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辣的结果……不仅胃子疼,还让他的耳朵化脓了,一碰就疼,根本就不敢侧着睡,只能平躺着,一晚上下来浑身都僵硬了,加之胃疼了半宿,沈知流今早起来一点精神都没有。
沈知流看着自己化脓的耳朵,心累得很,他好想要一只红霉素,那玩意儿应该一涂就会好。
“公主,奴婢给您上点药吧。”棠芝上手想给沈知流将金属针摘了,却被他制止。
“别摘了,万一带不上还得重戳,太麻烦了,就这么涂药吧。”
棠芝小心翼翼给沈知流涂抹着药膏,心疼得紧,“殿下何必为了讨好太子而糟蹋自己的身子呢?他不值得。”
“棠芝,你为何对他敌意这般大?”
由于南靖的不仁,棠芝从小也没少受欺负,沈知流可以料定,他对南靖并没有多少留念。
棠芝摇了摇头,“奴婢不是对他,而是对北渊。”
沈知流不明就里。
“奴婢以前其实是北渊人,家里虽算不得大富大贵,却也能吃穿不愁,后来有一日父亲同人起了口角,那人一气之下就将父亲打死了,我和我娘向知府告状,一直没能成功,甚至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娘打了一顿,只因那人家中有人做官,知府不敢得罪,我与我娘为了告状将家里的田产房子都卖了,剩下的钱也被人骗走,我娘甚至被卖进了妓院,老鸨说我不好看,受得和竹竿一样,又把我卖给了人牙子,几经周转到了北渊与南靖的边界,被一个好人所救,就进宫做了殿下母亲身边的小宫女,殿下的母亲是个好人,他待奴婢宛如家人一般,奴婢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的恩情。”棠芝的眼中满是落寞,落寞过后又是对主子的思念。
“沈知流”的母亲在书中仅寥寥数语,身份低微,是个宫女,只因沈沥一次醉酒临幸而怀了孩子,可那日过后就被沈沥丢在了一处偏僻的院子,直到去世都没有在见过沈沥。
“北渊生我,却欺我、辱我、抛弃我的的家人,令我们一家都无法安身立命,所以我恨他们。”棠芝的眼中又充满了恨意。
这是沈知流从来不知道,怪不得棠芝会对北渊充满警备,先前就连用具都会再三验毒。
“对不起,棠芝,我不该一意孤行带你来北渊……”沈知流的心中一阵愧疚,因为他而使得棠芝再次踏足她的伤心之地。
棠芝掩下了眼中的恨意,笑着摇了摇头,“不,殿下,不管您做什么决定,棠芝都会跟随你,支持你,不论你做的是对是错,棠芝只认定您,所以……就算我痛恨北渊,我也不会因为殿下喜欢上了北渊太子而对殿下产生二心。”
真是个人美又令人心疼的小姑娘。
等会儿,喜欢?
喜欢谁?
“等等,棠芝,你刚刚说什么?我喜欢楚尽?”沈知流一脸不可思议,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对,殿下喜欢北渊太子。”棠芝十分肯定地点着头。
“我没有说过我喜欢他啊?”沈知流连忙否认。
“喜欢不是用说的,殿下的种种行为都透露着喜欢,以前的殿下对什么都漠然,性格也不像现在这般活泼。可自从来了北渊,不仅对北渊太子倍感关心,殿下的笑容还变多了。”
“这……”沈知流承认他确实很关心楚尽,那是为了能够抱上大腿,挣个生活得好的机会,还因为楚尽和他的学生一般大的年纪,心疼他小小年纪就要经历这么多的事情。
怎么“心疼”与“抱大腿”到了棠芝的眼中就成了“喜欢”了?
沈知流的太阳穴“突突突”的疼,他不禁揉了揉,“好棠芝,咱们现在寄人篱下,自然要讨好这里的主人,可是讨好并不意味着喜欢。”
“所以殿下不喜欢狗太子?”棠芝眼睛“唰”的一下亮了起来。
好嘛,一听不喜欢他,就连称呼都改了。
沈知流道:“当然了,你的殿下我是个男人啊,怎么可能会喜欢男人?”
棠芝十分赞成,她痛恨男人的程度就和痛恨北渊是一样的,“嗯,男人都是坏东西,殿下不能喜欢男人,不能重蹈殿下母亲的覆辙,咱们要远离男人,靠近男人不仅会变得不幸,还会丢命。”
没想到棠芝小小年纪居然活得这般通透,很有现代优秀女青年的思想:要什么男人,搞钱才是最主要的啊。
“放心,好棠芝,你家殿下我会带着你发家致富的。”
沈知流因着身子不适,又因为昨天被他吓着了,所以没有去楚尽的院子献殷勤,就连每天早晨雷打不动的一碗香甜的粥都没有熬。
“他身份调查的如何了?”楚尽收起剑,从荣庆手里拿过帕子擦了擦额间的汗,问一旁的江申。
“属下拿着公主……”江申一时顿住,而后又换了一个称呼,“拿着他的画像问了被关着的南靖太子,他说这是他的十六皇弟,沈知流。”
楚尽想起了他写的字,心下了然,居然真是“沈知流”。
楚尽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示意江申继续说。
“属下还找到了南靖宫服侍的宫人,说十六皇子的出身不好,一生下来就被丢在偏僻的废宫,靠着老嬷嬷的悉心照料和一个小丫鬟随侍左右,才能安稳长大,但是过得不如意,每天都会被欺负。”
这倒是和沈知流自己所说分毫不差,看来他也没有骗自己。
原本他是不打算调查沈知流的,他一无内力,二无武功,三身子还不好,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他不屑如此,放在身边当个金丝雀养着就好。
可这些天下来,他的殷勤讨好,身上似有似无勾人的香味,不得不让楚尽敲响警钟。
可是调查结果显示,他真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小皇子,一个身世可怜、过得凄惨的小皇子。
忽然他又想起了一件事,眸色沉了沉,问道:“他脖子上的伤是不是沈知清干的?”
“是。”江申如实回答。
“去帮孤做一件事。”楚尽附在江申耳边。
听完后,江申面露难色,“殿下,这恐怕不合规矩,如果被人知道了,会……”
“沈沥都能如疯了一般死去,沈知清自然也可以,去做吧。”楚尽朝他挥了挥手。
“等等,把画还给孤。”
江申愣了愣,然后从怀里掏出折叠得完整的宣纸,放到了楚尽的手上。
走之前他还看见自家殿下十分爱惜地将纸张捋平了。
荣庆将这些全部看在眼中,他也是刚刚才得知南靖公主居然不是公主,而是皇子,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而后又料定这沈知流的“恩宠”要到头了。
但现在看来,不尽然,就连一张画都珍惜得像个宝贝似的。
同时心里有些担心,殿下若是真的喜欢男子,以后的子嗣可就成问题了。
他是看着殿下长大的,心里自然是疼他,为他好的。
“殿下,那个公主……”荣庆张了张口,却被楚尽打断,“对了,公主今日怎么没有来?”
往常这个时候就算看不见人影,粥也已经送来了。
“啊?公主好像身子不适。”
“病了?”
“好像是胃疼。”
“孤去瞧瞧。”
荣庆刚想劝谏几句,谁知道自家殿下一听到人家病了,又乐颠乐颠地跑了过去。
看来殿下是真的爱重南靖皇子,就算是身为男子也无所谓。
荣庆不禁叹了声气,殿下喜欢就喜欢吧,反正太子殿下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想通了这一点,荣庆也乐颠乐颠地跟在楚尽的屁股后面找“公主”去了。
沈知流趴在桌子上练字,练着练着就开始画画。
想起了昨日楚尽画的蓝边蝴蝶,活灵活现的。
他不仅字好,就连画技都是炉火纯青,可看看自己的,线条歪歪扭扭,简直太辣眼了。
气得他把画撕了放在一边,他好想给学生们上课啊,以前一连上四节课他都觉得身心俱疲,现在就是让他连上六节都不说二话。
哎,沈知流撑着头看着呆呆地望着窗外的风景。
看着看着,湛蓝的天空出现了一只风筝,一只小蝴蝶风筝,在微风的吹动下翩翩起舞,吸引了沈知流的兴趣,一直盯着小风筝看。
小蝴蝶一会儿落得看不见身影,一会儿又高高地挂着,起起伏伏十分地不稳定。
他的心也随着小蝴蝶起起伏伏。
“殿下想玩风筝吗?”
棠芝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后。
沈知流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玩过风筝,甚至自己扎了一个,但是被年纪大的小孩儿给弄坏了,他难过了许久,后来就没有玩过了,虽然是小孩子、小姑娘会玩的,但沈知流也挺跃跃欲试的。
“外面怎么会有风筝?”沈知流问道。
“今儿开春,外院的小丫鬟们闲来无事就找点乐子吧。”
“把她们带过来。”
几个小丫鬟被带到了跟前,畏畏缩缩的,她们是趁着无人看着的时候才敢偷偷放一放,谁曾想居然被沈良娣看见了。
要知道沈良娣可是太子府最受宠的,她们轻易都不敢得罪,于是心里怕极了,一个个都低着头。
谁料沈良娣只是让她们把风筝借他玩玩,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沈知流的院子足够大,可以叫人跑得开。
他受小丫鬟们指点,从高处出发,试了好几次才将风筝放到天上,一松一拽之间让风筝越飞越高,这是沈知流放得最成功的一次,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不掺任何心机,不为讨好任何人而硬挤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笑。
楚尽来时刚好就看见了这样的景象。
原本就是个美人,不笑的时候看上去病恹恹的,没什么生气的样子,可一笑起来,整个人都明媚了不少。
然而这份喜悦并没有维持很久,沈知流高估了自己的体力,由于情绪太过激动,呼吸变得不畅快,像一口气堵在胸口一般,上不去下不了,生生地将自己的脸憋的通红,下一刻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小蝴蝶一时没了拉扯,渐渐地落下来,落在沈知流的身边,了无生机。
“公主!公主!”棠芝吓得一路跑过去,然而她的动作还是没有快过一团黑影。
楚尽把沈知流抱了起来,急忙道:“愣着做什么?去请太医。”
沈知流幽幽转醒,总觉得身上冷津津的,不舒服的很,头也很痛,这种感觉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得了,又病倒了。
沈知流隐隐约约地感觉有人在给他搭脉。
老太医捋了捋胡须,眉头越皱越深,这……沈良娣的脉象有些奇怪,一会儿像男人一般强有力,一会儿又像女子一般浅弱,一会儿又介于男子与女子之间,饶是他行医多年,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不过唯一能够肯定的是,此女子有不足之症,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好不了。
老太医听过京中传闻,太子殿下宝贝沈良娣宝贝得跟眼珠子一般,他在斟酌着到底该不该开口。
楚尽看出了老太医的难色,于是道:“但说无妨。”
“良娣的身子弱,经不住反复折腾,先前又是受伤又是感染风寒的,恐怕……没几年活头了。”
楚尽愣住了,没几年活头?他的身子竟差到了这个地步。
一旁的棠芝却像早已知晓般,面上没有异样,眼底却满是悲伤。
“若是好好治着,最多能活几年?”楚尽问道。
“这是娘胎里带的弱症,原本后天好好将养着还是能好的,但是从脉象来看,良娣从前就遭了不少罪,所以里子很差,若是从现在开始调理的话,也就活个七八年吧。”
这是最保守的说法,看着太子殿下重视的模样,大抵是不希望沈良娣这么早死的。
七八年……
楚尽的心一沉,一边惋惜红颜薄命,一边不忍。
迷迷糊糊间的沈知流将这些话听了个大半,他心里是知晓的,原著的设定就是身娇体弱,可他不知道竟弱到了这般田地,弱到了不过七八年。
楚尽嘱咐太医不要多言,老太医行医多年,见多识广,自然会守口如瓶。
“醒了?把药喝了。”
楚尽一直守在沈知流的房间,恰巧煎完了一副药。
沈知流闻着苦苦的药,脸都皱巴了起来,一闻就想吐,嫌弃的要死,但当着楚尽的面又不得不喝,于是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了进去。
苦得沈知流无地自容,忽而口中一甜,不知何时被人塞进来一块蜜饯,缓解了苦涩。
沈知流含着蜜饯,“多谢殿下。”
“你不同孤惹麻烦就已经谢天谢地了,瞧瞧这些时日,太医都快在太子府住下了。”话一出口楚尽就知道自己失言了,张了张口,可那句“抱歉”还是没有说出来。
“我身子差,我也没有办法嘛。”沈知流小声嘟囔了一句,他也很痛恨自己不争气的身体,动不动就生病,成日里泡在药罐子里,就算是他每日起早锻炼也改变不了命定的结局。
七八年………
好短啊。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