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亲眼目睹肖克完美的表情因为赵守则的自信发言而龟裂崩塌,这场景是有一些好笑成分在的。
不过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秦绡眯着眼打量着餐盘里的食物,在没尝味道之前,她曾以为赵守则是有做饭天赋在的,不然也不会做出如此色泽漂亮的菜,然而事实证明,未经试验就得出结果的行为实属天真。
她持着筷子的手此刻机械式的往嘴里填东西,做不出享受美味的表情,就只能让自己面无表情。
余光中,她能看到孙尧贝每吃一口就跟着反一口,纤细的脖颈将食物在喉管中的上下翻涌清晰凸显,能看出来真的是很努力的在和自己的身体机制做争斗。
她的胃也控制不住的跟着抽搐了一下,她连忙调转视线,艰涩地咽下嘴里的土豆。
而肖克它们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它们的胡萝卜筵难吃至极,这让它对顾淮那天趁火打劫的目的了然于心。
它看着面色明显狰狞的孙尧贝,皮笑肉不笑的问:“这位女士是怎么了?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样子。”
被点到名的孙尧贝顿时僵在了座位上,她放下筷子停下了进食。
她尽力了。
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它的问题,她也不理解为什么赵守则能做出看起来很不错实际上难吃的要死的菜,但凡能美味一点点,她也不能如此拖后腿。
肖克久久没得到回应,脸上渐渐浮现出得意之色,此刻赵守则做菜难吃成为了在场诸位心照不宣的事,可秦绡他们不能承认也不能表露半分,不然顾淮之前那个精通厨艺趁机索要下厨权限的发言就成为了谎言。
就在场面一度凝滞,肖克刚要趁机夺回他们的做饭权利时,顾淮开了口。
只听他慢悠悠的说道:“她正处于妊娠期,胃不太舒服,还望肖克先生能够体谅。”
处于妊娠期的孙尧贝:“……”
秦绡夹菜的动作一顿:“……”
想说的话被堵了回去,肖克的脸色不太好看,它双眼微眯,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是这样吗?”肖克问孙尧贝。
孙尧贝面色沉重的点头,心里万马奔腾。
腾地都是草泥马,马马奔向赵守则。
赵守则似乎感受到了一股怨念正向着自己袭来,一转头,就对上了孙尧贝幽怨如实质的目光。
那个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真是那个让她妊娠的罪魁祸首。
肖克心有不甘,它必然是不相信这番托词的,正欲继续刁难,就又被顾淮抢先了一步。
“肖克先生,有件事还要与您确认……”
顾淮将昨晚有兔子夜袭的事情简明扼要的讲了一遍,将橘子留香剂的事省略了过去。
听闻这件事,肖克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双眼不禁冒出红光,迫不及待的问:“那你们知道那个失礼者是谁吗?是否有些线索?尽管放心告诉我,不必与我客气,毕竟让尊贵的客人受到打扰实属我们招待不周。”
顾淮微笑道:“当然,如果有所发现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告知您,为此我们还需要进行一些验证,不知道我们是否能在公馆内自由行动?”
“我的同伴们昨夜受到了惊吓。”顾淮伸手向着秦绡和孙尧贝比划,继续说道:“毕竟是女士,碰到这种事难免会心有余悸,还望肖克先生行个方便。”
肖克连连点头,面露担忧,好似颇为感同身受般的开口:“没问题,你们本来就是客人,自然可以自由行走。整座公馆内,除了二楼最中间那个上了锁的房间外,其余地方都可以去。”
“那间房是我过世孩子的房间,里面都是旧时的回忆和物件,尘封已久,钥匙只有一把,一直在我手里,不会有外人闯入,你们尽管放心。”
顾淮点头:“感谢您的支持。”
“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说完,肖克率先离座,指挥着其他六只兔子陆续离开餐厅,它道:“我们已经吃饱了,客人们不必着急,可以继续享用美食,用过餐后不必收拾,会有侍从过来清理,你们可以在我的公馆里随便走走,如果有发现和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与我联系。”
众人见它们离开,知道早饭风波终于要结束了,心里纷纷松了口气。
谁知这时已经走到门口的肖克突然杀了个回马枪。
肖克回头看向他们,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笑的耐人寻味,意有所指的说道:“对了,下次不必麻烦特意准备两种餐食,我们与客人的饮食结构相差无几,享用一样的美味即可。”
它说到美味两个字时还稍微停顿了那么一下,仿佛烫嘴一般。
赵守则:“……”
你到也不必如此勉强自己。
肖克它们离开后,餐厅内便只剩下众人。
孙尧贝大舒口气,“啪”的一声将筷子扔到桌上,对吃赵守则做的饭这件事避如蛇蝎。
赵守则见状不满,开始指责她:“七娃,这好歹是哥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弄出来的成果,你嫌弃成这样多少是不识好歹了。”
“她不是嫌弃。”久未发言的钱将军默默插刀:“她是厌恶。”
赵守则刚要张嘴回怼,钱将军又说:“你菜做的像模像样,真没想到会这么难吃,或许是我们对这看起来很美味的食物抱有太高的期盼吧,所以吃起来才会更加痛苦,不愧是期望越高失望越高。”
赵守则忿忿不平:“下次你来?”
秦绡忍着胃里的翻腾,顶着不变的脸色,直接否决:“他不行。”
打从用餐中途,被孙尧贝反胃吃饭的模样激的那一下开始,她的胃里也开始火烧火燎,一直没什么动静也是真的因为不太舒服,再加上还要抽空观察对面六只兔子,所以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太多的动作。
应付肖克的事交给顾淮也不需要她来操心。
赵守则以为秦绡是在替自己说话,当即嘚瑟起来,得意洋洋的说:“听到没?绡哥说你不行。”
钱将军对他的智障行为不予受理。
这时顾淮笑容满面的看着他,语气里多多少少带着点森然之意:“脑子若是不用的话,就捐了吧。”
“肖克吃过你做的饭,它也只吃你做的饭,你当它最后说的那句话是放屁吗?下次做菜不能做两种了,它们的要和我们的一样。”
说到这里,还要感慨顾淮的先见之明,昨晚在男生房间时,是他嘱咐赵守则做两种食物的,就是预料到有发生这种事的可能。
不过这种方法也只能顶一时的用场,眼下便是肖克开了口,要跟他们吃一样的。
赵守则也明白自己的菜有多难吃,偃旗息鼓后,他丧着脸问:“那怎么办?如果跟我们一样岂不是就暴露了,这时候再练厨艺也来不及。”
秦绡换了个姿势,悄无声息的掩手抚胃,手中的温热稍微舒缓了一些不适,她的声音有那么一丝不自然:“你正常做,保持你目前的水准,让它知道是你做的就行。”
赵守则:“那我做什么菜?”
秦绡:“跟早上一样,胡萝卜筵。”
赵守则看了看她,又转头看了看顾淮,后者对前者说出的话并不感到意外,显然这就是本来的打算,他突然福至心灵。
原来他就是个工具人儿,一开始被委以重任还以为是组织上对他的信任,谁知道是早有安排。
骚还是他老大骚啊。
他突然有些好奇为什么顾淮要安排他去厨房,既然这么想了,也就这么问了。
只听顾淮不咸不淡的解释:“上一场游戏你不是从头到尾都混迹在食堂,还以为你多少能跟那些光头厨师学到点什么,让你做两种菜是以防万一的两手准备,没成想你真这么不争气,是组织考虑欠佳了。”
赵守则吐槽:“老大,你做个人行吗?”
顾淮对他的指责不痛不痒:“我做不做人不重要,你做菜就行了。”
赵守则:“……”
他觉得他好像被内涵到了。
解决了下一顿菜品的事,顾淮为众人接下来的行程做了安排,赵守则、孙尧贝和钱将军三人各自领着任务离开了餐厅。
秦绡也慢悠悠的从凳子上站起,准备去公馆外看看,却听到了顾淮的声音。
“胃不舒服怎么不说。”
这话带着股气儿,稍有不察就会被忽略的那种,顾淮没有选择以问话的方式开口,就是笃定她胃疼的事。
秦绡看向他,见他依旧安坐在凳子上,双手置于身后,脸色与平时无二,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说,一如往常一般的热衷于调侃和逗弄她而已。
她压下心底升腾出来的那丝异样,无所谓地说:“不是那么难受,我去厨房倒杯热水,缓一会儿就好了,不用在意我。”
说着,秦绡径直离开了餐厅,留下顾淮一个人在这里。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后,顾淮皱起了眉,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他的眼神中有太多太多的克制与隐忍,他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表露,可接触越久,心中的撕裂与挣扎就会越汹涌,再这样下去恐有一天就会被吞没殆尽。
怎么会这样呢?
关心求告无门,掩饰穷途末路,日月轮转不歇,这世间万事有太多不能实现的夙愿,辗转在人心蜕变为奢求,日复一日碾压着众生。
顾淮苦笑不已,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餐厅,方才藏匿在身后的双手也随之暴露,只有绞痛的红痕能够证明它曾陷入过多么大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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