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开后,苏云河被人领着来到了一处别院。

    院子左侧里有一口八棱井,井旁有几簇又粗又高的翠竹,竹子下冒着黑皮冬笋。整体环境清幽,石阶上有青苔。

    只是摸着墙壁的砖块,感觉像是年代久远的一处院子,尽管用香薰掩盖过了,仍隐约有一股霉菌腐败的味道。

    有地方住就不错了,还挑什么挑。

    苏云河喜滋滋的“吱嘎”一声推开门,第一感觉就是太暗了,皱着眉头,嘟囔了一句:“这屋子里有灯吗?”

    “姑娘稍等。”

    丫鬟提着红灯笼,朝着身后一挥手。门廊后面早就有人备着,见她招呼,立即跑来一溜儿小厮。小厮扛着梯子,手中拿着几盏红灯笼,一盏一盏踩着梯子挂到了房门口。屋外有红灯照明,屋内逐渐明亮起来。

    丫鬟:“姑娘,你看这样行吗?”

    苏云河点头;“挺好的,多谢。”

    屋内并无不妥。

    一张雕刻的木桌,两个圆环凳子,屏风隔开了床和浴桶。这房子确实老旧,但里面的设施崭新。她走进去,“吱嘎”一声关上门。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经过“请客吃饭”这件事,苏云河对于熊家老太太的看法有点转变了。

    夕阳西下,黄昏昭昭。她折腾了一天,身上乏累。瞧见床上有一套月牙白的素净内衫,就把自己棉袄脱了,丢到屏风上挂着。换上了这身轻便衣裳。

    她正“悉悉索索”脱衣,猛然听到后面响动。

    苏云河一惊,赶紧裹紧衣领:“谁?”

    回头看,屋内无旁人。可室内家具的位置,变了。

    刚刚还在的木桌和凳子消失,取而带之的是一张供坛。供坛上点着七八根蜡烛,红色的两片帷帐左右晃动。

    “……”苏云河觉得不妙,攥着衣服口,贴着窗边的墙根,保持和供坛的最远距离,朝着正面看去——还好,不是什么灵位。

    是一副卷轴画。

    供坛正上方的半面墙壁,挂着一副水墨写真画。

    画师的功底不错,将周边景物勾勒的栩栩如生。那是一处苍翠竹林,竹林里有旋风刮起。一只黑眼圈、黑耳朵的白脸大熊猫,半边身子都被风卷了起来,如果不是牙齿紧紧咬在笋子上不松口,它就要被卷飞了。

    “嗷呜呜~”

    熊猫泪水横流,神情十分害怕。

    空中的人,车,兽,狐狸、鸟雀等等众多,尽数被风卷到半空,七倒八歪。而最为瞩目的是,画像正中的仙人。

    仙人身影模糊,辨不清男女。双手摊开,以一种拥抱的姿势面对大地。毫无疑问,这个人是执掌自然之力的某位天神。

    苏云河松开攥着衣服的手:“这是哪家仙人?”

    供坛前没有蒲团坐垫,没有托盘供品。只有一幅画,八盏红烛。

    就在她细细查看的时候,墙上的那幅画突然发出了刺目的紫光。紫光一闪而过,她被吸入画中。

    苏云河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一阵风卷起狠狠的丢到了一处硬地上。脚踝不知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擦破了皮。

    “嘶,好痛啊。”

    眼前是一面半人高的铜镜。

    顺着镜子往外看,房门口挂了几盏红灯笼。

    房间正中央,一个身穿月牙白内衫的少女,目光呆滞的站在地板上,光着脚丫。少女神情呆滞,双目无神,正对着镜子张大嘴巴、就好似什么东西被抽出去了似的。

    而少女,就是她自己!

    “那人不是我吗?”

    苏云河紧张极了,连忙去拍击镜面,却被一阵紫波弹了回来,又摔到地上:“等等,如果房间里的是我,那我现在……”

    意识到自己被困住,苏云河扶着下巴思忖——这座院子老旧,房间不透光。家具移位,说明有机关。难道熊家专门引她入瓮,就为了来这面镜中?

    正想着,一阵风扬起了她的头发。

    发丝拂在面上瘙痒,苏云河撩了一下,将碎发别到耳边还想继续思考。哪成想,这股风力道越来越大!卷着她的头发像盘一棵大白菜似的。

    她解下腰带当束发带,给头发扎了个后马尾。

    随着风力越来越大,尘土飞扬。她只能眯着眼睛看——周围是一片苍翠,两侧长满了又高又粗的竹子。

    顶着风,朝前走。

    看到一个黄土刨开的洞穴,几只熊猫聚在一起。它们嘤嘤叫嚷着,有两只大熊猫挡在风口,几只小熊猫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苏云河上辈子念书的时候,曾在四川成都大熊猫繁育基地当过一段时间的志愿者。那段时间的义务劳动,让她近距离接触了大熊猫,也了解了很多知识。

    比如,野外大熊猫是单独行动的,就算偶有结伴,也是妈妈带崽儿。它们会避免聚在一起,弱者会爬树回避强者。可现在,面前的大熊猫扎堆聚集!

    “咩咩!”

    “嗷呜叽……”

    不仅如此,它们还十分惊恐。

    风力越来越大,苏云河无法站立,只能弯腰扒在旁边的岩石上。衣服被灌风鼓起了一个大包,像是要把她卷走似的,劲风拖拽。

    狂风肆虐,不断有草、石子被卷起。不一会儿,两只在洞口挡风的大熊猫也支撑不住了。它们被风卷了起来,抛向天空。熊猫扎堆儿的地方,黑白色越来越少,只剩下一只小熊猫。

    “嗷呜!”

    幼年熊猫可怜巴巴的望着天空,被一阵风撩了起来。风卷着它的小身子,像风中的落叶一样起起伏伏。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风拽着它穿过苏云河旁边的一片竹林时,它张开牙齿咔吱一下咬在黑厚皮竹笋上。竹笋连着竹鞭,紧咬不松口,血都流出来了,还是咬着。

    “这什么鬼风。”

    苏云河的手,被石头粗糙的凸起划出了一道口。指甲抠在石头缝儿里,无法抵御狂风的拖拽。头重脚轻,立即被卷上天空。在风中,她无所依凭,只能本能的张开双手,保持风筝一样的姿势来维持重心稳定。等身形平稳下来,她不那么惧怕了,才张开眼睛往下看。

    握草,她知道自己困在哪了。

    那幅画!

    在摄影构图中,应该被称作斜三角。

    此时,她站着的这个位置,就是中间的点——也就是画中仙人所处的位置。风摇曳肆虐,空中不停有动物的嘶鸣声和人类的哭喊声。

    地上的一切都被卷了起来。苏云河感到身后有一阵光亮,扭头去看,却看到了一张极为熟悉的脸。

    素尖鼻梢戴星云,降霜白脸似雪桃。双眉黛色浓渐挑,染唇殷红两瓣妖。两处双眸灿若辰,睫毛微翘似苇荡。无边春色一时休,惊得尼姑也恍惚。

    “谢天!”

    忍不住呼喊出声。

    她惊讶的发现,这个人竟然是谢天。

    而接下来的一切是画中没有记录的——

    仙人闭眼,手中捏了紫光法诀,紧接着天地为之色变。狂风掀起一块块黑云,瓢泼大雨而下。洪水从四面压来,将此处淹成一片泽国。

    水中,那个黑白的小家伙骑在竹笋上随水波来回转圈儿。它的牙齿脱了,嘴边全是血,双眼放光、紧紧盯着天上的白衣神仙,立下了毒誓。

    “我食铁兽一族。”

    “世世代代,与邪神不共戴天!”

    ——

    誓言似在耳边响起。

    苏云河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目眩,从空中直直跌了下来。“哗啦”一声撞破了铜镜,从被水淹没的竹林中,回到了室内。

    “到底怎么回事……”

    眼前是那个熟悉的供坛,苏云河站在地上,脚丫子冰凉,正想回屏风旁边穿上棉鞋。供坛上的八根红蜡烛“滋啦啦”的剧烈燃烧,火光冲天。

    挂在墙壁上的画像也自燃起来,几秒内烧了个干净,灰烬散落在四周。

    蜡烛越烧越短,辣油不停的从桌上“啪嗒啪嗒”掉到地面,像是一串串血泪。苏云河眨了一下眼睛,再看的时候,蜡油已燃烧殆尽,只剩下凝在盘底的半透明云团状浊物。

    屋外的红灯笼熄了。

    一个老者的声音幽幽传来。

    “苏姑娘,你既身为邪神,与我熊家有不共戴天之仇,那么今日老朽是不能再放你出去害人。”

    没了红灯笼的照明,室内一片昏暗。

    苏云河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我、我不是邪神。”

    “狡辩!”

    老妇的声音似有怨气,满屋子的器具都在“簌簌簌”晃动。仿佛苏云河要是再不老实交代,她就将一切震碎:“别再狡辩了!”

    苏云河脑内闪过几个画面,猛然回想起刚刚在卷轴中看到的情景,脱口而出道:“你是那只幼年熊猫。”

    猛地一拍脑袋瓜,她差点忘了——食铁兽不就是大熊猫吗qaq!

    在古代,大熊猫闯入农户家中舔食炊具上的盐分,甚至用强有力的牙齿咬坏铁锅,因此有了“食铁野兽”这个名字。这样一来,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

    翠竹,竹笋。

    老妇人眼眶空洞,是个瞎子却能视物。还有她的牙齿,应该是当时小熊猫“咬定竹笋不放松”的时候,给硌掉了的。

    “哼哼。”

    老妇人并没有否认,声音悠悠开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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