看吧,我可是超可靠的大人,轻轻松松就帮你解决了哦。”
“……不,这个事。”禅院千流组织着语言,小心翼翼地问道,“五条君,你有和你长得很像的亲人吗?男性。”
他很轻快地回答道:“没有哦,我是独子。像我这么英俊的男人世界上也找不出第二个啦。”
禅院千流:“……”
好自恋。
“啊,也有可能。”「五条悟」顿了顿,若有所思道,“……你是不是见到了一个跟我长得很像的,大概十七八岁的少年人?”
禅院千流点头,好奇道:“那是你的弟弟?”
“不……啊,对。”
「五条悟」斩钉截铁地说:“他有病,无论说什么都别当真,骚扰你的话,联系我求助就好。”
禅院千流喃喃:“哦……其实他下午跟我告白了来着……”
他冷笑了声:“别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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