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兔子公馆的餐厅,崭新的漆红长桌正摆在中央,整个房间的照明仅靠着桌上跳动的三盏烛台,众人围坐在桌边,昏暗的烛光摇曳在他们脸上,将他们的投影拉扯的很长。
餐厅内寂静无声,秦绡翘着腿,神情散漫的靠在椅背上,侧头望着窗外,似乎正在发呆。
霎时,霹雳夹裹着嗡鸣声,伴随一道刺眼的白光划破长空,震荡之势而过,雨水就噼里啪啦的砸向玻璃,流下一条条蜿蜒的雨线。
秦绡在这时转头,凝视着正对着自己晃悠的烛台以及烛台下那张花纹精致的餐布,沉默了一会儿,对着右侧的人平静的说了一句:“别抖了,烛台要倒了。”
孙尧贝一脸茫然的回过头,牙齿掩不住的咯咯哒哒:“没……嗯嗯嗯……没抖。”
秦绡:“……”
就离谱。
赵守则坐在孙尧贝右边,听完她说完这话,憨憨的挠了挠头,十分不解。
“它们还没出现呢,你就怕成这样了?”
孙尧贝动了动唇,音节从齿缝溢出:“我冷。”
秦绡瞟了眼餐厅门口,没说话。
那里挂着一张背影油画,这油画在公馆里有很多,都是一模一样的,这一张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佐不过是旁边还挂着个温度计。
此时温度计的红线正在29和30之间蠕动。
赵守则显然也看到了。
他指着门口:“这里29度,你就是非洲过来的也不应该觉得冷。”
孙尧贝有些气恼,重重的锤了一下他的胳膊,呼哧呼哧的说:“我体寒不行吗!”
赵守则龇牙咧嘴的揉了揉胳膊:“行行行,你体寒,你体寒你牛逼行吧。”
这话说完,孙尧贝显然是更生气了,转身就跟赵守则打成了一团,连害怕什么的不良情绪都抛到了脑后。
赵守则被她的连环拳捣的猝不及防,连忙向后闪躲,结果“梆”的一下,一脑袋撞到了身后钱将军的大腿根儿上。
顿时,钱将军闷哼出声,面如菜色,眉毛皱成了麻花儿,痛苦中还不忘挣扎着瞥了两人一眼,死亡凝视。
孙尧贝和赵守则瞬间安静下来,呆如两只木鸡。
鉴于赵守则对男人的脆弱点实在深有感触,于是他颤抖着声音问了句:“老钱,没……没撞坏吧?”
钱将军:“……”
就这么几个字,瞬间成为了扭转局势的关键。
钱将军和孙尧贝默契的对视一眼,战争瞬间变成了两个人对赵守则一个人的讨伐。
然而就在他们的打闹白热化时,秦绡皱着眉头轻飘飘的一句话,霎时平息了暴动。
赵守则向她投去了感激涕零的目光。
秦绡不以为然:“七点了。”
顾淮托着腮,对着她眨了眨眼睛,促狭着收回了看戏的视线。
秦绡自然收到了他的信号,不过并不想搭理,转过脸佯装视若无睹。
只在话音刚落,餐厅壁炉旁的复古立式钟便发出了嘶哑的声音,声嘶力竭般枯哑刺耳,落在孙尧贝耳中,瞬间使她和摇晃的钟摆一同陷入共振。
钟声整整响了七下,最后一声落下时,一直紧闭的餐厅大门“吱吖”一声被缓缓的推开。
七只人身兔脸的怪物井然有序的从门外进入,其中六只一语不发的坐到了他们对面,另一只则坐到了主位上。
主位上的兔子将他们一一扫过,视线落在孙尧贝身上时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三瓣唇,鲜红的舌尖拂扫而过,孙尧贝被它□□裸的扫出了个哆嗦。
它满意的收回视线,摘下了头顶的黑色绅士帽,向众人行了个标准的贵族礼,随即露出优雅的微笑。
“欢迎诸位再次光临寒舍,距离你们上次造访已经过去了四天”它的手对着六只兔子的位置一一划过:“我是你们的朋友肖克,这是我的孩子们,还需要重新给你们介绍一次吗?”
秦绡看着对面耳朵拧成数字的兔崽子们,淡淡的说:“不用。”
肖克满意的点了点头,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语气颇为遗憾:“上次你们走的匆忙,还没来得及品尝我为你们精心准备的美食,这次造访,一定不能再错过。”
说完,肖克优雅的拍了拍手,门口的侍从听到指令,纷纷端着托盘进入,步伐整齐划一。
托盘上,是鲜血淋漓的肉块儿,甚至还蜿蜒着汩汩血液,新鲜到仿佛刚从活体上切割下来一般,翻红的肉质表面,还左一下右一下的抽搐着,仿佛里面藏匿着蠕动的飞虫,下一刻就要破肉而出,让人头皮发麻。
孙尧贝浑身的鸡皮疙瘩伴随着抽搐的肉块儿兴起,面上的抗拒几欲实质。
赵守则和钱将军也拧紧了眉毛。
秦绡和顾淮脸色未变,前者面无表情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后者始终是一副意味深长的笑脸,显然对这等场面已经见惯不惯了。
鉴于有这么两个气定神闲的大佬,其他三人在他们强烈的气场下,不知不觉放下了一些戒备,这或许就是强者的魅力吧。
这顿饭肯定是不能吃的。
问题在于怎么才能不违反规定的阻止它们端上桌。
他们第一次进入这场游戏时,就有三个规定:
参与者不能损坏任何餐具。
参与者不能拒绝公馆主人的晚宴邀请。
参与者不能在晚上十二点后离开房间。
他们上一次还没来得及体验最后一条就被迫中断了游戏,因为孙尧贝在侍从上菜之前,就不小心打坏了自己和秦绡的酒杯,两个人就这样被送回了重生点,相当于他们还没开局多久就重新返回了新手村。
秦绡看着侍从们愈发靠近的距离,掩藏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悄悄的攥了紧。
然而就在她看准时机准备出手时,意外猝然发生。
只见为首的侍从突然膝盖一弯,“砰”的一声跪倒在地,后面的侍从也未能幸免,纷纷呈多米诺式接连被绊倒,它们手中的托盘随之飞离,砸在瓷砖上,发出了锐利的铁质尖鸣。
秦绡眼神轻飘的环过人群,对发生这样的事并不感到意外。
置身人群的顾淮似有所感,对着她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肖克猛的站起身,愤怒的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本就通红的双眼现下更加的红。
“怎么回事?这是我用来招待客人的美食!你们给我现在立刻马上把这里收拾好!半个小时之内把晚餐给我重新端上来!”
肖克斥责过后,立马看向他们五人,变脸速度让众人始料未及。
他微笑着安抚道:“不好意思,是我的仆人们太过失礼,扰了大家用餐的兴致,还望尊贵的客人能够谅解,再等半个小时,我保证他们端上来的美食质量不会比这次的差。”
赵守则看着那一地的血花,心想,那倒是不必了。
秦绡本想就此结束晚宴,未曾想没等她开口拒绝,就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漆红的长桌突然向门口挪动了一下,摩擦瓷砖的声音对于安静的餐厅来讲异常醒耳,众人向着声音来处齐齐望去。
只见坐在他们对面的六只兔子中,耳朵拧成4的那只赫然起身,随着一声巨响,它身前的桌沿就冒出了腾腾烟尘,桌子边沿处,一个巴掌大小的窟窿异常醒目。
秦绡望着厚度十公分的桌子,陷入沉思。
4号兔子正面色狰狞的盯着餐厅内的一地狼藉,拿起桌上的餐刀,发了疯似的把自己的牙齿一颗颗的撬掉,随后将血迹斑斑的刀具愤怒的插在桌子上,穿透过半,轻巧的仿佛只是插了一块儿软嫩的豆腐。
它凶狠的环视着餐厅内的所有人,而后一语不发的离开了餐厅,对肖克的呼唤恍若未闻。
掉落桌面的颗颗牙齿鲜血淋漓,牙根处还粘连着参差不齐的红肉,足以窥见其手法有多么的残暴。
秦绡看着4号兔子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肖克阻止不了4号兔子离开,便只表情肃穆的看着他们。
“尊贵的客人们,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的孩子好像出现了一些问题,我不得不去看望它。这顿晚宴只能遗憾结束,不如我明晚再宴请诸位?”
久未发言的顾淮轻咳出声,他的嘴角挂着最得体的微笑,装模作样的回应:“肖克先生,晚宴当然没有您的孩子重要,您尽管前去。只是有件事要同您商量,我们这次过来做客实为打扰,正好我们这里也有人精通厨艺,不如往后的日子都由他来烹饪?”
肖克听闻,不免怔愣,他正要开口拒绝,顾淮却丝毫不给他机会开口。
顾淮说:“我们只想对您的收容表示感谢,如果您拒绝的话,我们只怕不好意思再继续打扰下去,只是做饭而已,实在算不上难事,您说呢?”
肖克站在桌前犹豫了很久,陷入了极度挣扎,它倾斜的脚步已经将它想去寻4号兔子的心情暴露无遗。
半晌,它苍白着脸色,点了点头。
“好吧,作为主人,最重要的事就是让客人待的舒服,厨房就在餐厅的不远处,稍后让侍从带你们过去参观一下。我先行一步,失礼了。”
肖克儒雅的向他们鞠了个躬,便火急火燎的离开了餐厅,不过它刚走到门口时,又突然停下了脚步。
它回头说:“啊!看我真是急慌了头,还没安排人带你们去看准备好的房间。2号!你带着三位帅气的绅士去四楼,他们的房间在那里。3号!你带着这两位美丽的女士去三楼,她们的公主房已经准备好了。其他孩子们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耳朵拧成2和3的兔子兄弟齐声说道:“好的,父亲。”
肖克微笑着点了点头,安排好众人后,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餐厅,其他三只兔子也跟着它一起离开了这里。
偌大的餐厅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五人和那两只兔子以及刚才领头的侍从。
2号是头上始终带着一顶黑色绅士帽的兔子,跟他们上次进入游戏时没什么不同。
不同的是3号。
秦绡记得3号之前是一只健全的兔子,可它现在眼睛上不知为何围了一圈纱布,上面还隐隐渗透着淡红,明显是眼睛受到了损伤。
他们在重生点和安全屋耗费了四个小时,对于游戏世界却过去了整整四天。
这四天里它们发生了什么呢?
秦绡不由看向顾淮,他是最晚离开游戏的,应该知道些什么。
顾淮察觉到她的视线,悄无声息的给她划了个拳,秦绡心中了然,收回了目光。
这时,2号兔子开口说话了:“客人们,请问你们中精通厨艺的人是哪位?可以先跟随我们的侍从去厨房参观,稍后我们再回来送您回房。”
赵守则其实早就想问顾淮了,他们五人除了新来的孙尧贝还不清楚外,其他四个都是厨房杀手,据他了解根本就没听说过有谁精通厨艺,所以顾淮说的精通厨艺之人,难不成就是小白兔孙尧贝?
然而正当他用充满疑惑的目光看向顾淮时,顾淮却将手,指向了他。
只见顾淮语气真诚对着2号兔子说道:“就是他。”
2号兔子微笑回应:“好的。这位精通厨艺的客人,您可以跟着我们这位侍从去厨房了。”
钱将军、孙尧贝一脸懵逼的面面相觑,不敢置信的惊呼出声:“哈?”
孙尧贝虽然没有认识他们多久,但是进来之前可是亲耳听见赵守则的先炒西红柿发言。
而冷漠如秦绡,此刻也是隐隐的带着一丝迷惑,倒不是质疑顾淮骚操作,只是对他选出的人不敢苟同。
赵守则则眼睛瞪得像铜铃:“?!”
夭寿啦!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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