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雷厉风行,一把扣住顾悸的后颈将他按倒在地,用膝盖顶住脊椎中心点后,扯起顾悸的右臂向上反压。
这竟是要将他的一条胳膊活生生掰断。
钻心的巨痛让顾悸眼前一黑,他甚至连喊声都发不出来,冷汗如同芒针扎透后背。
这种撕心裂肺的痛感仿佛也传导给了应无祇,他一次次的想救出少年,可他的所有尝试都只是徒劳的穿过保镖的身体。
他的眼底漫上血色,绝望和愤怒让脖颈的血管都暴突起来。
放开他……
应无祇一开始的声音如沉重的低喃,在说了两遍后,那种暴虐的情绪完全失控——
‘嘣’的一声挫响,顾悸的肩膀脱臼,保镖继续掰过他的小臂直至整条右臂接近扭曲状。
这时应述白抬了下手,保镖马上卸力,用另一只手抓住顾悸头发将他从地上拽起。
应述白弯起双眸,丝毫不吝啬夸奖:“真不了不起啊,这样都没晕过去。”接着,他用指尖点了点顾悸的太阳穴:“如何,现在这里有没有想起点什么?”
顾悸像刚被从水里捞起来一般剧烈呼吸,他费力的咽了咽:“有一样…东西…在包…包里。”
应述白纡尊降贵的用脚尖将他的挎包拨了过来,语带讥诮:“这里面的东西最好是我想看到的,否则……”
“应述白。”顾悸抬起脸,眉梢眼角竟染着戏谑:“你果然很怕应无祇复活。”
砰!!
谁也没反应过来,两人只看到林和舒抬脚朝地上的挎包重重跺去,接着就从里面传出一道玻璃碎裂的声响。
仅仅是一个呼吸之间,应述白的瞳孔剧烈收紧,支气管的缩小开始让他生理性窒息。保镖重重摔倒的在地,浑身扭动抽搐。
沙林,军用神经麻痹性毒气,一旦呼入或是沾上皮肤毒素会迅速破坏中枢神经,数分钟内便能导致死亡。
顾悸事先已经在露出的皮肤上涂抹了防避膜,他闭眼屏息,从包里摸出微型防毒面具罩住头部。
接着他又迅速拿出一根针管,将里面的液体推入自己的右臂。
应述白的倒地声惊动了门外的保镖,但一开门就跟葫芦娃救爷爷一样,来一个倒一个。
顾悸给应述白嘴里灌了管药剂,然后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将人拖了出来。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暴雨,应无祇看着他拖一阵歇一阵,滂沱大雨冲刷着少年的身躯,愈发显得孤弱单薄。
顾悸把人拖上车后,坐在驾驶座足足喘了快一分钟才缓过劲来。
他侧过身摸了摸应述白身上的口袋,找到手机后抵着对方的指尖解锁。
顾悸查看了应述白最近一周的通讯和聊天记录,但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应无祇看着少年飞快切屏,几分钟后,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个隐藏加密的通讯软件。
里面有数条讯息,而最后一条写着:[找到了不用告诉我,我只需要应无祇是个死人。]
“果然,”顾悸脱力的靠向椅背,阖眸呢喃:“不是意外。”
应无祇瞳孔骤缩,他看着脸色苍白的少年,剧烈到窒息的痛楚压入他所有脏腑之中。
原来林和舒是故意让应述白找到他的,他忍受那些鲜血淋漓的折磨,只是为了弄清楚他的死因。
应无祇指尖颤抖的伸出手,在又一次穿过少年的脸颊时,他的视线被酸楚浸的模糊。
一个多小时后。
孙教授划开接听键,刚喂了一声,就听见那头传来虚弱的嗓音:“教授…麻烦你…来停车场…”
孙教授带着苏原马不停蹄跑下楼,找到手机里说到的那辆taraf,透过前窗看到了面色惨白并浑身湿透的顾悸。
苏原马上跑去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在看到顾悸呈扭曲状的右臂后,双眸惊睁:“小舒,你的手……”
“学长,”顾悸喘着气,转头看向副驾驶:“把这个人拖到后备箱,锁起来。”
苏原神情挣扎,但还是咬着牙照他的话去做了。
孙教授小心翼翼的解开他身上的安全带,等苏原从车后绕回来后,扶着顾悸趴到了苏原背上。
三人回到实验室,在把他放平后,孙教授马上起身:“我不擅长固定手术,我去叫骨科的老赵,小林你放心……”
顾悸左手拽住他:“别去,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孙教授头一次对他这么凶,几乎是吼了出来:“你知不知道手对一个医生有多重要?!”
苏原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转身就朝门口跑:“我去请赵教授。”
“学长!”
顾悸叫住他,然后艰难的撑着胳膊坐起:“我藏不住他了,应家已经找来了。”
这个‘他’指的是谁,三人心知肚明。
孙教授整个人又惊又气:“你,你可是把他从死人变成活人了啊,难道他们家还要恩将仇报不成?”
顾悸虚弱的摇了摇头:“应家的势力盘根错节,一旦他们找到……”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我是死是活无所谓,但是绝不能连累你们和你们的家人。”
孙教授和苏原其实早在他的只言片语中感觉到应无祇的身份一定不简单,可这动不动就要杀人,未免太过超出他们的认知。
在场的人里,只有应无祇知道少年绝无夸张。
应家的所有分支中,应述白父亲那一脉的手段向来狠绝毒辣,这些年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而这次他来华国,就是因为掌握了他们暗地里为高g富豪洗钱的证据。
顾悸说完这些话,又拿出一管药剂打在自己的右臂上。
他站起身,目光坚定看着两人:“我们来做最后一场手术。”
百叶窗透进的天色由明转暗,晨光跋涉过漫长的黑夜,微熹的照射进来。
整整一天一夜,最后三人几乎是靠意志力才能站在手术台旁。
在几个小时前,应无祇的本体意识已经彻底苏醒。他的耳朵能清晰的听到仪器的嘀嘀声,但身体依旧不能动弹。
应无祇一直想要睁开眼睛,就这样不知努力了多久,他听到少年道:“教授,您先去休息吧,这里我先看着。”
说完,他又转头对苏原道:“学长,能麻烦你去买点吃的吗?”
把两人都支走后,顾悸开始动手给应无祇穿衣服。
最后,他把一枚草莓胸针别在了西服外套上。
苏原提着东西回来,进门时如往常那般招呼顾悸:“小舒,先来吃……”
下一秒,他手上的袋子倏然坠地。
整个手术室空空如也,小学弟和手术台上的那个男人,包括全部的仪器完全不见了踪迹。
苏原怔忡了片刻,返身疯了一样跑了出去。
在太阳升到半空之前,顾悸把车停在了一片旷湖边。
他趴在方向盘上安静的望了一会烟波浩渺的湖面,唇角漾出一抹笑意。
顾悸偏过头,语气亲昵的问道:“下回我们来这儿看日出好不好?”
应无祇胸口起伏呼吸明显加快了,他想睁开眼睛,他想跟少年说话,哪怕只是应一个好字。
可他的迫切终究不能让时间停滞,车身一阵轻晃,是顾悸将后备箱的应述白拖了下来。
将人放进驾驶座后,顾悸扬手关上了车门。
就在此时,应无祇的指尖极微的勾动了一下。
他听到衣物摩擦的轻响从一旁的车窗传来,片刻后,柔软温暖的触感落在了他的唇边。
“我一向耐心不好,你知道的,所以别让我等太久。”
晕散的光线撑开了一条缝隙,但无论应无祇如何拼尽全力,那道模糊的身影还是消失了。
他的意识骤然被沉入一片深潭之中,恍惚间听见一道人工ai的声音——
【应无祇成功复活,现在对位面者顾悸实施二次惩罚。】
【即将抹除应无祇于魂魄状态下的所有记忆……】
【3%……21%……78%……100%,记忆消除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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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年。
六月的h市刚刚进入夏天,但远在地中海沿岸的意国已经连日笼罩在烈日炎炎下。
“小少爷,先生正在处理公务,您不能进去,小少爷……”
段秘书的劝阻并没有让对方停下脚步,书房门被推开,桌后的应无祇冰冷的抬起深眸。
可转瞬之间,他眸中的凌寒便散去了几分,只是这一个细微的变化就让五官轮廓更显俊美。
应述白也不走近,就站在门口分外委屈的看着他:“你要去华国为什么不告诉我?”
应无祇敛眸又看回桌上的授权书,嗓音冷漠:“没规矩。”
应述白更委屈了,但还是低下头乖乖的叫了一声小叔。
应无祇虽然只比应述白大11岁,但两人的辈分却整整差了一辈。
应述白从小最怕但也最喜欢应无祇,不过应无祇从未理会过他这个只有几分血缘的侄子,极有可能连名字都没记住。
但如今两人的关系却跟以前大相径庭,光从应述白进书房不用敲门就可以看出应无祇的宽纵。
“你去华国,我也要去!”
“我去谈正事。”
应述白不服气:“那我也有我自己的正事!”
应无祇眼底掠过一抹冷冽,他抬手合上面前的文件:“说说看。”
应述白表面支支吾吾,其实心里早就焦躁了起来。
在那三个废物找到林和舒之前,他绝对不能让对方去华国。
所有人都以为当初是他舍生忘死救出的应无祇,应述白决不允许谎言有被戳破的可能,哪怕只有一丝丝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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