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比起福克斯,你会更喜欢加州。”

    伊莎贝拉漂亮而略显忧郁的棕色眼眸看过来,窗外是连绵不断的雨,已经下了两天。她正在收拾东西,从加州带过来的行李不多,都是零碎物品,音乐cd、日记、两本相册以及几件换洗的衣服。

    我关上衣柜,常年的苍白的脸色使我看起来有种不近人情的冷漠。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阳光。”

    雨水劈里啪啦地砸在屋顶,木制结构的房子并不能很好地阻隔这种令人烦闷的声响,于是我打开电台,女主持柔和性感的嗓音从里面流淌出来。

    福克斯一年之中,至少有半年是阴沉潮湿的下雨天,整个州被苍翠的林木包围环绕,仿佛一颗闪耀的绿宝石,流动着过分旺盛的生命力。

    “我很高兴安娜能和你一起过来,这么多年,你们一直形影不离。”

    说话的是查理,贝拉的父亲。

    我在加州见过他几次,印象并不深刻。有些拘谨的笑容挂在他依稀英俊的面庞上,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离婚多年,查理一直很爱自己的女儿,尽管两人见面的次数在贝拉成年之后屈指可数,但这并不影响父女间的感情。在我们来之前,查理已经办好转学手续。

    他从后视镜里爱怜地看着自己即将成年的女儿,不再年轻的脸上焕发出一股奕奕的活力。

    我在这个时候意识到应该做些什么,留给两人独处的时间。于是我下了车,说是要去买些早餐。

    贝拉注视着去便利店买东西的我。

    我在便利店门口听见她回答的声音。她说,“是的,父亲。”

    我八岁时随父母从纽约迁居加州,十岁父母出游时遭遇意外,之后和贝拉成为好友,如今已有七年。而她的母亲,蕾妮·德尔即将再婚,于是我跟着贝拉来到福克斯,这座偏远又潮湿的城市——或者说是一个小镇,即将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

    查理与贝拉断断续续聊天,他没注意到女儿的心不在焉,说:“我在餐厅订了位置,为你和安娜庆祝,晚上我过去接你们。”

    这时我已经从便利店出来,贝拉凑过身体打开了车门,同时回答说:“知道了爸爸,开车吧,可能快迟到了。”

    这是她面对尴尬时惯用的口吻。

    贝拉在上一个假期学会了开卡车,所以查理接送的机会并不多,今天是例外,因为查理最近在查的一桩故意杀人案,恰好在中学附近,于是顺路送我们上学。

    我坐上车,从怀里的便利袋递了一瓶牛奶和一个三明治到前座,又从袋子里拿出贝拉的早餐。

    “多少吃一点。”我劝贝拉。她实际并不喜欢这里的气候,这两天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一些。

    贝拉接过,嗯了一声,兴致恹恹地撕开面包袋。后座暂时安静下来,只剩密雨扑打在玻璃车窗发出的沉闷声响。

    年纪相仿的学生们大多愿意聊一些繁华城市的新闻,从陌生到成为“好友”,往往只需要共同谈论几桩八卦。

    年轻与美丽总是吸引人的话题。

    我在下车之前戴上了常年不离身的黑框眼镜。

    不合适到显得有些呆板的眼镜有效地遮住我的面貌,于是众人的目光便默契地集中到了贝拉身上。

    “真耀眼。”

    角落里响起低声的惊叹。

    贝拉早已习惯他人打量的目光,但这种难以避免的瞩目总令她感到不适,于是她找了空位坐下,借此避免与他人的过多交谈。

    “也许我还是更喜欢爱丽丝。”

    有人回答刚才那个声音。

    爱丽丝这个名字一出现,瞬间赢得赞同,窃窃的议论声不仅没有止住,反而有越发激烈的趋势。

    这个名字在美国并不稀有,但不知为何,它在这一瞬间给了我很不好的预感。

    所幸很快上课,及时中断了这场毫无营养的讨论。

    伊莎贝拉·斯旺与安娜·玛丽亚这两个名字出现在福克斯中学,就像两滴水汇入溪流,仅仅在各类讨论里出现了短暂的一小会儿,便引不起更多关注。

    这令我们感到欣慰。

    贝拉是不喜欢被过分注视,我则是本能地避开所有麻烦。

    福克斯与凤凰城的生活,抛开气候条件不谈,其实并无任何区别。相较之下,甚至由于离开了繁华的都市,福克斯的生活要显得更为宁静舒心。

    在卡伦家族出现之前,这种宁静一度令我产生了长久定居的想法。

    然而这种状态仅仅维持了一个星期,我就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么愚蠢的错误。

    外出旅行的卡伦家族挑了一个再合适不过的雨天,重返福克斯中学。

    命运的巧合再奇妙不过,贝拉的车出了意外,我举伞在旁边等时,又恰好与卡伦一行错肩而过。

    传闻中的卡伦家族,美貌过人,家境优渥,气质不凡。

    雨势模糊了人脸,隐藏于空气中的同族气息却难以掩盖。

    漫长的生命里,这种对危险的敏锐感知曾经救过我许多次。

    我从伞下抬起眼,黑色瞳孔或许已经不受控制地洇出一圈更重的暗色,齐肩的卷发不知何时被飘雨沾湿,仿佛一团墨水,垂落在我颈后,带来粘腻的不适感。

    走在后面的一个面庞精致的女生突然止身,转头看了过来。她身边的男孩同时摆出进攻般的神色,我们的目光在空中对视,我看见对方棕色的瞳孔里下意识发出的警告信号。

    “安娜!”

    贝拉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

    她停好车,短靴沾了一圈泥,正朝我走来。

    我若无其事地朝雨中的另一拨人露出一个微笑,才又转过身来挡住贝拉。

    “你在看什么?”贝拉注意到我的动作,问道。

    “在看怪人,下这么大的雨也不打伞。”

    贝拉哦了一声不再追问,问我要了几张手帕纸。

    我把纸递过去,观察着开始弯腰擦鞋的贝拉。

    这个弱小的人类身边总是藏着难以察觉的危险,我忍不住想。

    卡伦家族的人消失在很远的转角处。

    那行人离开许久后,我的呼吸间仍能感受到从自己好友身上传来的,令人难以自持的芬芳的血液流动的香气。

    我会保护你的,贝拉。

    对于一个多年来都小心地隐藏踪迹,不敢示于人前的吸血鬼来说,主动去保护一个普通人类这种事情,听起来似乎有些可笑。但在我眼里,只有这个叫做贝拉的女孩,还能让我体会到一丝友情的快乐。

    况且她是如此鲜活,美丽又善良。

    晚饭的时光过得很愉悦,查理总能在合理的间隙寻出一两个笑话逗乐自己心爱的女儿,所以尽管贝拉对与查理相处还不太适应,但也相当轻松地度过了这场原本稍显尴尬的聚会。

    返程的途中又下起细雨。

    “这地方总是这样。”经验丰富的查理一边埋怨,一边打开了雨刷器。

    “福克斯中学的必修课程可不会教我们如何获取太阳。”贝拉调笑说。

    我靠在窗边,有些失神地看着玻璃上她倒映的侧脸。

    与电影中完全不同的侧脸。

    我记起母亲在我旁边惊悚悲痛的脸,留下的泪水与从我身体不断涌出的鲜血一起,将人行道上白色的斑马线浸染成红色。

    这些被刻意遗忘的往事,终于又再一次以一种势不可挡的狰狞面目席卷而来。

    《暮光之城》上映之前,我只看过预告片。

    我在中国长大,母亲与父亲常年分居,所以我一直使用汉语,只有与父亲通讯时才能挤出几句蹩脚的英文。

    所以我曾经一度幻想拥有超能力,后来这个愿望终于实现,我死后重生在一个幼年的新躯体里,成为了一个被遗弃的半吸血鬼。

    我名义上的“父亲”身居高位,是个财阀,他能为我弄来新鲜的血液,尽管我并不需要。这样的孩子在他的地窖里关了许多,后来随着他的意外全部消失。

    我讨厌血,也讨厌新的“家人”,但我成为了唯一的幸运儿,顺理成章地继承了遗产,一夜暴富。后来我尝试去寻找我真正的父亲,却没找到任何这个人存在过的任何痕迹,母亲也同样如此。

    车窗上印出我过分陌生的脸,卷曲的头发像海藻一般披散,面庞毫无血色,仿佛从地狱出来的恶鬼。

    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在我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之后,在我打算重新开始生活的时候,突然发觉事情甚至能比自己以为得还要更糟糕。

    贝拉不久之后就会爱上一个和我一样的吸血鬼,我甚至不知道对方的模样,也不知道他们的结果。

    我在去电影院的途中遭遇了车祸,失去了一切。然后我进入到这个故事,和女主角成为朋友。

    我有时怀疑自己的经历或许是一场梦,却原来是一场荒诞喜剧。

    属于人的那部分在体内撕扯着我的理智,它使我软弱、犹豫、心软。

    玻璃车窗上冲刷的水迹,像是母亲的眼泪。

    贝拉对于我和卡伦之间的种种毫不知情。

    她的鲜血过分美味,我不敢留她独处,只能时刻不离地跟着她。

    直到周四那天的生物课。

    卡莱尔·卡伦找上了我,说想与我谈谈。

    我去校医室时,有过一面之缘的女生也在。后来我知道她就是爱丽丝。

    按吸血鬼的行事风格来说,卡莱尔无疑是个善心泛滥、行事极有分寸的绅士。

    论坛曾讨论过卡莱尔这个人物,我对他唯一的印象是“好人”。

    但我并不知道在我与这个“好人”交谈的同时,贝拉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即将和她相遇。

    爱德华·卡伦与伊莎贝拉·旺斯命中注定的初见,便是从这节生物课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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