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姜宥上午没来,所以江柚下意识推断,他下午也不会来学校。

    从后门的角度往这边看,坐在她座位上的盛琰又正好把姜宥挡得严严实实,她想当然以为向晚歌和云裳说的人是盛琰。

    可向晚歌那最后一指,已经清清楚楚地表明了,她们说的请吃水果的人,是姜宥。

    江柚心脏急速地跳动了几下,先是心中一喜,而后又渐渐复杂起来。不过短短几秒,她的大脑已经闪过无数个念头。

    因云裳开玩笑的内容而涌现的开心,可能只有00001微秒,那种甜蜜的感觉还来不及在心头上化开,她就领已经先一步,品尝到了下面那存在感强烈到容不得她忽视的怯。

    其实之前云裳也没少拿她跟姜宥开玩笑活跃气氛,因为两人名字相像这点,班上其他同学甚至老师也不知道玩闹着起过多少次哄了。

    可这次,就是不一样。

    那之前,她连自己还没搞清楚她对姜宥的感觉,每每被大家起哄调侃时,也是内心困扰和排斥更多。至少那时候,她是真的打心底里,不太希望江柚和姜宥这两个名字一起被提及的。

    但现在……她巴不得。

    甚至交作业的时候,她都会鬼使神差地,故意把两人的作业叠放在一块。

    昨天两人的课本被薄荷气泡水浸湿,一向爱惜书本的她,大脑内最后一秒闪过的念头,居然不是觉得好可惜,而是一阵窃喜,不,狂喜。

    而她高兴的原因,居然是两人的书本沾染上了同一种味道,这个莫名其妙甚至不能够称之为理由的理由。

    甚至连江柚都觉得不可思议,想不通这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可她昨天晚上躺在床上,确确实实地偷偷为此兴奋了好久好久好久。

    兴奋是真实的,偷偷也是真实的。

    在江柚眼里,这种喜悦只能滋生在背阴处,妥帖存放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藏得严严实实,那全是她的私人宝藏。

    她不打算也不希望拿出来,被其他任何人甚至姜宥本人,公开展览,大肆围观议论。

    暗恋可能就是这样,你可以自己暗中不停寻觅,迫不及待地想捕捉任何细微的蛛丝马迹,以此充当证据,来证明你喜欢的人对你也是特殊的。

    抑或连这点都不必证明,你只需一丁点不起眼的巧合,充作玛丽苏信仰,慰藉自己,你们是命中注定的天生一对。

    而那些巧合,全都是上天冥冥中给予你们的暗示和凭证。

    每个玩儿暗恋的人,似乎都曾上瘾般沉迷于此类游戏,乐在其中,丝毫不嫌疲倦不觉厌烦。

    每一个新发现的巧合都如同精神鸦片,成为新的支撑和力量。有些时候甚至可以拿来续命,就是这么疯狂。

    但,这个游戏的终极乐趣,就在于它是一场单机游戏。

    你可以为它着了魔,却又容不得被外人窥见一丝一毫的端倪。

    江柚也是最近几天,才慢慢感受出暗恋的快乐,开始懵懂地享受到它的美妙。

    可她还是胆子太小,连设想一下未来都不敢,更没考虑过暗恋之后要怎样。她是一个天生的悲观主义者,只想停留在现在。她恐惧现状遭到破坏或改变。

    偏偏分柚子的时候,云裳还不停暗示,盛琰高达林也一起跟着暧昧地怪笑,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就好似非要看见个结果,让他们承认什么一样。

    姜宥坐在旁边一脸平淡,不参与也不阻止,目光安静投过来,也好像在等着她说些什么似的。

    江柚感觉这一刻,自己就像被逼上梁山的林冲一样,可惜她还不如林冲,因为她一点反击能力都没有,连眼前区区几个好友的眼神围攻都招架不住。充其量不过就是一个跳梁小丑。

    然后就在大家众目睽睽之下,江柚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跑了。

    她居然跑了。

    -

    浩浩荡荡运动会临近尾声,今天下午每个班都需要在班上集体开一个班会,江柚在厕所待不了多久,就不得不回了教室。

    “柚柚,你刚才生气了?”云裳一见她进门,就讨好地跑过来,“我不是故意开你玩笑的,我以后再也不这样啦,好不好?”

    江柚心说,不,她才没有生气。那反应算是生气吗?一点都不是,她最多不过是恼羞成怒。浓浓没必要道歉,该道歉的是她,因为她心中有鬼。

    但她第一次没有对云裳坦诚真实情绪,而是撒了个谎:“我中午没吃多少东西,刚刚胃里突然有点难受,所以才去了趟厕所。”

    江柚刚刚在厕所用冷水洗了个脸,刚又被吓得唇色发白,脸色有点差,看起来还真挺像身体不太舒服的。

    而且云裳也一直都知道江柚有低血糖,更是毫不犹豫地相信了她的说辞。

    她拍拍胸口:“柚柚你刚才吓死我了,吓得我都不敢跟你开玩笑了。哼!讨厌你!”她佯装愤怒,握拳轻轻锤了江柚几下。

    这样才像云裳,江柚也跟着她的动作松了口气,知道这件事算是过了。

    安心的同时,心里却又隐隐有点失落,就好像不小心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江柚也是今天才发现,原来她居然也可以这么矫情,一个心思都能绕出个九曲连环,连她自己都迷茫她到底在矫情个什么劲儿。

    江柚有些自卑地想,她为什么老是喜欢大题小做,一副开不起玩笑的低情商样子。为什么她就不能大大方方的跟他们一起玩闹逗贫,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丁点风声都能惊慌失措。

    她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刚刚的整个过程,江柚都没太敢留意姜宥的表情。

    进教室门时,她也刻意强迫自己,视线不往那边飘,伪装出正常的模样,和云裳说说笑笑,回到座位。

    江柚也不知道自个怎么想的,她现在的内心感受就好比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她居然觉得有点对不起姜宥。

    盛琰看见她,扯出个笑,正预备开口说句什么,“江”字还没出口,就被云裳一个瞪眼打断:“安静!柚柚身体不舒服,你别吵哦。”

    “我……”盛琰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我半个字都还没往外蹦,就听见你在这不停巴巴巴,聒噪得不行。要吵也是你比较吵吧?”

    云裳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上手把盛琰推回他的座位,交代向晚歌,“晚歌你帮我看住表哥,他今天忘记吃药,病又犯了。”

    云裳最近跟向晚歌处的不错。

    之前由于误以为向晚歌是周清许女朋友的原因,云裳恨屋及乌……呃,现在想想,也不一定就是江柚自个想的那样。

    反正总之就是,向晚歌刚转来的那一个月,云裳是基本不跟她打交道的,并且还要求江柚跟自己站在统一战线。

    后来也不知道是哪一天,两人突然就搭上线开始说话了。

    当然在朋友方面,云裳还是绝对把江柚排在第一位的,但平时上厕所去超市,她偶尔也会撇下江柚跟向晚歌一起,更多的情况是江柚被拽上一起“三人行”。

    向晚歌跟云裳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盛琰就被扣下了。

    没了干扰,云裳开始了自己的跑腿丫鬟之路。

    她先从江柚柜子里拿出来毯子抱枕,打算给江柚武装上。她记得她上回生病发热,江柚就是这样照顾她的。

    计划尚未成行,便被江柚给弱弱拒绝了。“我没发烧感冒……”

    云裳想想也是,于是把毯子抱枕又放回去了。

    低血糖应该怎么办——吃些甜的?补充能量?

    云裳一边想,一边翻江柚的柜子。她从里面捣鼓出一盒牛奶,两粒蛋黄酥,几小袋水果蔬菜□□干,压缩饼干,一大包即食燕麦片……角落里居然有罐未开封的蜂蜜,还有冰糖?

    “柚柚这是把你家厨房搬过来了吧?”云裳觉得自己真长见识了。

    她知道江柚特别会“享受生活”,总是在可行范围内,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但也没必要……这样个“奢靡”法儿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准备在教室里开小卖铺呢?

    ——等等,这似乎是个好主意。

    云裳决定先略过在她大脑灵光一闪的绝妙idea,继续操心江柚低血糖的事儿。

    她从那些搜刮出来的吃的里面,捡出几样简单易食,又能及时补充能量的,搂进怀里搬回座位。

    也不直接给江柚,一个个拆开包装袋,然后亲手喂给她。

    迫于谎言压力,江柚也无可奈何,只能乖巧顺从配合着云裳,她喂一口她吃一口。

    待到云裳过足丫鬟瘾,又碍于牛奶实在不好喂,她举得手酸,江柚也喝得姿势别扭,才不得不把牛奶盒还给江柚,转回身去。

    正好刘班也到了教室。

    刘班一身运动装扮,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脸上的精神气儿都跟平时不一样,和同学们讲话也随和不少。

    他们这些老师也需要参加教师组的运动会,刘班顶着四十六岁高龄,一口气儿报了3000米长跑、足球、拔河等好几个比赛项目。

    今天下午班会结束,就有一场拔河比赛。

    班上同学早串通好了要去给刘班加油,可现在却非故意装作一脸无知。

    台上刘班旁敲侧击提到拔河,同学们在台下就是不接话,还居心不良地引旁的话题,讲笑话吊着他。

    整栋楼都回荡着他们班上的笑声,甚至隔壁班的班长都受不了,跑来提了两回意见,说一班太闹腾,扰乱他们军心。

    隔壁班班长来提意见的时候,大家全都对此不道德行为,致以强烈谴责,并一脸痛心疾首地表示,对不起,我们会注意的。

    等人走后,又故态复萌。

    甚至还有个别调皮的学生,譬如高达林等,存心发出更大的声音,一度还拐弯抹角,向隔壁班喊话。

    刘班在台上无奈看着他们斗法,也不加以强硬阻止,只委婉提醒他们别太过分了。

    班上的人读懂刘班的态度,更加恃宠而骄,啊呸,恃势凌人,无法无天了。

    江柚听着大家说笑,也暂时把满腹心事忘到脑后,变得开心了一些。

    高达林又说了一句什么,她捂着嘴笑得乐不可支,下意识朝旁边看去,准备跟姜宥分享。

    当她转过脸去,却看见,姜宥丝毫没参与进班上热闹的气氛的意思,双耳上各塞了只耳机,安静沉默地低头打游戏,右手里还掂着块咬了一半的巧克力。

    莫名的,江柚察觉到他在生气。

    不然他不会在班会上打游戏,还当着刘班的面,一点隐藏手机的意思都没有。这完全跟他平时的“低调”性格大相径庭。

    而且最主要的是,他居然在吃巧克力。

    他玩游戏的时候向来偏好吃牛奶糖,不怎么吃巧克力。更何况,这个巧克力还是抹茶味的。

    认识的第一天,云裳就说了,姜宥讨厌抹茶味的任何东西。

    种种反常都在昭示着一个事实,他真的生气了。

    于是,江柚侧过去的脸,就那样被堵在半道,不敢前进。唇角弯开的笑容也僵在脸上,忘记进一步动作,要收不收。

    姜宥似乎终于察觉到她的视线,将耳机摘了下去,放在桌上。却也不看她,更没开口说话。

    气氛在周围同学的欢声笑语的映衬下,莫名显得诡异。

    两个人闷声坐在教室一角,谁也不搭理谁,却也,谁也没有不理谁。像在赌气,又像是冷战。

    不知道想到哪个字眼,江柚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

    唔——冷战。

    这个词好像经常被用在情侣中间。

    笑容绽开在她脸上还没一秒,就被姜宥倏地转过头,狠狠瞪了一眼。

    诡异般的平静就此被打破。最终还是姜宥忍不住先开了口:“要吃巧克力吗?”没什么好气的语调,特别拽,

    “……什么?”江柚大脑还停留在他干嘛瞪她这个问题上,暂时没反应过来。

    “到底吃不吃?”他没什么耐心地重复一遍。

    其实江柚这会儿还没搞明白状况,她思维比较迟钝,一向比别人慢几拍。

    当下听见姜宥不耐烦的语气,来不及深想,只知道潜意识里的反应告诉她该点头,否则一定会惹恼姜宥。

    所以,她连忙点点头,顺道还自作主张,张开了嘴。

    这个捎带动作,完全是被刚才云裳的机械喂食给训出来的条件反射。

    “咽下去了吗,来吃这个。”

    江柚张嘴。

    “啊……张口,吃。”

    江柚张嘴。

    “吃……”

    张嘴。

    姜宥也被她这动作弄得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犹豫着,把手里的巧克力送了过去。

    江柚大脑基本还是宕机状态,想也没想,低头就在上面咬了一口。

    直到嘴唇碰到什么柔软的东西,意识才终于慢慢回笼。生理比大脑反应更敏捷准确,脸唰地红了一片。

    浓浓的巧克力和抹茶味道在口腔化开,两种口味掺在一起,不分彼此,交融得非常契合,将彼此的口感,在味蕾间均烘托到极致。

    江柚忘记了将头撤回,姜宥也没有把手收走。

    时间如同被按了停止键,空气也延缓了流动,凝固成琥珀状,将这一刻定格,再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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