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接芒芒回家?”电话里外公的语气听起来不太高兴, 狄远赫能感觉到其中细微的气恼。
“那就由你去吧。”他说,“我现在气上头着呢。”
“气什么?”狄远赫问。
“气什么,到时候你去接人的时候就知道了。”外公气恼道, “今天晚上我一定会好好教育芒芒一顿,我和他说过很多次了, 但他总是左耳进右耳出, 选择性地听从我的话。”
狄远赫没火上浇油,只是顺着外公的话往下说,“对, 得让他知道什么事情该做, 什么事情不能做。”
然后话锋一转, “不过我今晚想和阿芒一起去市里吃晚饭, 估计会玩得比较久,可能会迟一点回家。”
“你身为哥哥,就只知道惯着他!”外公更气了。
狄远赫不认可, “最惯他的人明明是你。”
外公被这话堵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反驳些什么。
过了几秒钟后狄远赫听到对面说了句“忙去了, 晚上再说”。
随后, 啪嗒一声电话挂断了。
到最后狄远赫都没弄懂外公生气的原因,他看着黑屏的手机无奈地耸肩, 开了车门走到服务区的便利店里买了瓶矿泉水。
他查到市里有家餐厅味道很好, 阿芒肯定会喜欢的。
天空清澈碧蓝, 清风微拂, 静谧而明媚, 让人一切烦恼都烟消云散。
学校放学了, 来往车辆时不时响起鸣笛声,路上全是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们。
周围都是年纪比他大一圈的人,狄远赫站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但他必须得在车旁边站着,不然森芒绝对会把自己连同车忽视得彻彻底底。
几个月过去了,狄远赫毫不怀疑自己弟弟会忘记自己开什么车。
从某种程度上说,皮卡车确实比越野车显眼些。
现在距离下课过了大半个小时了,狄远赫不断地往校门口看,依旧没有看到熟悉人的身影。
直到过了学校车流的高峰过去,人流慢慢减少,他才看自己的弟弟的身影出现在校门口。
一群小男孩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走走停停地往校门口方向走来,森芒在其中很显眼,他被男孩们围在中间,他是人群中的焦点。
以弟弟的脾气来看,狄远赫想不到他会这么受欢迎。
一切都很棒很和谐,除了跟在弟弟身边的帅气大狗子。
怪不得外公这么生气。
这就是原因。
但狄远赫完全不介意。
“嘿!阿芒!”他挥了挥手,“这里!哥哥在这里!”
森芒目不斜视,假装没看见不远处的人。
“那是你哥哥吗?”有个男孩撞了撞森芒的肩膀,“迷彩裤加黑靴好帅啊。”
“不认识,没见过。”森芒板着脸说,说完停了停又补充了句,“不帅。”
“不帅吗?”男孩挠头,“电视剧里这样打扮的人一般又帅又能打。”
“假的,骗小孩的。”森芒用他还没变声的奶音说道。
说完,他兜了个大圈子绕过哥哥继续往前走。
男孩更疑惑了,“我们就是小孩啊……哎怎么突然走那么快,真的不去我家玩吗?”
“我们可以一起写作业,分工合作,到时候咱两互相抄。”
“那你能帮我写作文吗?”森芒觉得可行,主动问道,“我这周的周记还没写。”
“不能。”男孩半点没犹豫,“你的风格太独特,我帮你写,绝对会露馅的。”
风格,包括不仅限于清奇的脑回路和狗爬字,虽然自己好不了多少,写的字也是蝌蚪字。
在书写这方面,好字可以好得各有千秋,丑字当然也能丑得千姿百态,问题就出在这里,别具一格的丑比别具一格的美更难模仿。
“老师看不出来的。”森芒说。
男孩板着脸打破幻想,“相信我,她绝对看得出来。”
说完他低头想了想,想了个新主意,“要不这样吧,作文你自己写,我写完语文作业,你直接抄我的就行。”
“嘘!别嚷嚷得这么大声!”杜彭宇拍了拍他笨蛋同学的肩膀,“他哥听着呢。”
“他哥?哪里?”男孩环顾四周,没看到可疑人选,“没见人啊。”
“刚刚你说又帅又能打,现在直勾勾地看着你的那位。”杜彭宇眼神示意了一下。
“啊?不是说不认识么?”男孩问。
“你想想芒果对不认识的人态度会这么恶劣吗?”杜彭宇反问道。
“会啊。”男孩仔细思考后给出了肯定回复,“刚开学的时候,他不就是用这种态度应付班上所有人的吗?”
杜彭宇愣是想不出能还嘴的话。
但他努力压低声音,试图让自己的笨蛋同学意识到在家长面前说话不要缺心眼,“上次我和几个朋友跟森芒一起玩,后来他哥来了,特别凶地问我们在干什么。”
“他身上的肌肉绝对是实打实的,我怀疑森芒的打架技巧就是从他身上学的。”
“哇酷毙了。”男孩感叹了一声,偷偷用余光打量了好几眼,但依旧缺心眼地没有get到小伙伴的良苦用意。
“没错,他的拳头打到肉上肯定也痛毙了。”杜彭宇只好再次提醒,“记得吗,你刚才说要带森芒去抄作业。”
男孩终于意识到了心虚,他谨慎地问道,“那么远,他应该没听清楚吧?”
夕阳染的红晕在天空中铺开,麻雀叽叽喳喳地飞落到花坛里,踩弯了几朵白色的小花。
“阿芒!”狄远赫喊了好几声都没得到弟弟回应,几步快走到森芒的身边,“还在生我的气?”
“别气了,今晚哥哥带你出去吃饭。”
森芒哼了声,绕过他继续寻找着外公朴实的皮卡车。
亚历山大站在小主人后面瞧了瞧面前的人,好奇凑近嗅了嗅味道。
“亚历山大,不准理他!”森芒说完,继续往四周看,但左看右看都没看到外公的车。
“别找了。”狄远赫一把把森芒抱了起来,“你把亚历山大带回学校这件事情被外公知道了,他现在很生气,说今晚要回去好好教训你一顿。”
“我和亚历山大一起被教训吗?”森芒的注意力被带偏了。
“应该是。”哥哥说,“毕竟你两是同伙作案。”
“不过他今晚可能不会有机会。”哥哥接着说,“我会带你玩久一点,给你买你喜欢的东西。”
“多少钱都行,说吧你想要什么?”
“想要你闭嘴。”森芒直言无讳。
狄远赫:……
他永远都不应该因为森芒无害的外表,而下意识忽视他不留情的语言。
空气安静了两秒后。狄远赫决定僵硬地转移话题,“狗狗们最近缺不缺新玩具?”
“说不定亚历山大最近想换个新口味的狗粮?要不我去超市买点肉给它们做狗饭?”
森芒还是没消气。
“咱们玩个游戏吧。我给你一个微笑,你也给我一个微笑,怎么样?”
“要不我给你两个?三个?”
森芒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大哥用那张帅气的脸扯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再一次怀疑自己是否属于这个家庭独特的基因突变。
“你好幼稚。”森芒冷酷地把他的脸推到一边,“我不喜欢没事傻笑的笨蛋。”
“我们家有一个天才就够了,其他人笨一点没关系。”
狄远赫义正言辞,“所以我们家的天才小朋友愿意原谅他的笨蛋哥哥吗?”
“脸凑过来。”森芒指使道。
“干什么?”哥哥发问前,本能先把脸凑到弟弟面前。
森芒没有回答,直接用行动泄怒,用力地捏住自己哥哥两边的脸颊,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凶狠地咬住了他哥左边脸上的肉。
一丝刺痛瞬间从他的脸部神经传到他的大脑,狄远赫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嘶——!阿芒你在干什么?!”
大哥震惊地问道。
“在撒气。”森芒理直气壮,说完还端详了自己的作品一会儿满意点头,“有点出血,待会消毒涂点药膏就可以解决。”
“可是……”狄远赫瞪了弟弟一眼,最终无奈地进行了自我攻略,“算了,反正我不靠脸吃饭。”
原本跟在森芒身边的同学看到森芒家长来接送就如鸟兽散,各回各家去了,只留下一两个还停在原地和亚历山大玩闹。
“这都不生气啊。”杜彭宇感叹道,“如果是我表哥,不出一分钟我们两就会上演同室操戈。”
“上演了啊,好像还见血了。”旁边的男孩看得很仔细,“我以为芒果带狗子上学,家里人会很生气,但没想到只是提了一句就揭过去了,真好。”
“那当然啊,人家上学就是上个体验,除了语文,其余科目全是满分。”杜彭宇羡慕极了,“要是我有这个天分,也能是全家的小宝贝。”
“嘘别说了,他哥哥看过来了。”男生心虚挪开目光,假装在看风景,“他不会过来要警告我们不准互相抄作业吧。”
狄远赫扫了一眼弟弟的同学们,低头问弟弟,“他们看起来好像在等你,要和他们打个招呼再走吗?”
“嗯。”森芒应了声,转头看向自己的同学,“今天去不了你家玩了,下次吧。”
男孩双眼放亮地望向正在甩尾巴的亚历山大,“你不来没关系,亚历山大可以……”
“不可以。”没等话完,森芒便给出了答案。
虽然答案在意料之中,但当事人免不了有些失落,只能挥手告别,“好吧,下个星期见咯。”
杜彭宇也向森芒挥手,“拜拜。”
“拜拜。”森芒回道。
杜彭宇走前多看了两眼狄远赫手臂上健壮的手臂和挺拔的身躯,羡慕地咽下口水,默默捏紧了拳头,决定周末加大跆拳道的训练。
总有一天,他也可以变得很厉害。
“市里有家开了十几年的老年,虽然装修普通,但味道特别好,我们今天就去那里吃饭。”狄远赫坐到驾驶位上,大拇指抹了抹左边的脸,显然上面牙印还没消。
他沉默了两秒,从扶手箱里拿出了新的一次性口罩戴上。
“我必须要告诉你。”狄远赫侧头对坐在后座的弟弟说,“你给亚历山大做了个坏的榜样。”
“我没有。”森芒坐在儿童安全座椅上搂住亚历山大,用肯定的口吻回复他哥,“它没看到。”
“证据摆在我的脸上。”狄远赫戳破了假象,“我们吃饭得找位置,得找个别人看不见我左脸的角度。”
“先去药店买药。”森芒没有安慰他哥的意思,“伤口表面消毒,双氧水和碘伏买哪个?”
狄远赫皱眉半眯眼,觉得情况不对。
“双氧水消毒很疼,碘伏不疼,但颜色是棕褐色的。”森芒开启极限二选一环节,“要疼的,还是没那么疼的?”
“疼不算什么,买双氧水。”狄远赫说,“我要脸。”
“……你刚刚说你不靠脸吃饭。”
“现在情况不一样。”
森芒满腹疑团,“哪里不一样?”
狄远赫没回答他,反而把头扭了回去,手放在方向盘上,“我看了一下,虽然狗子不能在店里的大堂吃,但可以订个包厢或者在门口露天区域吃。”
“你喜欢哪个多些?”
“露天。”森芒侧头看向外面的天空,“露天能看见星星。”
“那涂不涂碘伏没差。”狄远赫叹了口气,调整了下口罩的位置,“星星都能看见。”
吃饭的地方不是很远,紫红色的日暮有些朦胧,灰色的麻雀叽叽喳喳地跳到树丛的暗处消失不见,路灯和广告牌陆续亮起,夜幕降临了。
狄远赫坐在露天的椅子上,森芒蹲坐在小板凳上和亚历山大一起看着远处广场花里胡哨的大荧屏,上面放着最近新上映的电影。
“喝什么茶?”一位阿姨走了过来招呼着客人,手里拿着点餐单,“小满茶,还是大麦茶?”
“比较推荐小满茶。”阿姨推荐道,“店里的小满茶是今年刚采摘的新茶,味道很香。”
“那就小满茶吧。”狄远赫拿着菜单,侧头问弟弟,“想吃什么,过来挑挑。”
“嗯,就吃这个。”森芒根本没听他哥的话,胡乱敷衍了几句,目光依旧停留在炫酷的科幻特效上。
哥哥只能自己做决定,他挑了几个店里的招牌菜,顺便让厨房做多了一份少盐少油的狗饭。
等他点完,森芒的目光还是没从广告上挪开。
“想去看?”狄远赫问,“待会应该有场次。”
“不想。”森芒终于挪开了视线,“里面有常识错误。”
“为什么用移液枪可以不插枪头?因为它贵吗?而且病毒为什么能在没有宿主细胞的情况下大量繁衍?”
“不过我喜欢设定的低空轨道飞行,它的原理有点像可载人可操控的弹道导弹。”
“……”狄远赫已经习惯了,甚至能接上这个话题,“弹道导弹是抛物线弹道吧?”
“没错,所以中途折返会成为困难。”森芒点头。
狄远赫看着自己弟弟认真的脸看了好一会,夜晚灯光吻在他的脸上,乌黑的眼眸映出其中坦率而明朗的灵魂,但今天好像缺乏了些平常该有的舒畅和自在。
阴霾隐藏在他的眉眼之下。
狄远赫揉了揉弟弟蓬乱的头发,“阿芒,学校的生活怎么样?”
“还好,有时无聊。”森芒觉得程度不够深,改了下措辞,“不,是非常无聊。”
“有那么糟糕?”狄远赫问。
“老师教的太简单了,我感觉人际交往成为取代学习成为我必须面对的课程。”森芒注意到哥哥的眼神,他皱起眉头,“我不是在说语文。”
“有一半的课程我根本不需要听就能够去考试,但我不得不浪费很多时间去配合别人。”
森芒继续说,“我知道时间的流动速度不是固定的,但在我上课无聊看时钟的时候它们会变得特别漫长。”
“有的时候我跟着秒针数了六十个数,不敢相信刚才只过去一分钟!”
“让人绝望,一节课有40分钟。”森芒用苦恼的表情做了个总结,“我不想上学了。”
“忍到期末?”哥哥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能安慰弟弟,“下个学期你就会去更好的学校读书,那边的教学水平会更适合你。”
“我不高兴,我不想忍。”森芒说。
狄远赫帮弟弟整理好碗筷,“外公外婆可能会不开心。”
“他们不开心是未来发生的事,我不开心是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森芒发泄地拍了两下桌子,让茶水在杯子里荡出几圈涟漪。
他低头啜饮了一口茶,“夏天要到了,春天短命的野花快开齐了,再不去看就得等到下一年,可是我没有时间。”
“我的时间全被浪费在无趣的事上,我讨厌这样的生活。”
“不过没有关系,成年之后我会补回来。”森芒目光带着憧憬,“在成年的第一个夏天我会去旅行。”
“我会在草原上跑步,在沙滩上散步挖螃蟹,然后晚上在塑料板上睡觉。”
说着森芒倒了点茶水到桌面上,直接拿水画出了一个简易的地图和路线图,自豪地表示自己有做过功课。
“听起来很有趣。”狄远赫评论道,“规划得很好,路线也很不错,几乎没有缺点。”
“不,它有。”弟弟的表情很悲哀,“它唯一同时是最大的缺点,是在十年后,不是现在。”
“等等。”狄远赫发现了盲点,“这个计划只有你一个人吗?”
“我不知道要邀请谁,没有合适的人选,大家好像都很忙,而且外公外婆不喜欢长途奔波。”森芒说,“不过我应该会带上狗狗们。”
“它们和我一样喜欢看风景。”
狄远赫指了指自己,无声质问弟弟为什么不考虑自己。
“因为你和其他人一样。”菜已经上齐了,森芒夹了一块肉到自己碗里,咬了一口,“有好多事情等着你去做,所有人都信任你。”
“你和妈妈一样,我理解你们。”
“所以你们被首先排除了。”他安慰道,“不过我会在路上寄小礼物给你们。”
这份安慰中带着玻璃渣,哥哥郁闷地倒了杯小满茶,灌了自己一口。
璀璨的星光被城市的灯光掩盖,只有一轮明月挂在天边,偶尔被掩盖在高楼大厦后面,森芒透过车窗望去,月亮像是在不断翻过这片钢筋水泥的森林,只为来看自己。
月色昏沉。
狄远赫停在红灯前,他转头问自己弟弟,“确定不去挑礼物吗?”
“不去,不感兴趣。”森芒抱着亚历山大说。
好吧,狄远赫只能打道回府,带着弟弟回家了。
一回到家,外婆便看到了自己大外孙脸上的伤口,“怎么弄伤的?”
狄远赫找了个借口,“去拉练的时候不小心伤的。”
“临近毕业的时间还有拉练?”外婆觉得奇怪。
狄远赫尴尬地笑了笑,只想快点把这件事情敷衍过去,“伤口不深,过两天就好了。”
“伤到脸多不好,万一留疤了怎么办。”外婆有些心疼,“我记得家里有瓶祛疤药膏,待会我拿给你,等伤好之后记得每天涂一涂。”
森芒若无其事地绕过说话的两人,打算安静回到自己房间。
外婆喊住了他,“芒芒,去哪呢?”
“去房间里。”森芒眼神飘忽不定。
“阿赫带你去吃饭,不意味着今天你闯下的祸一笔勾销了。”外婆提醒他,“有人在书房里等你。”
“记得摆好笑脸端正态度,再进去。”
该逃的还是逃不过,森芒没精打采地瞥了一眼亚历山大,决定独自一人上楼面对猛烈的暴风雨。
亚历山大没理解小主人的用心良苦,晃了晃尾巴跟了上去,结果在转角处被小主人揪住耳朵,“汪呜~”
“你和我一起,外公会更生气。”森芒说,“你在外面等我,待会我带你去洗脚。”
亚历山大把脸贴过去,嗅着森芒衣服上的味道。
森芒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走向书房。
书房内,外公的心情显然不太美丽。
他眯着眼睛坐在椅子上,手指敲打着桌面,这是他发脾气前的预告,“森芒,我说过不止一次不能带狗子上学,是不是?”
“是。”森芒蔫巴地说。
“那为什么知错犯错?”外公继续问。
森芒垂着脑袋回避外公的眼神,他想了会,还是想不出其他借口,只能实话实说,“因为我拒绝不了,老师说可以带自己最喜欢的回学校分享。”
说完又急忙补救,“不过我没有全部带,我只带了一只。”
这句话显然没有起到化险为夷的作用,反而火上浇油了,外公气得大脑有些缺氧,“这是解决办法吗!”
小朋友满脸写着委屈,外公一点也不信他。
如果下次有机会,这崽子肯定不会悔改,继续闯祸。
“一份检讨书!”外公感觉这场对话再谈下去,自己就要先吃粒药缓和心情了,“至少300字!必须诚恳地真诚地发自内心地检讨!”
“走。”他愤怒地摆摆手,“我今天不喜欢你了,明天喜不喜欢,看你表现!”
“噢。”森芒闷闷地应道,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偷偷回头看外公的脸色。
“看什么。”外公没好气地问,“还有什么事要和我交代的吗。”
“没有。”森芒摇摇头,“我只是想说,虽然你今天不喜欢我,但我还是喜欢你,一直都是那么多,不会少。”
外公一愣,愤怒的情绪瞬间被冲掉了大半,差点没控制住上扬的嘴角,他轻咳了两声重新板起脸,“你以为说好话,检讨就不用写了吗。”
“不可能,一个字也不能少,知道吗。”
森芒应了声,丧气地关上了门,错过了门后外公侧过脸的笑。
走两步,他看到了在走廊里一直等他的亚历山大,和站在亚历山大旁边的哥哥。
狄远赫在外面等了好一阵子,时不时能听到书房里传来外公生气的话语声,火气都快从书房弥漫出走廊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快到平时小朋友的睡觉时间了,闯了祸的当事人终于蔫蔫地从书房里出来了,心情很不好。
“怎么样?”狄远赫看向弟弟,“没事吧?”
森芒没回答,只是摇摇头,绕过他准备回房间。
“需要来一个抱抱吗?”狄远赫半蹲下,张开双臂,“看起来你的心情不太好。”
森芒停住脚步,盯着自己哥哥看了好一会,上面还有咬出的牙印还在。
宽阔的肩膀表明着他拥有强健的体魄,双眼一瞪,很容易露出威厉的气势,但在此刻他的眼神却满是温柔和关切。
见对方没说话,狄远赫不得不再说一次,“确定不需要安慰的抱抱吗?”
“需要。”森芒嘟囔道。
然后狄远赫看着自己弟弟小跳着朝自己冲过来,然后蹲下来抱住了旁边的亚历山大。
好吧,情理之中。
自己的竞争力确实比狗子要差一截。
哥哥挫败地叹了口气,只能使用底牌,“我这里有葡挞最新的照片,你想看吗?”
在接下来的这两天,兄弟感情也是一如既往地[不好不坏][不冷不热][不上不下][不增不减],处于一种十分悲观的稳定状态。
狄远赫不确定是因为森芒正处于厌学情绪高涨期,还是之前那场不算愉快的餐桌对话。
这一整个周末,小朋友都不是很有活力。
外婆在私底下和他闲聊聊到了森芒最近喜欢的捉迷藏游戏,外婆愤怒地表示这个游戏不该叫捉迷藏,应该叫玩失踪,全家除了他没人喜欢。
一大早便看不到人影,也不在树屋里,以为带着狗狗出去玩了,结果去狗房一看,全员在场,看监控也没看到人出去。
找了大半天,最后发现人在树屋屋顶再上一层的大枝干上安静地生闷气。
看到别人在找他,不吱一声,就静静地看着人屋里屋外着急地找,最后逼得外公派狗子登场寻人,他才慢吞吞地从树上下来。
弄得人没了脾气。
“船到桥头自然直,都会好的。”狄远赫说着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今天天气真不错,我问问阿芒去不去钓鱼。”
不知名的杂草在山野中舒展着嫩芽,苍鹰隐没在盈盈蓝天中,斑鸠和白鹡鸰扑腾着翅膀,在新的季节里寻找筑巢的点。
葡子江哗哗流动,蜿蜒于植被之中,在白日的阳光下如同一条光彩夺目的绸缎。
狄远赫穿着橡胶靴,拎着装着渔具的桶和鱼饵,森芒跟在他的身后。
两个人找个块地方,在岸边踩出了块小平地,然后坐在小板凳上开始等鱼上钩。
狄远赫觉得自己可能发了长达一个下午的呆,就只是看着面前清澈的碧波。
时间太长太安静,他不太记得有没有和弟弟说过话,事实上可能真的没有说多少话,毕竟钓鱼是个安静的活。
而且两人都是半桶水,根本不知道选的地方是好不好,水影摇动,只能模糊看到钓钩漂浮着,让人感觉鱼很多,但又没有鱼上钩,这时候只能选择相信,有时候只能这么相信。
钓鱼常常就在于相信。
然后兄弟两就拿着空水桶和几乎用完的鱼饵回家了。
一个下午,鱼饵全喂鱼了,鱼竿用了个寂寞。
“我说过不要学外公,这样效率好低。”森芒面无表情评价道,“用簸箕捞鱼快多了。”
“多钓几次就会有鱼上钩了。”哥哥脸挂不住了,“我只是不够熟练。”
“外公也是这么说的。”森芒说,“但每次都没我钓得多。”
狄远赫立马把话题拐走,“这话你不要当他面说,太伤人心了。”
“外婆提醒过我。”森芒说,“我一次也没说漏嘴。”
狄远赫忍不住笑了,“继续保持。”
他感觉弟弟的心情要比之前好了些,这是个不错的趋势。
然后好的趋势在星期一迅速被打回了原形。
清晨山雾弥漫,光和影在耳边低语。
狄远赫站在二楼的阳台,看着森芒穿着校服坐上皮卡车,向外婆和自己挥了挥手,上学去了。
脸上是熟悉的闷闷不乐的表情。
对于他来说又是普普通通的星期一,枯燥的,乏味的。
森芒上车啪的一下把车门关上,手肘靠在车门边上,天空的云今天依旧按着风指的方向前进,森芒无聊地想,也许他应该带上那本基因导论,至少它用来可以打发时间。
狄远赫下了楼,走向了厨房,他的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在沙发上听着小曲儿看书的外婆,“阿芒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的吗?”
外婆点头,“学校时不时会做点酸酸甜甜小朋友口味的菜,芒芒还挺喜欢的。”
说着看向自己的大外孙,让狄远赫有种自己心思全被看破的感觉,外婆笑了一下,“你想去送饭?”
“我刚才有说过送饭吗?”狄远赫把自己的早餐放到餐桌上,拉开椅子坐下,“好吧,我挺想的。”
“因为阿芒这几天好像不怎么开心。”
“我也发现了。”提起这个话题外婆就变得苦恼,“我在想要不要向学校请几天假,让芒芒放松放松,但我问他想不想的时候他又不说话。”
“我一直在想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开心起来。”
“免了那份检讨书?”狄远赫谨慎提出意见。
外婆望向她大外孙的眼神没有感情。
狄远赫立马撤回,“开玩笑的。”
“他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这样他才能知道犯错是要承担责任。”外婆笑不起来,“区分清楚,这是两码事,我想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同时也想让他变得开心。”
“听起来很难。”狄远赫说。
外婆忧愁地叹气,拿起书继续看,心思却没半点放在书上。
风吹过校园,种在两侧的芍药早就开了花,花香随着轻快的下课钢琴曲萦绕整个校园,陆陆续续有小豆丁排着队从教学楼里走出来。
安静是不可能安静的,队伍里时不时传来“饿饿饿”的喊声,直接坦陈地表明了群体需求。
老师不得不站在队伍前头管理秩序,“安静列队,不准喧哗!”
“森芒!”说着她看向站在队伍后排慢吞吞的小朋友,“你家里人中午给你送饭,人已经在校门口的接待室了!”
森芒点头应了声,随后他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人推了推。
“芒果,缺人陪吃饭吗?”这个年龄的小朋友吃得多饿得快,学校的饭菜早就吃腻了,其中一个男孩听到这消息果断毛遂自荐,其余的蠢蠢欲动。
“一边去。”同桌乔一念翻了个白眼,“你们几个比牛吃得还多,带上你们得去外面饭店多加张桌子。”
“我们不吃。”男孩退而求其次,“闻个味下饭总行吧?”
“对对对。”乔一念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别的意思,就是讨个喜庆。”
“别说得这么难听嘛。”男孩嘿嘿一笑,“芒果最近心情不好,我不能让他连吃饭都独自一人吧。”
“别吵!整齐排好队!”老师打断了聊天,“现在去食堂!”
“我们十分钟能吃完,”几个男孩没敢说大声,偷偷嘱咐自己的朋友,“芒果你别吃太快!我们马上到!”
乔一念听到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
正午的阳光洒到接待室的门口,校门口的门卫早早地从食堂打好了饭,刷着手机视频快乐吃饭去了。
一般小学中午送饭的家长不多,今天就只有狄远赫一个人,他把保温盒放在接待室里,远远地望向教学楼的方向。
为了让弟弟开心点,他不但买了草莓,还带上了狗子。
作为一个成熟的哥哥,他熟练地掌握了讨弟弟欢心的几个小技巧。
1 收买亚历山大。
2 收买杉莫。
3 收买诺亚。
4 收买麦克白。
介于路虎携带狗子的能力远不如皮卡车,狄远赫只带了亚历山大一只。
但效果依旧显著,弟弟看过来的眼神都带着光。
狄远赫挥了挥手,看着弟弟朝自己快步跑过学校的铁栅栏,心中瞬间充满了虚假的成就感,“阿芒!我和亚历山大一起来了!”
“我今天一直在想你!”弟弟欢呼着抱住了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咕噜咕噜地从喉咙里发出愉悦的声音,亲密地蹭了蹭小主人的下巴。
“不要趁机撒娇。”森芒的话义正言辞,丝毫不管自己也在向狗狗撒娇。
狄远赫尴尬地收回了手,拍了拍森芒的肩膀,“我带了炸小丸子和玉米汤,还有草莓。”
森芒坐了下来,首先伸手拿走了两颗草莓,一颗给亚历山大,另外一颗给自己。
然后他看着哥哥把菜一道道摆出来。
“今天还是觉得无聊?”狄远赫把筷子递了过去。
这不是一个好的话题,森芒的笑容消失了,伸出筷子夹了块肉,“还行。”
“学校有那么让你不开心吗?”狄远赫问。
“不是学校让我不开心。”森芒说,“是无聊让我不开心。”
哥哥没辙了,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离暑假还有一个多快两个月。”
“所以我不看日历。”森芒抬头平静地看向他的哥哥。
老天,这个眼神几乎让人心碎。
“会找到解决的办法的。”狄远赫给出了一个安慰的微笑,但他的话可信度太低,弟弟敷衍地应了声,继续吃饭。
两个人之间安静了一会儿,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几个小朋友尖叫着闯进了接待室,“芒果!我们没有来迟吧!”
率先映入大家眼帘的是亚历山大。
“哇!亚历山大也来了!”之前邀请森芒回家无果的男孩瞬间被帅气大狗子吸引了全部视线,“它真的太帅太帅了!我超喜欢它!”
亚历山大忍耐地退后一步,像极了面对粉丝热情吹捧时宠辱不惊的明星。
其他几位小朋友则把注意力放到了饭菜上,忍不住咽下口水,但狄远赫的目光炯炯,让他们不敢放肆。
“你们是阿芒的朋友?”狄远赫示意他们坐下,语气温和。
可惜他外表上的气势一点也不温和,小豆丁们不敢不从,一个个坐下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场面更像审讯现场了。
狄远赫缓解气氛,“我带的挺多的,你们可以和阿芒一起吃。”
顶着来自朋友家长威严沉重的目光小豆丁们小声地欢呼,然后互相推了推,都试图对方做第一个勇者。
最后都顶不住食物香气的诱惑,拿着牙签动手了。
“看起来阿芒和你们的关系很好。”狄远赫试探地开口,“他平常在学校开心吗?”
一两个小豆丁羡慕地点点头。
其余坚定地摇头。
“芒果他是班上最聪明的人,他可以在数学课上和老师叫板,老师还允许他在课上看课外书。”羡慕的小豆丁试图说服其他人,“上次芒果看了两节课的漫画,老师都没发现!”
“如果是我,肯定开心得要命!”
“但芒果不是你啊。”有人不认可,“我好像没有见过芒果特别特别开心的样子。”
“他长得这么好看,笑起来肯定更好看。”
“他不笑的时候,女孩子都喜欢看他。”小豆丁们七嘴八舌地讨论开来,并且逐渐偏离话题,“要是笑起来还得了,会出名的。”
“……你个笨蛋,芒果他已经出名了。”
“喂!嘴里嚼着的时候筷子不要动得那么快!给我留点!”
校园里广播在播放着轻快的音乐,面前小豆丁们相互打闹抢食,狄远赫看到阳光照在自己越野车的挡风玻璃上,反射出来的白光有些灼眼。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森芒的景象,他坐在树干上低头看着自己,眼中全是提防,但掩盖不了他的好看,让人无法停止凝视,就好像对阳光一样。
狄远赫不希望上面有任何一点阴霾。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瞬间占据了狄远赫的内心,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眼中没有聚焦,直到所有人都吃完了,森芒站起身,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吃完了?”狄远赫直直地发问。
“早就吃完了,看你好像在想很重要的事,等了好久。”森芒说,“我现在要回去了。”
“等等。”狄远赫喊住了弟弟,“阿芒你今天请个假。”
“请假干嘛?”森芒脸上写满了疑惑。
但狄远赫笑了下没说话,他几下收拾好桌上的餐具,转头看向弟弟的同学们,“阿芒我先带走了,你们自己回去吧。”
小豆丁们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没反应过来。
森芒跟在他哥的后面,看着他哥镇定地和门卫谈话。
“他是我弟,叫森芒。”狄远赫说,“今天下午他请假,我带他走。”
“哪个年级哪个班的?”门卫看了他两一眼,指了指墙上的塑胶教师名册,“老师哪个指给我看看。”
“三年一班的。”狄远赫对答如流,迅速说出了班主任的名字,并在纸上找了出来,“班主任是这位老师。”
“为什么请假?”
狄远赫卡了一秒,低头看了眼自己弟弟,显然对方和他有着一样的疑惑,“……他这几天一直说牙疼,我带他去看牙。”
“也是,这个年纪的小孩是到了换牙的时候了。”门卫大叔理解地点点头,“去吧。”
没走的那么快所以目睹了全过程的小豆丁们面面相觑,“芒果什么时候牙疼的,今天吗?”
“不知道呀,他没说。”
“之前我换牙的时候又疼又痒,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芒果好能忍啊,我根本没发现他牙疼。”
“我也没发现,而且他吃饭的样子很正常呀,和平常没有不同呀。”
“难道疼的是臼齿,没那么明显?”
另外一处,狄远赫开了车门让森芒和狗子坐到了后排,帮他系好安全带,才坐到了驾驶位上。
“我没有牙疼。”森芒实事求是,告诉哥哥。
“我知道。”狄远赫说,“只是为了让你请假随便找的借口。”
“所以我们不去医院?”
“不去。”
“那去哪?”
哥哥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提起一个毫不相关的话题,“阿芒,你应该知道很多公共交通工具不允许携带大型犬,更何况咱们有不止一只。”
“那又怎样。”森芒郁闷地揉了揉亚历山大的耳朵。
“刚才我一直在想星期五晚上你说的话,那场你想要的旅行。”狄远赫说,“虽然我还是很不高兴你没问过我意见直接把我排除在外。”
“我不打算改变我的计划。”森芒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再次伤透哥哥的心。
“好吧。”狄远赫妥协了,随即侧头向后座的弟弟露出了微笑,和他平常的笑不太一样,眼神也怪怪的。
很像电视上去参与极限运动的运动员,或者游乐园里疯狂踩油门且情绪激烈的碰碰车赛车手。
森芒警惕地盯着面前的不稳定分子,手扯了扯安全带,再次确保自己座椅的稳固。
“阿芒,我想和你说。”狄远赫停顿了下,阳光在他的指尖和方向盘上跳动,“十年太久了,刚好我现在有辆足够大的车,如果不介意把狗子的数量减少到亚历山大一只的话。”
“我们可以现在出发。”
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诱惑,诱惑力大到森芒觉得他哥在耍人,要不他哥脑子出了点故障。
森芒的语气中一半是不相信,另一半是担忧,“确定不需要去医院吗,你看上去不像是成熟的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
狄远赫没想到回答会成这样子,“你居然还了解法律,我以为你更喜欢科学。”
森芒声明,“我确实更喜欢科学,法律很无聊,但它是很好的武器。”
“我很清醒,我对我所有行为负责。”狄远赫无奈地再问了一次,“阿芒,所以要不要去?”
森芒盯着他看了两秒,果断做下了决定,“去。”
“不过。”说着,他认真地补充道,“如果外公外婆很生气,我会告诉他们是你绑架了我。”
哥哥觉得自己很冤枉,这个锅应当由他们两个一起承担,“我没有做这样的事,我问过你的意见,你出于自己的自由意志上了车!”
“我会被罚写检讨的,上一篇我还没写完!”森芒说。
“你不会孤独,我会陪你一起写。”狄远赫坚定与他站在同一战线,分担同样的检讨,“没有人能逃避,我会逼迫你和我一同承受来自外公外婆的怒火!”
“不过这是之后的事情了。”说着,他打开了手机的地图,然后把它递给了弟弟,“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我们第一步要去哪,我先开去加油站把油箱加满,待会上高速。”
远在家中的外公外婆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不对。
他们只是有些疑惑自己懂事识大体的大外孙去送饭居然去了那么长时间,但这只是小问题,毕竟年轻人嘛,爱玩是天性。
率先直面问题的人是班主任。
早上她还感慨今天是无风无浪的一天,但话总是不能说太早。
下午现实便给她迎头一击,告诉她没那么简单。
她走进教室,看见了班上知名人物此刻正空的位置,她望了周围一圈开口问道,“森芒去哪了?”
“他被他哥哥接走了。”一个热心的同学回答道,“说去医院看牙。”
“看牙?”班主任皱起了眉头,“他家长不是只过来送饭吗?”
“对啊送饭了呀。”同学舔了舔嘴唇,显然在回味中午的美味,“吃完之后就他哥哥就带他走了。”
“走了?”班主任眉头皱得更深,她决定去打个电话问清楚,不过得先把纪律安顿好,“安静!现在阅读课文五分钟,班长管理纪律,我很快回来。”
外公一天的好心情终止在他接到班主任的电话。
“森教授,打扰了。”老师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今天下午森芒请假了,他现在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呀。”外公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反问道,“他请假了吗?”
“对的,您不知道吗?”班主任意识到了不对,“他在中午吃完饭后就被接走了。”
“……他哥哥没和我说。”外公与自己的妻子对视一眼。
班主任担忧道,“确定是家里人接走的对吗?”
“应该是,芒芒不会和陌生人走。”外公被焦虑的情绪占据心头,“老师你等会,我去打个电话。”
说完就挂了电话,直接拨通了狄远赫的电话。
“嘟嘟嘟……”电子音在耳边响起,更让人觉得心焦,谢天谢地过了几秒后电话通了。
“喂?”小外孙熟悉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呼呼的风声,让人心安的同时心慌,“外公?”
“芒芒,你哥在你旁边吗?”外公努力保持温和语气。
“在呀。”森芒实诚地回答。
“让你哥接电话。”外公忍耐住自己不要咆哮。
“哥哥,外公找你。”森芒把手机递了过去。
狄远赫怎么可能接,他看了一眼中央后视镜,压低声音指挥弟弟,“别开外放,和他说我现在开车不方便听电话。”
森芒照做了,对电话里的外公说,“哥哥说他在开车,没空接。”
“开车?”外公追问,“你们在哪里?”
“在高速路上——”森芒的目光被窗外广阔的风景吸引,笔直的沥青公路穿越沟谷翻山越岭,天空成为了绿色大地的陪衬,风在其中自由穿梭。
“这里太漂亮了,风正吹在我的脸上——”
“除了速度太快,有点耳鸣——我的耳朵开始嗡嗡的了,有点儿像蜜蜂,外公!”
“所以把车窗关小点!”狄远赫不得不把后座的窗关小了,“看风景就好了!”
“告诉我!”外公终于忍不住大吼出来,“你们!现在!在哪!”
“在……”森芒看了看四周,大路笔直,指示牌上只写了通往地方的名字,并没有写当下的地点,幸运的是不远处有个服务区。
森芒定眼看清楚,一个一个念出了上面的字,“杳远高速服务中心。”
此服务中心距离葡泸六十多公里。
沿着大道再开一会儿,可以直接开去省外了。
外公额头青筋暴起,“芒芒!开外放!”
“让你哥接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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