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一,贝拉上学,要起得很早。我打算为她做一顿早餐。
临近离别,氛围总是格外沉重。
贝拉还在无知无觉地睡着,我掀开被窝一角,踮脚踩在地板上,小心翼翼地去了厨房。
中国文化里,践行是流传已久的习俗。
我想用自己的方式与贝拉告别。
换了身体以后,我就与厨艺这个词彻底绝缘。所以今天只做了最简单的三明治,一杯热牛奶。三明治里加了培根火腿蔬菜叶和沙拉酱,勉强算得上营养均衡。
其实我有点想喝粥,最简单的那种白米粥。母亲以前经常给我煲,配白糖或咸菜,有种浓郁的大米香味。
“怎么起这么早?”
贝拉进来,睡意未醒地靠在我背上。
“睡不着。”我将烤好的面包片盛到盘子上,侧过头让她去洗漱:“快好了,叫查理一起过来吃早餐吧。”
“哦。”
贝拉话音未落,查理已经西装笔挺地站在厨房向我们打了招呼。
“你要出去吗爸爸?”
“当然,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查理故作神秘地说:“但是今天还不能告诉你。”
他朝贝拉地眨了眨眼,有些俏皮的样子,于是在场的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祝你好运,查理。”
贝拉送上祝福,然后为我拉开椅子,将餐盘移到合适的位置。
“感谢安娜为我们做的早餐。”查理大声说道。
查理很少这么开心,看来今天大概是真的要有好事发生。
心底浓重的不舍被这愉悦的插曲稍稍冲淡了一些,我静静地看着贝拉和查理对话,惊觉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他们的关系比原来好了太多。
我很安心。
不管我即将面临的是什么,至少现在贝拉过得很好。她有爱她的家人、朋友、爱人。
我在加州的资产,已经委托管家转移到她的名下,信托基金会每月定期为她提供一笔合适的收入。
毕业之后,她不必为生活担心,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如果贝拉真的爱上那个吸血鬼,以卡莱尔家族的实力,也能让她过上无忧的生活。
我只是贝拉生命中一个短暂的过客,现在到了该走的时候,也许这是最好的时机,在贝拉发现我的真面目之前,保留我在她心中最好的印象。
“我要走了,贝拉。其实我只是管过来见你一面,可能要跟着管家移民,很难再回到加州或者福克斯。”
我在贝拉背好书包,坐上去福克斯中学的吉普车之前,对她说了这番话。
贝拉系安全带的动作顿时僵住。
我带着发自内心的笑意看她,我知道她很难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但无论有多惊讶,她都得接受这个事实。
“不能多待几天吗?”贝拉钝钝地问,声音里带着尚未反应的茫然。
“事出紧急,很抱歉现在才告诉你。”我认真地说:“不用担心,管家会照顾好我的。”
“我们之后还能见面吗?我去哪里看你?”
贝拉有些激动,她的眼眶开始泛红。
我前倾身体,去抚摸她的脸。
“到了那边,我会给你写信,也会告诉你新的电话。我们是永远的好朋友,我不会抛下你的,贝拉。所以你也要记得经常给我写信,什么都可以。”
贝拉听我说到一半,泪如雨下。我告诉自己不能哭,强忍着擦掉她的眼泪,在她嘴边拉出一个笑脸。
“这样好看多了。”我对她说,“你可不能忘了我,知道了吗?”
贝拉使劲点头,呼吸间有哽咽的气音。
“好了,去吧,让查理送你去上学。”
贝拉再也忍不住,推开安全带的锁扣,跨出吉普扑过来拥抱了我。
驾驶座的查理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这一幕在我脑海演练过千百遍,贝拉压抑的哭声令人太过心痛,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将她抱得更紧。
“答应我,贝拉,不要伤心,好好生活。”
贝拉在我肩膀上用力点头。
阳光从山顶穿破云层,我迎着这微弱的温度,感到露在外面的肌肤产生了一种细密的灼热。
毛衣下的伤口有些温热,我深吸一口气,松开贝拉。
“等会儿会有人过来接我,你先走吧。”
“我不想和你分开。”贝拉抓住我冰冷的手指。
“去吧。”我强自镇静地说:“查理等很久了。”
贝拉还在摇头。
我知道不能再拖下去,凯厄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过来,我害怕他出现在贝拉面前。
“去吧。”
我再次对贝拉说:“太阳升起来了,我得走了。”
我给查理递去求助的信号,查理下车,揽过贝拉。
“我很抱歉。”
我满怀歉意地看着查理,他宽厚的肩膀给我带来一种稳定感。
“没关系,安娜,我知道你做出这个决定也很艰难。”
我说:“再见。”
查理:“再见。”
贝拉坐上副驾驶,我不忍心再看,往后退了几步,给查理让出行车位置。
轮胎在引擎发动之后蓄势待发,查理从后视镜里看了我最后一眼。我朝他点头致意。
吉普车开走了,干净的地面甚至连车辙都没有留下。
我站在空旷的院子里,心像空了一块。
泪水源源不断,一滴接着一滴,仿佛没有尽头,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
我哭不出声。
昨晚住过的卧室敞着门,我威胁凯厄斯的证据还藏在床底下。
我进去将它找出来,氧化发暗的表层变得锃亮。
上次走得匆忙,从加州带过来的东西堆在原来的房间。
书籍、音乐cd,还有贝拉送给我的布偶。
我将所有的东西装在一个小成箱子里,准备带去沃尔图里。
我大概很难再次离开沃尔图里。
假如我能和贝拉再次相见,或许那时我已经被凯厄斯转化,或者她正式成为卡伦家族的一员。
此种结果难以避免。
我抽了张纸擦干,乱淌的眼泪,在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又忍不住想发泄
医药箱里有干净的纱布,我胡乱打开,换了一件低领毛衣,把纱布围在伤口上。
这副腹肌的模样,让我想起刚从法老墓里爬出来的木乃伊。
木乃伊定定地看着镜子,直到里面出现另一个不善的身影。
“你来了。”我向镜子里的人打招呼。
凯厄斯没有说话。
“你来多久了?”
“不算太久。”凯厄斯顿了片刻,将停留在我侧颈处的目光移开,与我对视:“从你醒来开始。”
我还不知道他指的的是昨晚,自顾自地收拾。
“我不会跑,你不用像看管犯人一样监视我。”
“我知道,言而无信的代价太重,你不会想轻易尝试。”
“伤口怎么样,还疼么。”
他用这种平淡无波的语气说着关心的话,实在有种很重的违和感。
就像他那张攻击力极强的脸上出现过分柔和的善意一样。
我和他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在没话找话。
我得做些事来转移注意力。
“不是说简来接我,你过来干什么。”
凯厄斯走到床尾的椅子上坐下,轻笑一声:“我答应你放过那个人类,可没答应你放过卡莱尔。”
“这关卡莱尔什么事?”
我怀疑他精神错乱,脑筋搭错了弦。
“卡莱尔包庇人类,差点暴露我族身份,难道不该受到惩戒?”
真是个疯子。
我真情实感地骂:“你有病。”
凯厄斯展开在沙发椅上的双臂自然下垂,放松的姿态仿佛坐在沃尔图里的审判席。
“安娜,弄清楚你在和谁说话。我对你的容忍,并非是你肆无忌惮的资本。”
我缓慢地站起身,将箱子推到一旁,冷嘲道:“难道我还得讨好你不成?”
对方下颌微抬,腐朽又带着刻薄气息的做派扑面而来:“沃尔图里从来不缺曲意逢迎的附庸,像你这么不怕死的,倒是出类拔萃,难得一遇。”
听听,多么拗口又呆板的陈词滥调,附庸、难得一遇,他以为自己还生活在中世纪吗。
我觉得我和他根本鸡同鸭讲,无法交流。
“阿罗不会同意的。”我对凯厄斯说:“卡莱尔从没在贝拉面前提起过这些。”
“但那个人类察觉到了。”
“所以你就认定贝拉和卡莱尔家族有罪?”
“事实如此。”
我简直想把手里的相框砸在他那张理所当然的脸上。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难道想更了解自己的朋友,想更加清晰地认识世界,也算罪吗?
我气得胸腔作痛,呼吸都开始不顺畅。
“我终于知道我们之间的区别,”我说:“因为你就是个强盗,我是个正常人。”
我以为说完这句凯厄斯会情绪激动地反驳我,或者对我冷嘲热讽,谁知他像听见了笑话一般,甚至起了说教的善心:“你太弱了,安娜。我不会拿卡莱尔怎么样,但是你注定属于沃尔图里。不要想着逃跑,扔下你的软弱,我们该走了。”
简在凯厄斯话音刚落的瞬间来到门前,她向凯厄斯点头,传达了只有彼此了然的信息,然后目光一齐投向我。
“安娜。”简打了招呼。
她的瞳孔是一种清澈的红,说明她在被转化前尚未成年。
简给我的感觉很复杂,我有些退却,下意识扯出一个僵硬笑脸,回了句“你好”。
对方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好像跟我打招呼只是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
我有些想念海蒂,如果非要有人时时刻刻盯着我,海蒂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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