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完烟花, 陈家叔伯来找陈方济聊天。
小芸伺候茶水点心,忍耐他们抽烟的气味、汗臭、老人味,扬起羞涩不失甜美的笑, 偶尔接几句话。
和往常一样, 他们夸她勤快懂事,是个好女孩。
好女孩?
像奴才一样的女孩有何好?
看透了长辈的“夸赞”,小芸适时作出受宠若惊的神色,却越发不耐烦。
这时, 一个看她不顺眼的说她长得黑丑,脸肥贪吃,天天练武功,不是安分的。又指责她平时不来陈家孝顺长辈,听闻陈方济回来,才赶在他到家前打扫卫生、晾晒被褥,认为她势利……
听, 即便她卑微乖顺如奴才,他们也能说她这儿不好那儿不行,总之她浑身是错。
再也忍耐不下去, 小芸抬起头, 冷冷地看这“长辈”,想把杯中茶泼他一脸。
可是她不能, 她得文雅。
所以她几句话扒下老东西的脸皮,揭穿了他的龌龊心思。
老东西吓得落荒而逃, 走之前给了她一个眼神,要她走着瞧。
经了这样的一桩事, 陈方济安慰小芸, 失去聊天兴致。别的叔伯见状, 也出声安慰小芸,然后找借口离去。
屋里安静下来,但是桌子上地上的瓜子皮、花生壳、橘子皮等垃圾要收拾,水烟筒要放好,茶壶杯子要清洗,活儿多且杂。
娘从房间中出来,责怪小芸脾气犟,跟长辈顶嘴。
“伯母,你别怪小芸。”陈方济好声好语,“我叔伯太过分了,小芸根本没有错。”
“唉,你别惯着她,会把她惯坏的……她就是个丫头,能有啥脾气?”张母这会儿没看陈方济的脸色,可着劲贬低小芸,要她学会规矩。
“丫头怎么了?我是三哥哥的人。”小芸暗地里掐了一把张母,边收拾边说,“他不是看不起我,是看不起三哥哥,让三哥哥没脸。”
张母窥视陈方济,见他赞同小芸,顿时没话了。
去年的今天,小芸陪着陈方济守岁,心情好。
今年的今天,小芸没守岁。
她和张母躺在小床上,听着张母打鼾,睡不着觉,脑海中思绪凌乱。
为陈方济付出,值得吗?
他是举人,年纪轻,前途大好,以后可能考中进士。在临水镇,乃至在苍屏县,他是一流的好男儿。
她为他忍耐委屈,为他自轻自贱,以后能收获多少东西?
童养媳出身的她,除了自己,一无所有。
她能谋求的最大利益,他能给她的最贵重回报,似乎是他的夫人之位。
但是,她没钱,陈方济也没有。
嫁给陈方济为妻,过着比在乡下好却清贫的生活,她绝不会甘心。
小芸想:与其做他的正妻,不如做他的妾,鼓励他娶一位有权有势有钱的高贵小姐。这样我既能因为“懂事”得到他的怜惜,又能享受富贵。待他功成名就,可能会对老婆和岳父生出嫌隙,我挑拨他算计老婆岳父,再在他成功后弄死他,便能独占富贵……
这计划太长远太多变数。
翻了个身,小芸面对着墙壁,心说:“我不如拿陈方济当跳板,找个好算计的男人成亲,然后想方设法做有钱寡妇。”
旋即,她想到自己未必守得住钱财,握了握拳,思路渐渐变得清晰。
她所求之物,是潇洒自在的富贵生活。
在陈家她卑躬屈膝,时刻赔着笑,担心这儿做得不好,担心那儿想得不周到。
在钩星家她不必讨好任何人,每天读书写字,努力习武,以后能进罗异司,能做东方荷珠那样的女将军……
该怎么选她难道还不知道?
新年的第一天在爆竹声中到来,张母早早起床煮粥,小芸洗漱完,在院子里习武。
最晚起床的陈方济,见到张母在晾晒衣服,又见小芸打拳打得虎虎生风,赞道:“你的武功学得不错,钩星是个好师傅。”
“听闻三哥哥也习武,不如指点我一二?”晨光熹微,小芸向陈方济伸手,“我想知道我和你相比,到底是强是弱!”
“小芸!”张母连忙低喝,“大年初一,喜庆的日子,你搁这干嘛?”
无视张母,小芸直视陈方济。
以往的讨好姿态已在昨夜被她摒弃,她昂首挺胸,不再低头,不再弯腰,自信张扬,把自己视作顶天立地的人。
“好!”陈方济欣赏小芸的改变,抹去心头轻微的不舒服,笑着拍了拍小芸的肩,“大年初一,小芸这模样,好生精神!”
小芸爽朗一笑,认真地说:“三哥哥,不要拍我的肩膀,也不要摸我的头……”习惯性找理由,下一刻,她选择说出真话,“我不喜欢。”
轻微的不舒服感再至,陈方济摆开架势:“三哥哥决定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本事。”
“拭目以待!”小芸主动发起攻击。
每隔十天半个月,东方荷珠总会来找钩星,有时她们去县城见东方荷珠。
是以,小芸偶尔得到东方荷珠的指点,偶尔跟东方荷珠切磋。
习武不足一年的陈方济,难道能跟东方荷珠相比?
面对他,小芸心中没有敬畏。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原本陈方济以为小芸学得花拳绣腿,不懂打架,与她过了两招,方知她在武道上的努力不输于自己。
打算出三分力的他,渐渐出到了七分力,再到十分力,乃至于动用了浩然气。
小芸展露的实力超出他的预料。
砰的一声,二人分开。
小芸喘着气,满头大汗,陈方济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对视了一眼,陈方济感到自信心受挫,他竟然连留在乡下的小芸都打不过。
“我不比你差!”小芸笑得灿烂,“以后三哥哥遇到麻烦,我能帮忙。”
“呵呵,习武可不能这样。”陈方济找回一点自信,“小芸,你不能为了别人习武,你要真心热爱习武,才能增进武道修为。”
“三哥哥说得很是,但我会回家习武,多亏了三哥哥。”小芸顾不得自己狼狈,接过张母递来的热毛巾,给陈方济擦汗,“方才你用的武功是什么?好厉害!”
没有男人不喜欢被女人崇拜。
陈方济的心一片柔软,传授了小芸几招武功,又把实战中学来的技巧教会她。
瞧着两人有说有笑,相处得极好,张母放下担忧,也露了笑脸。
她的女儿果真有本事勾得住举人女婿的心。
不过……
瞥见两个细心打扮的少女走来,张母迎了上去,不许她们打扰女儿和举人女婿。
其中一个少女提着篮子,取出糕饼。
她是来道歉的,昨夜她爹说了不好的话,冒犯陈方济。
她身边的是表妹,县城来的小姐,知书达理……
无意与两个女子纠缠,陈方济回到屋子里,让小芸接待她们。
姐妹二人对陈方济没兴趣,围着小芸一口一个妹妹,打听钩星开的学堂。
将军大人东方荷珠英姿飒爽,武艺高强,县城里谁没见过她鲜衣怒马来去如风的身影?她比英俊男子更有魅力,她们敬慕她,想像她一样快意。
因此,三个女孩聊了一会儿天,小芸去找陈方济:“三哥哥,我要跟钩星她们拜年。”
“你一个人去不合适,我陪你去。”陈方济道,“她照顾你,教你习武,我于情于理都要拜访她。”
顿了顿,他说:“她是梁娘子,你直呼其名,欠缺礼貌。”
小芸低下头:“钩星让我这样称呼她。”
陈方济摸不透钩星的想法:“好吧,她让你怎么叫你就怎么叫她。但你得记住,她是师傅,是长辈,你要尊重她,万万不可失了分寸。”
什么叫分寸?
不过是尊卑贵贱罢了。
带着两个女孩见了钩星,小芸发现钩星家客人不少。
东方荷珠在此,她的手下易安也在这里。
屋里还有一位陌生高挑的金衣女子,头戴金冠,细眉长眼,精明强悍,比东方荷珠更狂更傲,张扬且骄放。
莫非这位是龙女?
不,她是武宜城和荔枝城的龙王。
将陈方济打成重伤,囚禁孔承芳的无双龙王。
小芸屏住呼吸,仗着钩星在旁,大胆地打量龙王。
“梁娘子、将军大人,新年好!”陈方济的面色不太好看,依照礼数打招呼,“小生见过龙王陛下,陛下新年好。”
翘起腿,龙王夏无双睨着陈方济:“你还认识钩星?”对钩星说,“这小子在我家门口杀蛇,我打了他。”
“那是你和他的事,无关我。”钩星悠然道,“荷珠向你请教,你指点一下她?”
夏无双爽快地应承了。
大家来到演武场,旁观夏无双和东方荷珠这两大高手切磋。
梁照赶紧把马丹丹与宋飞燕母女叫来,路上碰到来跟钩星拜年的刘如宝一家子。
互相道了声新年好,梁照迫不及待地说:“龙王也来拜年了,将军请她指点!快些,咱们赶不上可就糟糕了!”
紧赶慢赶来到演武场旁,夏无双跟东方荷珠已经斗起来,都没有用兵器,只动拳脚。
如此场面,梁稚玉自是不会错过。
估算一人一龙的实力,她捏了捏小拳头,暗想:“我虽然跨入圣境,可我被她们近身也得吃亏……改天我得练武功,增强近战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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