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三节课一结束,薄浔立刻跟漏气一样趴在桌子上。
大课间,班上的同学一哄而散,教室瞬间就冷清大半。
刚酝酿出睡意,桌子剧烈的晃动了几下。
“起来起来起来!薄浔!起来了!”课桌边,多了一个和他身材差不多的男生,一看就知道也是体育生,容貌和薄浔这副阳光无害的脸截然不同,大气的五官中带着不羁,看上去就是一副不良少年的样子。
薄浔:……
他不为所动。
宋嵩见此放下课本,对着闯进班的少年道,“谢哲,和你说过很多次,课间串班不要大声喧哗。”
“切,三班学委就是事儿多。”谢哲不屑的哼了一声,“浔哥,还没天黑呢睡什么?还是说天黑了以后有活动需要体力得攒着劲儿?”
薄浔埋了埋脑袋,没理对方的浑话。
烦。
谢哲见他真不醒,使出绝招,“打球缺一,大黄和蒋哥都在球场上等你呢,速来。”
听见“打球”两个字,薄浔像是被触碰到了机关,立刻坐直。
他将信将疑的问道:“真的?”
宋嵩:……
谢哲:……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就对‘打球’这两个字有反应啊哈哈哈哈。”谢哲没忍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薄浔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气呼呼的又一次栽了下去,准备继续睡觉。
谢哲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故意逗弄他,“薄浔,打球。”
听到“打球”这个关键词,薄浔明明很不想理他,可耳朵还是条件反射性的动了动。
“你烦不烦?”薄浔被扰的睡不着,闷声抱怨了一句。
“你怎么和巴甫洛夫的狗的实验里的实验品一样哈哈哈,”谢哲笑着跨坐在薄浔面前的空位,双手交叠在靠背上,“真打球。不过大黄那孙子被留班了,估计得待会儿才能到,蒋哥已经先去占场了,让我来喊你,说15分之前下来就行。”谢哲说完,注意到角落里多了一个陌生的面孔,“这是你们班新同学?”
薄浔:“嗯,今天刚转来的。”
谢哲看着角落里那张轮椅,神色有些震惊,张了张嘴,欲问又止。
薄浔见谢哲一直盯着俞烬看,直接伸手按着他的后脑勺给他掰了回来,“对了,上次你说的那个专业洗纹身的师傅联系方式再推给我一下,现在这个师傅的技术真的是美团送菜上门,菜到家了。”
“早让你找他你不找……”谢哲说着环顾了一圈确认没有老师,这才解开手机锁屏,“发给你了。”
薄浔从桌兜里摸出来手机,确认了一眼。
-
傍晚的操场上人不算少,晚霞混合着落日余晖,一起糅进深蓝色的夜空。
薄浔和谢哲下楼时,篮球场早就被各方势力占据,根本没有空场。
“蒋哥,不是说你来占场嘛?”谢哲大老远看见单手抱球,悠哉悠哉的蒋翰,直接冲过去一记虚拳招呼到对方脸侧,“薄浔我喊来了,你占的场呢?”
被叫蒋翰的男生没理会谢哲的虚拳,直接在他肩膀上还了一记实拳,“别和我大呼小叫的。不用占了,刚才有人问我是不是在等薄浔,我说是,然后他给我了一把钥匙,说我们以后想打球直接进室内体育场。”
蒋翰说完,转向薄浔,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行啊,你什么时候面子这么大了,能专门要到室内体育场的钥匙?”
薄浔一头雾水,“我哪儿知道,不过有室内球场不用白不用。”
室内球场的环境比室外好得多,干净明亮,温度适宜,一般只用于校庆等活动,平时几乎不对学生开放。
一场球打下来,薄浔坐在木地板上大口大口的灌着水,“话说蒋哥,到底是谁给你的钥匙?”
他和蒋翰谢哲都是初中时在体校认识的,三个人辈分按着出生月份依次排序。
“这话我问得问你,”蒋翰用t恤擦着汗,“应该是个实习老师,很年轻,就问了一句我是不是在等薄浔,没了。”
怪了。
薄浔百思不得其解,他一向不讨老师喜欢,到底哪个老师会对他这么好。
“对了薄浔,你们班是不是新来了个转学生?”蒋翰突然想到了什么,停止了擦汗的动作,“就是走路不太方便的那个同学。”
薄浔放下水杯,“对,叫俞烬,他怎么了吗?”
“你小心着点他,别看他文文弱弱的样子,估计不是好惹的。”蒋翰说完停顿了一下,面色复杂,“今天我们班有个嘴欠惯的,中午见到那个俞烬的时候不知道说了什么,据他自己交代说是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反正刚才已经哭着回宿舍收拾东西准备转学了。”
“我又不嘴欠。”薄浔挠了挠头。
“你是不嘴欠,你是遇事儿是省略唇枪舌战的环节直接动手。初中的时候天天惹事儿,兄弟几个没少给你收拾烂摊子,就是提醒你一句让你注意点。”
“噢,我知道了。”
他很好奇自己在朋友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明明他以前打架从来只挑实力相近的打,从来不会欺弱凌强,只会知强而上。
薄浔踩着预备铃回班,跑回自己座位上的时候,下意识朝俞烬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俞烬正抱着素描本画着什么,骨感的手腕动起来轻盈灵活。
俞烬像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局促的立刻放下笔。
薄浔也无意窥探他人隐私,急忙挪开目光,回到自己座位上之后,拿出作业和课本,该干什么干什么。
上课铃已经响了十分钟了,迟迟未见晚自习看班老师的身影。班上极个别自制力强的同学不管有没有老师都在好好自习,但大多数已经乱成一锅粥,叽叽喳喳的,玩手机的唠嗑儿的,干什么的都有。
“宋嵩,可不可以问你一道题呀?”薄浔正写着作业,身边突然多了一个甜甜的女声,视线里多了一个矮矮小小的身影,“我的数学作业不会做,问过周围的同学,她们都说让我来问学委。”
薄浔感觉到宋嵩听到这个女生的声音,整个人瞬间绷直,耳垂“唰”的一下充血,持笔的手不自在的在纸上划出墨痕。
“咳,咳咳。”前桌的男生已经开始故意咳嗽了,“宋嵩,林澜澜来找你了。”
“小宋,林澜澜说作业不会,你看着办啊。”
宋嵩面无表情的抬头,推了一下眼镜,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冷静,“可以,哪道不会?”
“澜妹,坐我位子上,来来来,让宋嵩给你讲。”薄浔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直接站起来给女生腾出位置,“快坐快坐。”
宋嵩故作严厉道:“薄浔,自习课不准擅自乱换座位。”
薄浔哪儿听他的。
每次自习课林澜澜来找宋嵩,他都是自觉闪人,每次他闪人后宋嵩都会假惺惺的提醒他不能乱换座位,事后再和他道歉说谢谢。
薄浔没谈过恋爱,并不影响他对发小的感情旁观者清。
换位置的时候,薄浔突然犯了愁。
以往,他给林澜澜腾位后都是挪到靠门大组的最后一排。如今,这个位子多了一个转校生。
他想起来大课间时蒋翰和他说的话,有些犯难。
犹豫中,看班老师姗姗迟来。
看班老师在讲台上尖声细气的大声道,“是谁在最后一排晃悠不回座位?”
薄浔心一横,直接在俞烬旁边的空位坐下,淡定的摆出写字的姿势,装作在自习一样。
坐在俞烬身边,才能闻见那股若有若无的艾草味。仔细闻,可以从苦艾味中嗅出里面夹杂的烟焦味。
难道新同学还抽烟?
“借你这儿坐一下。”感觉到俞烬画画的手顿住,薄浔连忙解释。
大概是同桌的距离离得太近,他无意看见,画的是一个在打篮球的少年。
也不知道是还没画到衣服,还是原本就不打算画衣服,画上的人身材一览无余。
薄而结实的肌肉流畅轻盈……
可俞烬看起来纯洁无垢,不像是会画那种,和年龄不相符的画的人,应该只是还没画到人物的衣服,薄浔心想。
还没看完,只见俞烬“啪嗒”一声反扣住了画本。
“薄浔。”
被叫名字,薄浔下意识把背挺直。
新同学的声音过于好听,字正腔圆的,像新闻联播里的主持人,但比主持人多了几分柔和,加上变声期特有的沙哑,让人耳根痒痒。
“怎么了?”薄浔道。
“我知道我们不太熟,这个请求有些唐突……”俞烬说到这儿,刻意顿了一下,微微低头。
“你说你说,没事的。”薄浔赶忙道。
俞烬这才抬眼,直勾勾地注视着那双黝黑、像犬一样的眼睛,“请问,可以看看你的纹身吗?”
薄浔一滞。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句话太过狎昵,可是俞烬清澈的眼眸炯炯有神,不像是那种下/流之人。
“抱歉,是不是让你误会了,“俞烬见此,狭长的眼眸低垂,看上去毫无攻击性,不急不缓道,“刚才画画的时候有些卡壳,给人物画纹身的时候发现怎么也画不出来。仔细想了想,应该是因为没有近距离观察过有纹身的人,所以才画不出来。我平时几乎没有机会和人接触,更别说认识有纹身的人,刚才无意听到你说身上有纹身,这才……我知道这个请求听起来有些奇怪,对不起,我实在想不到除了你还能找谁。”
“真的只是看一眼,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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