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升还在后厨吃饭,康妈子管后厨后,吃食的份儿是有数的,他再也不能像从前陈妈子在时进来随便拿着吃,这会儿正和康妈子打太极,为的就是灶上刚蒸好的地瓜,瞧着那黄澄澄,又香又甜的地瓜,馋的直咽口水。
“你这个馋嘴鸭子,这可是给少夫人煮粥用的,少夫人肠胃不调,常喝地瓜粥,你吃了,少夫人吃什么?”康妈子缩了缩手,拿完地瓜后又捏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像是驱逐苍蝇一样赶着刘升,“你难不成比少夫人还金贵?”
“一个,就吃一个。”
“半个也没有。”
康妈子官复原职,是铁了心和林照站在一条线上,从前刘升仗着陈妈子没少在后厨偷吃偷拿,她看不惯,这回生生铁面,死不松口。
“我叫你姐姐还不成吗?”刘升笑嘻嘻道。
这一句姐姐好悬给康妈子叫升天,连连啐道:“谁是你姐姐,我是你哪门子的姐姐,赶紧出去,别耽误我做饭!”
刘升见实在是没指望,这才一脸不快的走出去,院里有人喊他,说是薛定要出门去,叫刘升赶紧套车,耽误了薛定的事,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听到薛定的名字,刘升的屁股下意识的疼了起来,上次被薛定踢怕了,脑子里哪还有什么地瓜天瓜,匆促的赶过去将马车套了,在角门等薛定出来。
角门打开,薛定对着身后的三庆嘱咐着什么,冷不丁撞到一物,膝盖钻心的疼,险些摔倒,回头骂道:“谁啊!眼睛长屁股上了吗!”
刘升被这呵斥声吓了一跳,躲在柱子后看过去,撞到薛定的人,是个推着板车的男子,他个子不高,又瘦又黑,脑袋上的头发也不多正随风飘摇,一双鼠眼此时满是蒙愣,不认得自己撞到的这人。
门子皱眉:“张立勇!”
薛定冷笑道:“原是个人,我还以为是那杂耍班子里的黑猴跑出来了。”
被叫做张立勇的男子一缩脖子,说道:“我……我来给后厨送猪油。”
猪油?
薛定看着张立勇推着的板车,上面用铁盆装着的正是半凝固状的猪油,这板车也油腻不堪,就势检查自己的衣裳,这云锦的袍子污了一大片,薛定登时攥紧拳头,狠狠的瞪了一下眼睛,这更换衣服,一来一回不知道要耽搁多久。
“哪儿来的!”薛定怒吼道。
三庆见势不妙,急忙拉住薛定的袖子,劝阻道:“少爷,您不是着急去马场吗?还是快换身新的吧,再晚了……人保不齐回去了。”
薛定自然知道,却还是气不过,飞起一脚踢在张立勇的屁股上,直把这人佝偻着的背给踢直了,扶着旁边的柱子,疼的脸色煞白。
“你耽搁了老子的大事!”
薛定还想再踢,好在被三庆给拉走了,刘升看的呲牙咧嘴,仿佛那一脚又是踢在了自己的身上,小声道:“糊涂东西,送猪油走正门,果真不要命。”
寒鸦舍里,薛定急成了猴子,三庆也忙活的一身汗,好容易换了一身浅蓝色的交领长衫,连腰带都没系好就往出跑,惹得三庆举着腰带在后面追,临出门总算是系上了,招呼刘升,却见薛定解开那马,骑上就跑了。
大街上横冲直撞,做足了混世魔王的样子。
刘升抬脚眺望,纳闷儿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把四少爷急成这样?是哪家妓馆又在赌卖美人了?”
三庆瞥眼,似笑非笑道:“放风筝去。”
刘升更疑惑了,一个风筝,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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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定骑得飞快,出城的时候连守城的士兵都顾不得,不过他大名鼎鼎,也没人拦得住,一直到了那洞庭峰下的马场处,这才停了下来。
薛定气喘吁吁的下马,将其拴在旁边的树上,径直走过去,这硕大的马场空无一人,若是来放风筝,必定有高高的线抻着。
还是来晚了吗?
薛定的脸色有些白,紧张的往前走了几步,一直到那日和李幼珊再次相见的小溪边,喘匀了气,四处看了看,确定人已经散了,才掐腰站定。
“该死的送猪油的。”
薛定太急了,这会儿才觉得胸腔爆炸一般,拄着膝盖抬着头,忽然像是醒悟了一般,直起身子,咕哝道:“我真是疯了。”长长的舒了口气,“至于吗,这庆京城里什么好姑娘没有,浪费我的时间。”
说着,实在是太累了,坐在旁边的石墩上洗手。
手心被马缰勒的火热,浸入冰凉的溪水里才舒服些。
正洗着,不知道哪里飞来一块小石子,正好砸在旁边的水坑里,溅起的水花飞进薛定的眼睛,薛定猛地一颤,捂着眼睛转头道:“谁啊!作死啊!”
这一回头,他愣愣的看着来人。
淡黄色的夷服配着银色的长靴,像是平原上一缕骄傲的阳流,为这即将入冬的庆京带来最后些许温度,净白的脸,灵动的眼,加之嘴角的那抹微笑,不是李幼珊又是谁。
这人,没走吗?
薛定甩了甩手上的水,站了起来,分明是他紧赶慢赶的来见,如今也见到了,脸上却没有笑容,反倒露出些不耐烦,低冷道:“你怎么在这儿?”
李幼珊抱臂,歪着头看他:“宝嘉姐姐请我来的,你呢?”
“我嫂子和杨宝嘉是闺中密友,关系好得很,这马场我想来就来。”薛定在身上擦干了手,并没有往前,“怎么?轮得到你在这里做主?”
要说薛定不会说话,李幼珊的脸色顿时冷淡下来,也不跟他墨迹了,目不斜视的往一个高树处走去。
薛定探头,这不是那天跑马做标的那颗大树吗?
这么一看才发现,有一个喜鹊样式的风筝缠在树枝里,薛定了然,李幼珊没走是因为这个,想了想,喊道:“你的李嘉哥哥呢?怎么不帮你?”眼角闪过些幸灾乐祸,“嗷,我忘了,你的李嘉哥哥身娇体弱,爬不了树。”
李幼珊好像生气了,也不理这人,连拌嘴的心思都没有。
薛定咂了砸嘴,站在原地将一颗卵石踢得老远,扑通一声落在水里,再偷着斜眼过去,李幼珊正在那颗树下撸胳膊挽袖子,作势要爬树。
薛定不快的跺了跺脚,四处寻觅着草根儿,左右找不见,才啧了一声,十分不快的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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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这张立勇是我同事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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