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酉时。

    黄昏时分,天色变暗。

    两栋二层小楼已经有了本体,只剩下墙壁没有粉刷。还有里面的设施,床铺啊,锅碗瓢盆,镜子,浴桶,之类的尚未置办。

    粮仓已经建成,里面塞满了除湿的干草,就等今年的粮食存进去了。

    厨房也搭建完毕,方翠英干不了重体力活,但也不服输,自己折腾了一天,将厨房给建好了。

    苏云河开心狂笑:再等明天一天,她就可以入住新房了!

    帝江摆了桌子,在上面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用毛笔勾画着人名和账目。桌前是村民们在排队,干活的人领了两天的工资,都美滋滋的离开了。

    方翠英:“两天的?”

    帝江抬头:“方家人头数三个,每个人六两银子,一共十八两。请拿好数清。”

    方翠英纳闷:“哪来的三个人头。就我小子,还有我,我们倆干活……是不是记错了。”她局促不安的双手搓着衣角,脸上是搭厨房的时候抹上的黑灰。

    帝江声音平静,在账目上勾了一下,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递给她。

    “没错。你,你儿子,还有襁褓里的婴儿,一共三个人。虽然我不懂哺乳和月子,在旁边听得迷迷糊糊,一知半解。但这件事不可能搞错的。你们家算三个人头。”

    方翠英泪眼模糊:“谢谢。”

    颤颤巍巍接住荷包,攥紧了贴在心口。真好啊,原来武双双说的是真的。苦命的日子要结束了,好日子要来了。

    一个人六两,其实已经是神明开恩了。

    他们之前家里养鸡,从朝阳城拿来一只小鸡崽儿,要还两只成鸡。日子紧巴的时候还要去隔壁村子里借钱。一年折腾下来,什么钱都存不下。别提六两了。

    现在,他们干了两天的活就有十六两。

    这是多少钱啊!够他们重新开始新生活的了。

    方翠英感恩,也知道神明让他们来帮工的意义——虽然是恩赐,当他们仍然要用劳动和汗水换取。恩赐不是白给,只有亲自创造的才有价值。

    方翠英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拿走了钱。

    帝江:“……”

    (她怎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

    然而方翠英心中越来越崇高的神明——苏云河,其实正想着晚饭吃点啥。

    她是个普通的姑娘,确实存了帮助村民攒下第一桶金的心思,但这些金子是她从赤风身上搜刮来的,算慨他人之慷。功劳并不属于她。

    苏云河猛地一拍脑瓜儿。

    “对了,谢天!”

    她差点把他忘了。

    夕阳西下,黄昏昭昭。

    村民们领了工资,陆陆续续下山去。歪歪扭扭的黄土路,像是一根冰糖葫芦。夕阳余晖是上面黏稠的糖渍。苏云河踩在糖渍上,山上山下跑了几个来回都没找到谢天。连忙赶回去问帝江。

    她满头大汗:“看见谢天了吗。”

    帝江坐在椅子上拨弄算盘,手中的毛笔蘸了蘸墨汁,缓缓摇了摇头:“没看见。”说完继续记账本,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

    苏云河扶额:“你家上神丢了,你不着急?”

    帝江抬眸,穿着一袭翠绿衣裳。看在她眼中就像一棵不卑不亢的翠竹。自从青鸢离开,他整个人都沉稳多了。

    他说:“上神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子,我也该学着放手。”

    这话听上去,像是他要离开似的。

    夕阳在他身后,树的影子斑驳。他提笔看向她,表情认真。

    “?”苏云河心想,帝江不是最关心他的上神了么。怎么现在一副看破红尘、四大皆空的感觉,跟出家了一样?

    ——

    一遍遍的找,山上山下都翻遍了也没看到小公猪的影子。

    它经常晒太阳睡觉的石头上,没有。半山腰荒木遗址的破院子里,没有。村子里问了好多人,没看见。庙的各个角落都翻遍了,也没有。

    他去哪了呢。

    坐在黄土路上,苏云河累得实在不行了。

    身上全是汗,鬓角被汗水濡湿黏答答贴在脸上。滚下来的汗珠流到眼睛里沙的眼睛酸疼。衣服也湿透了,束胸襦裙紧紧贴在身上,一低头就能看到微泻的春光。

    “到底去哪了?”

    她双手搭在膝盖上嘴中叼着一根干草,满心烦躁的揉乱了头发。

    就在她狼狈不堪,看着夕阳逐渐消失在山头的时候,有一个人踏着最后一抹光晕款款走了过来。

    是个女人。

    她走得越近,苏云河看得越清楚。

    是个眉眼温柔的女人。

    头上两缕发丝盘成小圆环并排立在上面,一枚火红的枫叶发饰固定了发髻根部。她额间挂着一条银白色的链子,链子中央,眉心的地方有一颗宝石亮闪闪。

    下半张脸看不清楚,她带着一块红色面纱。

    如湖水一般温柔娴静的女人。抬眸看向你,都给你一种视频开了05倍速般缓慢的感觉。优雅,从容,但你丝毫不觉得她与周围格格不入。反而觉得自己大大咧咧敞开双腿坐在黄土路上的动作,太过粗鲁。

    苏云河赶忙合上腿,嘴里的干草也吐掉了。

    最重要的是,她怀中抱着的……

    不是别人。

    是谢天。

    小公猪安静的躺在女人怀中,像是睡着了一样。尾巴垂着,随着女人迈步的动作在空中左右回荡。猪耳朵软趴趴,猪鼻子架在女人胳膊上。

    苏云河稳了稳心神,擦擦脸,走上前。

    “这是荒山地界,请问是哪位仙人登门拜访。”

    语气不卑不亢,她毕竟是山神(虽然乃伪装),东道主的气势不能丢。

    女人修长白皙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小猪背上撸着。

    这个动作,看在苏云河眼里,极其挑战神经。像是有蚊子在吸她的血,但是伸手去打又打不着,等你平静下来,蚊子反倒又来咬人。

    很烦。

    苏云河此时就这个心情,焦躁,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想伸手去接小猪,但又抹不开面子。

    女人缓缓一笑:“在下是九重天蓬莱岛的丹霞仙子。”

    朝着苏云河一颔首,真的是温柔有礼,继续道:“天帝派我来,寻找罪人计蒙丢失在人间的潢河牙。此物乃是天界降雨神器,不能落入凡人之手。”

    好家伙。

    苏云河一瞬间就冷静下来。

    是来抢东西的。

    自从她知道荒木山五百年不下雨是因为天谴,就对所谓的“天界”一点好感都没有。这样生杀予夺,肆意施加刑罚的一群人,算什么神仙?

    如果不是看到面前的女人身上一股股白气环绕,而这种白气她又在谢天化形的时候见过,肯定也不会猜测她是仙人。

    苏云河不想失了体面,同时也不可能把掌握着荒木山命脉,而且还是计蒙送给她的潢河牙拱手让人。

    怎么办?

    苏云河狡黠一笑。

    拖呗。

    单手握拳掩在嘴边一咳嗽,苏云河摆上了谱:“丹霞仙子是吧,在下姓苏,名云河。云朵的云,河水的河。是荒木山的山神,敢问姑娘名讳?”

    她大言不惭,先将身份摆上来压一压再说。

    丹霞仙子虽然表面波澜不惊,但眼中的狐疑还是一闪而过被苏云河捕捉到了。估计是看她吊儿郎当,不像个土地神吧?但沉思片刻还是将姓名报上。说明,这位女仙即便心存疑虑,还是决定先交涉。

    丹霞仙子垂眸:“鄙人复姓南宫,名唤乐音。”

    她们说话的声音似乎吵醒了小猪,它仰头打了个哈欠。小豆豆眼睁开,看见苏云河的那一刻,立即错开视线。像是特意躲着似的。

    好哇!qaq

    有了女仙就忘了本猪!

    苏云河心里瞬间酸酸的,那叫一个愤怒。

    恨不得上前揪住小猪的耳朵狠狠拉扯,但她是荒木山神(正式打算篡位踹掉谢天),神要有神的架子。不能因为别人不爱自己,丧失理智、失去尊严。

    “南宫姐姐,幸会幸会。”

    脸上强行露出狗腿般的微笑,毕竟是要使出一个“拖”字诀。伸手不打笑脸人,笑嘻嘻的耍赖皮是最让人无可奈何的。

    苏云河脸皮厚,她为了留住潢河牙,也不在乎这些。谢天嘛,反正还没有告白,就当暗恋失败了有什么了不起。

    南宫乐音开门见山:“苏公,请恕小女斗胆。”她将怀中的小猪放到地上,手臂缓缓举起、抬高,手指指向了苏云河的颈项间。

    南宫乐音语气平静,但有一种不容拒绝的架势:“你脖子上就是罪人计蒙的潢河牙,请你交给我。我好回天界复命。”

    苏云河咧嘴一笑:“不给。”

    南宫乐音似乎没想到她会赖皮,直接一愣。

    “苏公是何道理?”

    苏云河攥紧脖子挂着的黑链子,一字一句:“没什么道理,就是不给。这潢河牙是光山计蒙仙君交予我保管的,自然要他亲自来取……”

    咧嘴笑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她继续说:“不是不相信丹霞仙子,只是在下不是背信弃义之人,既然受了故人之托,就没有随意递交外人的道理。”

    这意思就是——

    除了计蒙亲自来。

    否则我谁也不给!

    苏云河耳朵尖,听到了“罪人计蒙”四个字。这说明,计蒙上次和她交手,私自降雨受到了天界惩罚。既然是罪人,就说明他不认错而被关押。

    既然不认错而被关押,就说明计蒙断不能随意走动,更不被允许下界。

    计蒙不能来。

    天界便派别人来。

    可别人来了,她就是不给。

    除非硬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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