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望回忆了一下:“并没有聊什么。”
江妈妈大概是怕提起江舒会引起他的反感,和他聊天时都是尽力克制着不去提。但是十几年的习惯并没有那么好改变,她说话时还是或多或少地带上了点江舒的信息。
这个回答太笼统了,江舒不太甘心:“具体一点。”
小姑娘的声音听起来很执着。裴望沉默了片刻,然后重新想了一下,给江舒罗列:“提了你爱吃的东西,还有一些你小时候的事情。”
小时候的事情。
江舒紧张了起来,她不自觉地抓紧了被子,往前弓了点身子,央求道:“你再详细点。”
裴望有种自己在讲睡前故事的错觉。
他沉默地有点久,小姑娘的声音又催促着响了起来:“裴望?”
她没等到反应,于是又换了个称呼,试探般喊:“哥哥?”
裴望感到了头痛,他揉了一下眉心,思索了片刻,然后编了一个给江舒:“江妈妈与我讲,你小时候在凉亭长椅上玩耍,趴在扶手上摔了下去,哭着喊着要把凉亭拆掉。”
江舒:“?”
这个故事足够令人尴尬,江舒应该不会再想听第二个。
裴望放慢了声音,刻意在给江舒反应的时间:“江妈妈还讲,你小时候——”
江舒猛地坐直了身子,打断了裴望的话:“等等。”
她主动放弃了这个话题:“我们聊点别的吧?”
裴望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他很温和地应了一声,恢复了之前的好脾气,耐心问她:“想聊什么?”
江舒一时间没想出来还有什么好聊的。
裴望已经工作了,而她还在上学,他们俩显然没有什么重合的话题。
“算了。”想了一圈也没有找出话题来,江舒叹了口气:“睡觉吧。”
不仅没能问出自己想要的消息,还被迫听了自己小时候尴尬的糗事,江舒卷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蛹:“晚安。”
江舒本来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现在最多九点,在她这个年纪这个时间,她怎么可能睡得着觉!
但是她还真睡着了。
没有别的东西分散她的注意力,她大脑放空地在床上躺着,然后再睁眼时,天就已经亮了。
负一层的光线其实并不是很好,那一点光亮还是从造景天窗里泄进来的。江舒轻轻拉了一下窗帘,百叶帘翻下,将光线都挡在了外面。
她咸鱼般躺回了床上,眯着眼又赖了一会儿床,然后才磨磨蹭蹭地坐了起来,把昨晚叠在床尾的衣服拿到了手里,窸窸窣窣地开始换起了衣服。
江舒换好了衣服,将睡衣叠好收在了床尾,将隔音帘掀开了一点,探头往外看了一眼。
裴望的帘子正严严实实地拉着,没有什么动静和声响。
江舒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进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推开了卧室门,往楼上走去。
一楼客厅里摆满了录像设备,有工作人员正在检查着设备,有人看见了江舒,惊讶地喊她:“江老师?”
江舒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您别这么叫我。”
她刚读大学,还在叫别人老师的阶段,突然被这么称呼,总觉得哪里都很奇怪。
工作人员也不应,只是笑了笑:“您起这么早吗?”
江舒点了点头:“晚上睡太早了。”她看了一眼厨房里忙碌的人影,扭头问道:“现在几点了?”
“六点。”工作人员道。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沙发:“其他嘉宾可能要等一会才来,我们这东西杂乱,可能会碰着您,您要不去那边坐会儿?”
他说得挺委婉,但是江舒听明白了。
这是怕她碍手碍脚,耽误了他们的工作呢。
她眨了眨眼睛,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很顺从走到了沙发边上,点头道:“好的。”
江舒其实并没有一个坐太久,乔贤和任丽姝就一起出现在了别墅的门口。
乔贤的神情有些憔悴:“我昨晚就不应该把床让给你睡。”他揉着自己的膝盖:“地板实在是太硬了,还反潮,我老寒腿都要犯了。”
他出道时正是娱乐圈最内卷的时候,吊威亚,打戏,马戏,全都是亲身上阵的,大大小小落下了不少伤。以前的时候还好,现在年纪大了一点,受一点寒就哪里都痛。
任丽姝觑他一眼:“什么叫让?”她很不满:“你自己剪刀包子锤没赢过我。”
乔贤举手投降:“好好好。”
他走到了客厅里,和工作人员都打了声招呼,然后又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江舒,颇为惊讶:“哟,还有人起得更早。”
乔贤打招呼道:“早上好呀。”他看了眼江舒,有些疑惑:“你也没睡好?你们的住处应该还行吧?”
江舒对他笑:“还行的,我们屋子里有两张床。”
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解释道:“睡得太早了,所以醒的也早。”
乔贤笑了:“晚上是没什么事可做。”他虚虚摁了一下江舒的肩膀:“坐啊,傻站着做什么?”
他坐到了沙发上,伸手捶了捶自己的腿,然后冲一个闲着的工作人员招了招手:“早上几点录制啊?”
他努了努嘴,斜看了一眼厨房,又问道:“那个要积分换吗?”
工作人员为难地摆了摆手:“我们也不知道,得等导演来了才知道。”
乔贤“奥”了一声,慢吞吞道:“藏得倒是严实。”
他综艺也拍过不少,对这种情况并不意外,他一边敲着腿,一边和江舒闲聊:“和你一组的那位呢?”
他看了一圈,没在屋子里找到裴望,有点疑惑:“你们俩没一起来吗?”
他笑眯眯问:“关系这么差呀?”
乔贤絮叨道:“其实哪有那么多不可调和的矛盾。我和你任姐离婚的时候,她也恨不得跟我老死不相往来,然后节目邀约一到手,不都老老实实来参加了?”
他这么一说,江舒就好奇了起来:“乔前辈,你为什么会来参加这个节目?”
她和裴望都是被家里人骗来的,看节目组另外几组嘉宾的状态,都不是很乐意见面,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来参加节目。
“因为钱。”乔贤意味深长地道:“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江舒陷入了沉默,她还没有想好再说些什么,就听见乔贤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哟,裴总来了。”
“早上好,”他打招呼道:“裴总今天真帅啊。”
江舒扭头看了过去。
裴望今天没再穿那种剪裁标准的西装衬衫,反而是穿了件白蓝拼色的休闲衬衫。衬衫的风格有些日式,衬着裴望的肤色,带出了几分少年感来。
任丽姝在一旁点头:“确实帅。”
她想了想:“是和昨天不同的帅,都很适合裴总。”
裴望礼貌地笑了笑,并没有接这个话茬,倒是楼梯口又响起了一道声音:“哟,大家穿得都很运动风嘛,是知道今天的主题了?”
导演从二楼走了下来,林卉王思远跟在他的身后,也一块走了下来,和大家打了个招呼,也坐到了沙发上。
乔贤扭了头看导演,有点担忧:“今天的主题不会和运动相关吧?”
“睡了一晚上地板,浑身上下跟散架了一样。”他揉了揉膝盖,吸气道:“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啊。”
导演不回答,他笑眯眯地打太极:“等一下你们就知道了。”
他扭头抓了个工作人员,低声问了他两句,然后招手道:“来来来,正好我们早饭都做好了,大家来吃早饭吧。”
导演热情地往厨房走去,他一直走到了门口,才察觉到没人跟过来,扭了头,奇怪地问道:“你们怎么不过来?”
没有人答这个问题,林卉假笑道:“早饭要积分吗?”
导演瞪了她一眼:“我像这么小气的人吗?”他豪爽地一挥手:“早饭当然免费吃啦!”
林卉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没抗住饥饿,慢吞吞地走了过去,又追问了一遍:“真的吗?”
导演已经接过了工作人员递来的包子。他对着包子吹了口气,大口咬了下去,含糊不清道:“不信那就不要吃。”
吃还是要吃的,嘉宾们都挤了过来,排着队走工作人员手里接过了早餐,坐在餐厅里吃了起来。
导演一边啃包子一边看他们,然后他突然抬起了头:“怎么还少了一组?”
他看了一圈四周:“曲玫于贞呢?”
嘉宾们面面相觑了片刻,江舒抬头道:“她们一直没来。”她揣度道:“可能是没有醒?”
导演将最后一口咽了下去,喊了个女工作人员:“你和我一块去看看。”
他们俩匆匆地出了门,嘉宾们互相看了看,然后任丽姝先开了口,担忧道:“不会出事吧?”
乔贤在一旁慢悠悠地吃包子:“两个人呢,能出什么事?”他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估计是睡得地方太差了,晚上一直睡不着,所以现在还没有醒呢。”
“我本来应该也还在睡觉的。”他幽幽叹气:“要不是——”
“嘶!你踩我做什么!”乔贤看了一眼任丽姝,不满地抱怨道。
任丽姝端着杯子在喝牛奶,目视着前方,高贵冷艳道:“包子也堵不住你的嘴。”
乔贤叹了口气,抬手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低头重新吃起了包子。
江舒探头往外又看了两眼,没瞧见导演的身影,只好又扭回了头,抱着自己的杯子小口喝牛奶。
她一杯奶都见底了,导演还没有回来,嘉宾们隐隐约约地都察觉到了点不对,放下了筷子,气氛凝重地互相看着。
他们在餐厅里又坐了几分钟,然后副导演出去接了个电话,然后很快又走了回来:“曲玫和于贞有一点小意外,大概会耽搁一会儿,导演让我们这边先拍。”
副导演看起来三十出头,有一点胖,看起来很和蔼,他对嘉宾们笑了笑:“我们等一下要去爬山,如果谁的穿着不方便运动的话,最好去换一下。”
副导演看了一下手表:“五分钟后在别墅门口集合。”
乔贤回去换鞋了,江舒尾在副导演身后,小声地问:“爬山时候,节目组会提供零食和水吗?”
副导演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我很想,但是——”
他摊开手:“导演不给。”
很符合导演的作风。
江舒沉默了一下,不死心地又问道:“那可以自带吗?”
副导演偏了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按照道理是不可以的。”
他把手插进了衣兜里,在门口转了一圈:“毕竟我只要知道了这件事,就会把东西收缴掉。”
江舒领悟了。
她对副导演露了个小小的笑,往后退了两步,拽了一下裴望的袖子:“你跟我来。”
她拽着裴望去了负一层,将零食袋子翻了出来,从里面找出了两包小袋装的面包,和一小瓶矿泉水。
江舒歪头又打量了一下裴望的衣服,没找到能藏下这么多东西的地方,然后她思索了片刻,蹲下身,从行李箱里翻出了一个太阳帽来。
太阳帽的帽檐很宽,上面还系了个丝带蝴蝶结作装饰。
江舒一股脑地把东西都塞了进去,又解开了丝带,用力地重新系了一下。然后她把丝带长出来的地方都盖在了零食上,成功地挡住了它们。
她抬起头,把太阳帽递到了裴望面前,震惊道:“你不会要我拿吧?”
裴望伸手接过了那个帽子。
江舒又转过了身,把自己昨天的衣服翻了出来,抓出了衣兜里的一大把糖。
糖是昨天那位奶奶给她的。
她对裴望道:“伸手。”
裴望递出了另一只手。
江舒把糖都放到了裴望的掌心。
“你之前把最后一颗糖给了我。”她歪了头,对裴望笑:“现在你有一堆了哦。”
江舒拍了拍手,从床上站了起来,环视了一圈四周,觉得都妥了:“那我们走吧!”
她转身跑出了卧室。
小姑娘的身影很快就从负一层消失了,裴望垂了一下眉,一边往外走,一边把那堆糖放进了衣兜。
“不过是想躲懒。”他摸了摸衣兜里那把硬糖,拿着太阳帽往外走去,很轻地笑了一声:“说得倒是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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