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山洞外天色漆黑,月明星稀。山洞内,宇文修多罗也已是昏昏欲睡了,只是她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掌心,强行让自己清醒着,盯着眼前的火苗。
大约过了一个半时辰,李福那双朗星般的眸子缓缓睁开,看了看昏昏欲睡的宇文修多罗,柔声道:“你快眠一眠罢。”
宇文修多罗揉了揉眼睛,疑惑地问道:“大王,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李福的唇此时有了几分干涸,嗓音也多了几分沙哑:“本王还是不放心这些柴火。罢了,你且眠一眠罢,不要看着柴火了。”
他说罢,就站起身来,宇文修多罗正要阻止,他就已经迈开两步了:“本王去找两片叶子装水。”
宇文修多罗无奈了:“大王,我不是说过了嘛,你腿上还有伤,若要找些什么,让我去就好了。”
谁知李福却道:“找盛水的叶子可不能在洞口外就找到,外面夜色漆黑,王妃可敢去吗?”
听到这话,宇文修多罗当然就蔫了,只是看了看空旷的山洞,还是坚持道:“那我要和你一起出去,我一个人在这里害怕。”
她仰着头看他,黑葡萄似的双眼很是清澈,又充满了灵动。他将手递给她,欲要扶她起来,却被她拒绝了。她自己站了起来,还白了他一眼:“自己腿上有伤还想着扶别人。”
李福:“”
李福拿了根木头点燃,当了火把,二人就一同在山洞周遭寻找着稍大些的树叶,宇文修多罗一面扶着李福,一面又紧紧地挨着他,周遭黑暗的环境让她很是害怕。只是她却不知道,李福每走一步,腿上都是一阵疼痛,可他的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
山间的夜里寒冷,冷风凛冽地吹着,宇文修多罗被冻得瑟瑟发抖,李福自然注意到了,将自己的披风褪下来,披到了她的身上。
宇文修多罗抬头望他,感激地道:“多谢大王。”
今日也算他二人幸运,没走多远就找到了稍大的叶子,宇文修多罗忙踮了脚,想要伸手去摘,却由于身高原因,怎么都摘不到。李福直接走上前,一个伸手,就抓了一把叶子下来,惹得宇文修多罗又不服气了起来。
二人这么相处着倒也欢乐,一路走回了山洞后,宇文修多罗就按着李福的肩,让他赶紧坐下,自己拿着叶子去洗干净后,折了一折后,盛了水,拿了过去,递给了李福,让他喝了水后,自己才去给自己接了一盏水喝,而后,二人又将那野果子拿来吃了。
看着宇文修多罗忙前忙后的身影,李福忽然觉得,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有些娇气又顽皮的王妃,在遇到事情的时候,倒真是坚强又懂事了起来。
说话间,宇文修多罗想到方才他们又走了一会路,就直接撩开了李福的衣袍,看了看他的伤处,果不其然,丝丝鲜血渗到了最外面的布料上。
她赶紧去采了些墨旱莲草,如同先前一般,为李福将布料换了,只是看到愈发红肿起来的伤口时,她的心中暗叫不好,却也无可奈何。
待到这一番事情折腾完后,她就觉得一阵又一阵困意袭来,上眼皮和下眼皮频频打架,李福失笑:“你快眠一眠罢。”
宇文修多罗应下,刚一放松神智,就睡了过去,头还倒在了李福的肩上,看的李福又是一笑。素日里神情平淡的他,在面对宇文修多罗时,总会多了许多笑容。
只是在这样充满了未知数的野外环境里,人又岂能如平日一般,高枕无忧,安然入睡。不知过了多久,宇文修多罗缓缓转醒了,她揉了揉惺忪睡眼,发觉自己居然靠在李福的肩上,赶紧不好意思地坐直了,只是此时,她偏头看去,却发现李福的脸上染着不正常的绯红,当然,她不会那般自恋地认为是自己魅力太大惹得李福的一颗少男心砰砰直跳,导致了脸红。
她伸出手一摸李福的额头,果然,一阵热意传至她的手掌。想来是伤口感染引起的发烧,不过还不算太烫。
“大王,您发热了!”她惊叫着,却见李福的面色并没有什么变化,想来是早已知晓了。
见他还睁着眼盯着柴火,宇文修多罗一阵无奈,蹬蹬蹬地跑去了水流前,又撕了块布料打湿后,拿过去敷在了李福的额头上,给他进行物理降温,又催促他快睡。
李福应下,只是对她叮嘱道:“我们失去踪迹了这么久,想来师父和二十一娘他们已经派人来寻了。待到天亮时,若我不能醒来,一定要叫醒我,我去烧出浓烟,他们便可以看到我们的位置了。”
宇文修多罗自是答应了,又催促他赶快休息,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中间,宇文修多罗又几次为他换了额头上的冷水帕子,又拿了另一块冷水帕子为他擦拭掌心。她的心中满是担忧,如一块大石头悬着一般。
好不容易挨到日出时分,宇文修多罗走到山洞前,就见到东方的天空被染成了淡青色,一轮红日自地平线喷薄而出,逐退群星与残月。随着它逐渐升起,万道灿烂的金光也随之铺满了天际,而后,太阳越升越高,天色也逐渐大亮起来。
一阵脚步声自她的身后传来,不用想便知是李福醒来了。他站在她的身旁,与她一同观赏着这样壮观的日出景象。
“昨晚本王发热,辛苦王妃一直照顾了。”李福寻了个开头的话题,温声对她道。而宇文修多罗忙走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依然是低烧:“我倒没什么辛苦的,但是大王还在发热,还是要快些回长安就医才是。”
眼见天色已亮,李福带着她去旁边取了好些还沾着露水的树叶,带回了山洞口。他又走近了水流处,从衣服里扯下两块布,用水沾湿,走过了递给了宇文修多罗一块,让她用湿布捂住口鼻,而后,他将沾水的树叶扔进柴火堆里,一阵阵浓烟燃了起来,呛人得紧。
李福又带着她躲到了山洞外,看着冉冉升起的浓烟,希冀着那些侍卫快些寻到他们。
大约过了近一个时辰,他们就听到了一阵阵马蹄声,脚步声以及刀剑甲胄碰撞的声音,待到身着甲胄的翊卫军士出现在他们的视线内时,宇文修多罗欢喜极了,眼眸中闪着光亮,很是激动。
为首的人骑着马赶来,见到了他们后,忙下马跪地:“某等救驾来迟,还请赵王,王妃恕罪。”
见到这些人还在请罪,宇文修多罗先急了:“快别讲这些虚礼了,大王在发热,快带我们回长安,让大王就医才是!”
一听到赵王发热,众人皆是一阵惊吓,后面的人也赶紧骑着马,疾驰狂奔回去报信,并命人抬了两顶肩舆来,让李福和宇文修多罗坐上去,将狼狈的二人抬去了马车停驻的地方。
原来昨日新城公主几人见天色已黑,李福和宇文修多罗还不回来,便知只怕是出了事。李勣让二人在骊山等候,自己则忙取了马,披着夜色,疾驰着回了长安城。
长安城有禁夜,非公事或婚丧嫁娶外,人不得出现在街上。而李勣一进长安,便对那些巡逻的执金吾大喊,说赵王出事了,此乃重要公事,他要速速进宫,就这样,他一路连马都没有下,就一路驶到了太极宫外。
而李治得知自己的弟弟出了事,自然也是心急如焚,派遣了一众禁卫军去骊山救人。
—————————————————————————————————————————
数个翊卫军士骑马在前,一架马车跟在后面,急速行驶在宽阔的官道上,一路直向长安城通化门驶去。
尽管马车已经行驶得很快了,可宇文修多罗看着李福的面色,依然觉得这般速度还是慢了,不由对李福道:“这马车也慢了些,真希望马车能生了双翼,立刻飞到赵王府去。”
说着,就想着现在若是有个直升机该多好。
听到这话,李福只当她是孩子气,此时也不过一笑置之,只是对于她的这番担心,他还是很受用的。
待到二人回到赵王府,进了李福的卧房内,他的脚下却突然踉跄了一下,惹得宇文修多罗担心不已,忙与周遭几个丫鬟扶着他,让他躺在了床榻上。
而皇宫太医署派来的太医令已在等候了。他施了一礼后,就当场为李福诊脉看伤,诊治了起来。
为了让他快些知悉李福的病情,宇文修多罗连忙解释道:“昨日黄昏时分,大王的腿上被石头割了个口子,用墨旱莲草敷在上面,又用了布包扎了起来。”
太医点了点头,拆开了李福腿上的布料一看,果真是溃脓了。也是,夏日炎炎,直接用了野外的水清理,又休息不得当,溃脓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太医令一面用他药箱中那些瓶瓶罐罐里的药为李福处理着伤处,一面又道:“也亏得大王和王妃用了墨旱莲草,这才让伤口没有溃烂得那般厉害。”
他一面处理着伤处,一面又吩咐下面人按着他开的方子去煎汤药。眼见着众人不再是手忙脚乱的模样了,墨竹上前劝道:“王妃还是先去梳洗一番罢。”
宇文修多罗摇了摇头,看着李福的伤,心下愈发愧疚了,守在床边,不肯离去,谁知李福却转过头,对她道:“王妃快去罢,不必担心本王。若是再不去梳洗,就成花猫了。”
谁知宇文修多罗却倔强得紧,执意要在这里看着不肯离去,也不去怼李福说她花猫了。待到太医令包扎好后,宇文修多罗身边的三婢将备好的清粥小菜呈了上来。二人用了些饭食后,王府的丫鬟也将汤药煎好了,端了上来。
李福接过,将那苦药一饮而尽后,太医令便让李福好生歇息了。
看着李福入睡,宇文修多罗这才离去,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沐浴更衣后,墨竹就呈上了一盏汤药给她。
看着青釉雕花碗盏中黑漆漆的汤药,又闻到了一阵苦涩之气,宇文修多罗自然是抵触的,忙道:“我没有受伤,不用喝药的。”
谁知墨竹却道:“王妃,您这两日受惊了,这是太医令给您开的的安神汤。”
宇文修多罗只能无奈接过,捏着鼻子喝完了这盏苦得倒胃的汤药。想到李福恐怕这几日都要一直喝这样的苦药汁子了,便决定明天做一些果脯给李福送去,喝药的时候可以压一压苦味。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