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珑不相信这个温柔声音是自己, 压抑着怒火:“你出去!不要赖在我身上不走!”
“哈哈哈……”那声音大笑,“这身体是我的,我是你, 你想什么我都知道。你对人动了杀心,何必苦苦忍耐?动手吧, 杀了他们!”
“我不!”白灵珑拒绝。
“你活得真痛苦。”声音说, “想那逃离罗异司监牢的大妖,把所有狱卒吃进肚子,也没见天雷劈下来夺了它的性命。你咋就胆子小到连肉汁都不敢舔一口?你羡慕大妖, 你想杀人,你想吃人。勇敢点, 你释放你的天性, 我和你就能合而为一!”
“不!”白灵珑看透声音的底细,“你是魔, 不是我!”
“你猜对了一部分。”声音如同猫儿戏鼠般玩味地说, “我就是你,诞生在你的灵魂中,象征着你的魔性。”
“休要骗我!”白灵珑攥紧手,“心魔,你是来蛊惑我的!你不可能成功!”
……
坐在车上,背靠着车壁,白灵珑听心魔的低语, 道:“你发现了蛊惑我的机会, 才会说话,我不能听你说话。”
“已经听了你, 你在害怕, 非常惶恐不安。”心魔从容不迫地, “你认为魏醒闯下了弥天大祸,害怕昭颜上神杀掉魏醒。求我,我能让你护住魏醒。”
白灵珑闭目。
少顷,马车停下,殷锦麟跳下车,向白灵珑伸手,一派翩翩风度。
“谢谢。”白灵珑扶着她的手下马车。
八哥凑过来讨人厌:“你们这对假鸳鸯,啧啧。”迟疑着落在白灵珑的肩上,它理了理身上的羽毛。
悄悄掐了法诀,白灵珑捉住八哥,将它扔给殷锦麟的丫鬟:“看好这只鸟。”
不能飞了,也不能说话了,八哥急得瞎蹦。
丫鬟笑嘻嘻地捉住它:“小鸟别乱扑腾,我会照顾好你。”
诗会在梅园举行,园内种梅花,白的、红的、粉的开得绚烂,引来许多人驻足欣赏。殷锦麟和白灵珑应付了搭讪的公子哥,在梅花林中散步,看到地上扔着折下的梅花枝,梅花树的树干上有新鲜的刻痕。
“年年都这样。”殷锦麟摇头,“梅园主人不爱惜梅花树,请来的客人也不爱惜。”
“那就让他们学会爱惜。”树林里走出一个魁梧青年。
他高鼻深目,眼睛是少见的灰蓝色,戴着镶嵌红宝石的弯月耳饰,黑发卷曲。注视着衣着朴素的白灵珑,他目光灼热:“我去你家找你,没有见到你,原来你在这里。”
认出魁梧青年是狼妖化形,白灵珑避开他的眼神:“锦麟,我们回屋里。”
“不急。”殷锦麟饶有趣致地打量魁梧青年,“你有什么好办法,能让人学会爱惜梅花树?”
“很简单,给他们一个足够深刻的教训,他们就学乖了。”魁梧青年捡起地上的梅花枝,吹了一口气,梅花枝霎时消失不见。
随便遇到的一个人,竟然会法术!
殷锦麟的兴趣更浓了,走近他,问道:“你把梅花枝变到哪里去了?”
“看。”魁梧青年指着人群。
人们在亭子前说笑打闹,不惧冷风,个别人穿得单薄,风一吹,不由自主地打喷嚏。
看了几眼他们,殷锦麟没看出不一样的地方。
下一刻,她听到惨叫,循声望去,那是个十三四岁的男孩,他身上的皮肉破开,长出一根根花瓣零落的梅花枝。血水、筋肉挂在梅花枝上,狰狞可怖。
如此惊悚的画面,吓得人们尖叫不断。
料不到魁梧青年下手如此狠辣,殷锦麟脸色发白。
魁梧青年面带笑容,手一抹,消失的梅花枝出现在手中,不曾沾染血肉:“一个微不足道的障眼法罢了。”
再看人群,殷锦麟发现男孩身上长出的梅花枝不见了,裂开的皮肉也痊愈了,但人们依然恐惧。云霞般美丽的梅花他们不敢接近,个别人连道别都没有讲,急匆匆离去,唯恐自己身上长出梅花枝。
“这里是府城,不是山里。”白灵珑护着殷锦麟,怒视狼妖,“你把罗异司引来了!”
“那又如何?”披着人皮的狼妖肆无忌惮,“我没害人,玄衣卫和奇士奈何不了我。况且,我在罗异司里有亲戚。”
他走向她:“白灵珑,春天就要到了,我们生一窝小崽子,你说好不好?”
心魔在白灵珑的脑海里发笑:“你失去了价值,青丘白家决定把你许配给狼妖。你和狼妖的崽子如果长得好看,没准能像你一样得到昭颜上神青睐,名登仙籍。”
无视了心魔,白灵珑冷冷地道:“不怕死你就追求我。”拉着殷锦麟,“我们走。”
被留在树林里,狼妖挠了挠下巴:“什么意思?”叫来人类手下,“白灵珑有古怪,你查一下她的底细。”
梅园主人处理了障眼法导致的小风波,将狼妖请去。
屋子里,瓜果茶点随处可见,大家在聊障眼法。
殷锦麟端着一杯茶,拍了拍白灵珑的肩膀:“天上下凡的仙女我都见过,一个会法术的修行者,我不会怕他。”
“人类何其弱小。”心魔纠缠着白灵珑,“他们斗不过妖鬼,更斗不过神仙,但是你有能力救他们。”
“如何救?”白灵珑问。
“你只要做回小白狐,就能救魏醒。”心魔的语气满含着蛊惑意味,“昭颜上神最喜欢毛茸茸的漂亮小狐狸,他会宽恕你。”
旁边传来喧哗,白灵珑听了听,一个男声说:“……青州府城不久前下雨了,一条五爪金龙在天上飞,你们猜,金龙讲了什么?”
人们追问,那男的道:“金龙讲,她不是青州的龙,是我们南州的龙路过青州……”
“青州下雨?”白灵珑疾步走到男人面前,“下了多少雨?”
“听说差点下了大暴雨。”男人家里经商,消息灵通,“干旱三年,终于下雨,把没水喝的青州人高兴得不行。”
凡人不了解青州干旱的原因,白灵珑是狐妖,知道青州得罪了迟绫上神,十年内不能下一滴雨。
谁下雨,谁就是不给迟绫上神面子。
“上神可怕吗?青州下雨,迟绫上神会如何惩罚青州?”她问心魔。
心魔没声了。
“神使流落凡间,昭颜上神不闻不问。”白灵珑说,“上神不是完美无缺的。你用上神恐吓我,我不会上当!”
……
鹅毛般的雪花落下来,为大地穿上白衣裳。哑神算缩在屋里,倾听雪落的声音,掰着手指算了又算,算不到击败战神的神秘强者是谁。
自从鬼灾现世,算不到的事物越来越多。
未来似乎失去控制,走向吉凶难料的不可知。
司命会对此感到惶恐吗?
抻直手指,哑神算打开门取雪,生火煮了东西吃。
乞丐师叔被他安葬在故土,雪化之后,他会离开青州,找个好地方安定下来。
白雪映着天光,今天的黑夜来得晚。
早早钻进被窝里,哑神算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一声呼喊:“狗蛋……”
哑神算的乳名叫狗蛋,大人说的,起个贱名好养活。他很久没听到别人叫他狗蛋了,感觉很亲切,正要回应一声,话到嘴边,却没有出口。
知道他叫狗蛋的人全部死了,现在叫他乳名的是什么东西?
陡然间,哑神算的睡意跑了个干干净净。
他僵硬着身体躺在被窝里,闭着眼睛,呼喊像是在屋里,又像在门外,一声一声,渐渐染上烦躁的情绪。
……哑神算听懂了。
是邪门的李员外呼喊他。
大半夜的,天寒地冻冷得很,李员外怎么会在屋外?
哑神算一动也不敢动,也不敢算李员外,备受煎熬地等天亮。
“嘭嘭嘭!”李员外拍门,声音里多了一丝阴森气息,“狗蛋,开门!”
门上贴了门神像,李员外不能硬闯,他在屋外转悠,喃喃地念叨:“狗蛋欠了我功德!他变年轻了,是我给他付的代价!他欠我!”
欠?
那是你自愿给我的!
哑神算心里喊。
夜晚极漫长。
哑神算一夜未睡,听到鸡叫,屋外的杂音消失了,他才放松些许。
睡到中午,哑神算起床,推开门一看,门上窗上遍布抓挠痕迹,像被老鼠啃过,唯独陈旧的门神像不受损伤。他找来木板修补门窗,一晃眼天黑了,赶紧关上门窗,也不敢点灯,就着凉水啃干粮果腹。
“狗蛋,我来探望你。”李员外又来了,“开门,让我进去。”
哑神算没开门,李员外拍门。
嘭嘭,门被拍得震天响。
李员外说:“你开不开门?不开门我把你师叔杀了!”
哑神算听到师叔向李员外求饶,咬紧牙关。
李员外下了通牒:“子时到,你不开门,你师叔魂飞魄散!狗蛋,好你个不忠不孝的东西,被我逮到你,我会把从头到脚折磨一百遍!”
为了活下来,师叔给李员外说情:“狗蛋开门啊!你不开门我会魂飞魄散!李员外不会杀了你,只是讨回你欠他的债!……”
子时越近师叔越着急,李员外桀桀笑,师叔想出个法子:“我们进不去,活人进得!叫来个活人闯进去,要么让活人撕了门神,救、救命啊——”
凄厉的尖叫中,师叔被撕碎。
李员外优哉游哉地说道:“你师叔出了个好主意,狗蛋,你等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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