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风筝至于吗?”
薛定费力的仰着头,上次怎么没觉得这树这么高,树干也很光滑,连一个合适的落脚点都没有,李幼珊在上头爬着,停在交叉的一处,看着小小的,活像一只准备结茧的虫子。
“我说,你要什么样的风筝没有,再去铺子里买一个就是了,万一摔下来断胳膊断腿的,岂非捡芝麻丢西瓜,快下来吧。”
薛定语气悠哉的说,顺手弯腰撅了个草根儿嚼在嘴里。
“少废话!”
李幼珊的声音从枯叶间传来,她有些吃力,双臂都在颤抖,好容易爬到了最高处,伸手过去,离那缠绕的风筝绳只有一尺的距离。
“够不到就下来吧。”
薛定还在抬头说着风凉话,心里倒是有些想看李幼珊掉下来。
掉进……
“你若是不帮忙,就别再说话了,我听着心烦。”
李幼珊靠在树上,脚尖并着踩在一处,一动不敢动,脸上累的煞白,兴许是怕的也未可知,瞧见扬脸的薛定,气的用力摇了一下旁边的树枝。
沙沙作响间,无数枯叶落下,如暴雨一般,打在身上不痛不痒,薛定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嗖,什么东西掉进嘴里,噎在嗓子眼儿,薛定一憋,捂着胸口狠狠的咳嗽几声,瞧着落在掌心早已死去的干瘪虫子,眼睛蓦地瞪大!
“李幼珊!”
薛定大喊。
“怎么了?”李幼珊嘻嘻道。
不知怎的,李幼珊一笑,薛定心里的气瞬间就没了,不自在的将那虫子扔得老远,摆手道:“你下来吧,我帮你拿回来。”
“你?”
李幼珊的语气明显不信任他。
“我都说了要帮你拿,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薛定烦躁的说道:“快下来。”又顶着清晨爽快的太阳催促,“你要是再这样磨蹭下去,只怕太阳下山了还拿不到。”
李幼珊不忿,又试着去拿,实在是碰不到,这才不情愿的说:“你可一定要帮我拿下来嗷。”
说着,脚尖去探不远处的树干,小心翼翼的往下挪着。
“小心崴脚。”
薛定冷冰冰道。
李幼珊冷哼,抱着树干一下一下的蠕动,大概还有一身高的距离,脚底踩住一物,她低头,竟然是薛定的手,这人接着她的脚,伸出胳膊,李幼珊用手扶住,灵巧的跳了下来。
薛定搓了搓手。
“少吃些,这么沉。”
鉴于风筝还在上面挂着,李幼珊也无话可说,直催他上去。
薛定摩拳擦掌,一个跃身趴在了树干上,踩住一小块凸起,又往上窜,两下就到了李幼珊刚才的位置,下头传来她的唏嘘,并说道:“早知道一开始就让你去拿了,白费我这么多力气。”
“我是你的跟班小厮吗!”
顶上,薛定怒吼着。
“好了好了。”李幼珊憋笑,“你快拿。”
薛定没有食言,轻而易举的将风筝取了下来,斜靠着,将缠住的绳也细心的解开了,举起来扬了扬:“拿到了!”
李幼珊松了口气:“快下来!”
薛定倒是不急,将这风筝翻过来看,心说这风筝到底哪里不同。
“这风筝是你自己的做的?”
“不是,是嘉哥哥做的。”
薛定的动作登时顿住。
这风筝是李嘉做的?
薛定瞬间浑身不自在,想起那个矫揉造作到了极点的男人,又低头看了看翘首以盼的李幼珊,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没搭对,又将那风筝给挂了上去,旋即凌身跳下来,摊手道:“我走了。”
李幼珊眨了眨眼睛:“风筝呢?”
“我只说帮你捡风筝,没说帮李嘉捡风筝。”
薛定转身就走。
“你!”
李幼珊气的嘴都歪了,恨不得上去踢薛定一脚,罢了,谁都靠不住,还是自己上去吧。
听着身后的动静,薛定知道李幼珊……又上树了。
嘴里的草根儿嚼完了,又蹲下来捡了一根儿,却迟迟没有起身。
风筝的位置放的不高,李幼珊应该能拿到,果不其然,她欢快的声音老远传来,还带着炫耀之意:“薛定!我拿到了!”
“那还真是恭喜你啊。”
薛定面无表情。
“你等我……啊!”
李幼珊骤然尖叫。
薛定猛地回头,瞧见她脚下的树干折了,整个人掉了下来,飞扬的衣袂像是垂落的一朵油菜花,他下意识的冲过去,伸出手臂,又眼见着李幼珊在一步之遥的距离摔了个结实,哎呦一下没了声音。
“摔死了?”
薛定俯身。
好在这处土地松软,没摔坏,李幼珊撑着站起来,右脚踝传来道极痛,轻嘶一声重新坐下,抱怨道:“好痛。”
“装什么装。”薛定说着,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她脚踝。
“风筝也坏了。”
李幼珊落寞道。
薛定拿起来看了一眼,也不算坏,就是外面贴着的图画翻开一角,他让李幼珊等着,对着翻起来的地方吐了一口,又用手粘回去。
“好了。”
薛定递给她。
李幼珊眼里冒火,没接,脚踝的痛楚让她连气话都说不出来,摆了摆手说道:“你先走吧,我自己回去,左右风筝也拿到了。”
“你自己能行吗?”薛定四处看了看,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来的,场子的四外圈也没看到多余的马匹。
“我都说了你走吧!啰嗦什么!”
李幼珊鼓着眼睛。
薛定皱眉,也不快道:“说的谁愿意管你一样。”
随手将风筝扔在地上,抱臂离开。
李幼珊蓦地心酸,真不知道薛定是来帮自己还是添乱的,强撑着站起来,咬牙走了两步,疼的腿都在抖,叹了口气。
“我就说你不行吧。”
李幼珊闻声抬头,薛定又回来了,背对着自己,弯了弯身子说道:“上来,我背你回去,你这脚崴了我也有责任。”
他宽硕的背像是一处避风的港口,又像是怒海里屹立着遮挡巨浪的礁石,李幼珊迟疑片刻,也没说话,小心翼翼的趴了上去,环住他的脖子道:“谢谢,虽然你这个人很讨厌。”
“把风筝拿远点儿。”
薛定道。
说罢,鼻翼下闻到一股清香,他忍不住多嗅了几下,脸侧有些瘙痒,瞥眼是李幼珊飘扬的发丝,像是一只抚弦的手,弹得心里有些乱。
到了那颗树下,将李幼珊扶上自己来时骑的马,薛定牵起缰绳不紧不慢的走着。
“你不上来吗?”李幼珊问。
“进了城,让人看到,对你的名声不好。”
薛定冷眼道。
李幼珊垂眸他的发冠,没说话,那马来时太累,这会儿也走不快,马场坑坑洼洼的,颠簸的她一上一下,恰如此刻的心,没了一如既往的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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