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罗文作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潜伏在一条通风管道中,视野被割分成几个格子,全部通向下面空旷亮堂的密室,错落有致的聚坐着三三两两一些非富即贵的男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着,落在台上。
一个八九岁年纪大的女童,白绫缠身,肩披着一条轻薄的袍子,化着几乎分辨不出五官的妆,在舞台上跳着诡异的舞蹈。
一舞毕,女童身姿缓慢地鞠躬,又跪坐于台中。
台下一个坐在男人身旁的妇人,与男人盘腿的坐姿不同,她与女童一样,跪坐在蒲团上,为前面的所有男人讲解着这段舞的历史来源。
转眼间,画面转到了空荡的地下室,女童倒吊在吊环上,身体,手臂,缠缚着白绫,地下室阴森,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的阴风,她似乎一点也不怕冷。
像是走马灯,一直转着,直到场面很混乱,此起彼伏的枪声,刀穿刺进身体,铲子横插于泥土中,盖过了风吹动草叶的沙沙声,他被抛进刚刨出来的沙坑,又被沙子埋于地下。
世界都变得黑暗,寂静无声,他浑身被什么东西压着,无法动弹,无法呼吸。
“你被人活埋了。”
“是我救了你,以后你得为我干活。”
“听明白吗?”
“否则将你扔出去喂狗,这山里吃人的野狗可多了,骨头都给你舔得干干净净。”
……
黑暗中,女童清脆而残忍的声音,持续在他的世界里回荡着。
“他到底还能不能活?”
“活不了的话,我的药膏岂不是都浪费了?”
“最近的都给了他用,我身上的伤好不了,她们已经开始怀疑我藏了人。”
“三天内醒不来,别救了吧,找个地方搁着,能不能活听天由命。”
……
“还没有醒?那就——”
少女一声惊呼,将他从梦中抽离。
睁开眼,只见梦里等比例放大的脸孔,在现实中错愕地看他。
提心吊胆着的那口气,突然间松了下来。
罗文作一个前扑翻身,将她摁在身下抱在怀里,仿佛怕她再次消失一般,双臂紧紧地缠缚着,将她揉进自己的怀里,“山崎……”
谭山崎浑身一僵,有多少年了?没从这个人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
“你……都梦到了什么?”她语气迟疑地。
一开始,罗文作没有回答她。
过了好一会儿,才把还记得的告诉她。
她突然间有点尴尬。
“你怎么突然就想起来了。”
“别的都没想起来,就想到我威胁说把你丢出去喂狗?”
“罗文作你良心被狗吃了吧?”她气急败坏道,“我当时对你可不赖。”
“怎么还恼羞成怒了。”罗文作闷声道。
“……”
“你怎么就想起来了,契机是什么?”谭山崎还是不解,摸着他的头发。
“你小时候的照片。”
“嗯!?”她一怔,“哦。”想起来了,“查得真快,没为难周霏吧?”
“约了她见面。”罗文作叹了口气,支起上半身,又去摸她的脸,轻轻呢喃道,“长这么大了,是不是被捉回去了?脚铐呢?怎么解开的?”
他把谭山崎带在身边逃亡的那四年,自制了一个带定位的脚铐锁在她的左脚,那是一个定位器,没有他的指纹,就只能强力拆开,那小玩意儿功力不低,虽然不致死,但电流也够她受一阵了。
谭山崎抿了抿唇,别开脸,不愿意说。
这意思是暴力拆开了。
“怎么不直接跟我说?”罗文作又问,“你明知道我想不起来了。”
“蒋老师说你大脑不能受刺激。”
“所以选了这种解谜的方式?”
“不够循序渐进吗?”她试探性地问。
“你觉得是就是吧。”罗文作回想了之前解开的内容,内心复杂,“那男的是怎么回事?”
“汤阿随的前男友,她的故事都是真的。你现在记得多少?”
“纹身就是被你逼着纹的,”他搂着谭山崎侧躺着,蜷缩着其他手指,露出无名指,“2016年11月1日要娶谭山崎,还装作看不懂?”
“我不懂俄文啊,就是看不懂。”她一爪子握住他的无名指,狡辩着,“而且我可没有逼你,是你愿赌服输。而且当时你不也是在逗我玩?宁愿纹这个,也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家乡在哪里,我知道你当时盘算着纹这个没损失,破掉这个案子离开了轻轻松松就能洗掉。”
“……”
罗文作沉默地回想着,已经想不起来那时的感受,可以肯定的是他那时候对谭山崎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否则他在重逢后看到等比例放大的脸,不可能一点触动都没有。
那这个纹身可能就是真的歪打正着。
只是一个纹身对他来说确实没损失,当时还在逃亡的他不可能把家乡住址告诉她,他的身份注定着他不可能完全信任这个人。
哪怕逃亡到后期,少女满心满眼都是他,他也不信生长在那种地方的女孩是傻白甜,恋爱脑,他只能告诉自己,那是因为他答应带谭山崎离开这趟浑水,却由于始终找不到安全带她走的万全之策,导致他们迟迟没法离开,还要等待上级命令的那四年,漫画世界不提,撇开有的没的碟片,她的世界里长久以来就只有他这么一个活人,那么待到少女情窦初开的年纪,她就只能把这份情愫寄在唯一的活人身上。
这些他都记得。
“那时候你还说我烦。”谭山崎若有所思着,开始掰手指头,“说对儿童没感觉,让我滚一边去,还假装跟前来接洽的女同事是男女朋友,就为了打消我的念头,蒋长然叔叔那时候都快气坏了,他们现在还在一起吗?”
“……不知道,改天问问。”
蒋长然是蒋旭然的亲哥,出事后他谁都无法信任,在谭山崎那个家庭医生的帮助下,跟还在当兵的发小蒋长然取得了联系。后来长达四年只能靠蒋长然的接济过活。
从一座深山到另一座深山里猫着,探索地形,套九岁小女孩的话,一开始他们互相不信任对方,谭山崎知道的太多,自然有所保留,免得被他过河拆桥,而他递给上级的信息,上级考虑到谭山崎失踪,那她所知道的地点都会被加以防备,埋下陷阱。让卧底去试真假也不可行,毕竟他和另一个兄弟就是这么被诈出来的,只是他幸运一点,被谭山崎后脚从土里挖出来。
罗文作握着她的手,低头蹭着她的鼻子,低声道:“说说你吧,后来是不是被捉回去了?”
“我不告诉你。”她打了个呵欠,睡意爬上来,“你不是约了阿霏吗?让她跟你说。”
“那你不许让她说一半藏一半。”
“她知道的也不多。”谭山崎说着,阖上眼睛,“我要睡觉了,你不许再吵吵了。”
“睡吧。”罗文作吻着她的眼皮,紧接着把她搂在怀里。
——
栩山酷暑长夏,七月火伞高张。
咖啡厅里空空荡荡,冷气开到最尽,播放着不知歌名的乡村音乐。
罗文作坐在靠窗的卡座,看着马路对面举着遮阳伞东张西觑的女人。
尽管长着相似度极高的脸孔,但要认出来谁是谁,对他来说轻而易举。这个周霏,还没有上次在墓地见过的那个,汤阿随本人更像她。
不稍几分钟,周霏便走进这间咖啡厅。
近距离看,周霏的脸已经出现一些小瑕疵,那是不可规避的整容后遗症,就算是再好的医美,也补不上千疮百孔的洞。
周霏一看他停留在自己脸上的目光,便什么都明白过来,自嘲一笑:“已经不像了是吗?”
罗文作不置可否,抬手找来服务生。
“你好,周小姐。喝点什么?”
“卡布奇诺吧。”周霏随便回答了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
待服务生走后,周霏便直接切入主题:“罗先生是个爽快人,看在钱的份上,我说一些我知道的。”
罗文作作了个‘请’的手势。
“几年前……有快十年了吧,零六年末,我跟网恋的男友见面,路上大巴车上就被下药卖了,醒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是这副样子了。”
周霏扭头看向窗外,阳光倾洒在地面,如焦金流石,晒得小狗吐出舌头大喘气,在来的路上,她一直内心忐忑,心里知道最好什么都掐死在心里,路上多次想要逃避,却也知道收了钱反水,最后吃不了兜着走,于是看什么都心烦意乱,直到当时当刻,清晰地感觉到往事从自己嘴里说出,却像在眼前经过一样,跟她没什么关系,她蓦然间释怀了。
她低头一笑,嘴角苦涩:“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三七的母亲,我只知道她叫姓谭。后来我才知道我这张脸就是谭主刀的,她在这方面有很高的造诣啊,可惜是个恶魔。”
“在那里我看到很多跟我长得相似的人,也是后来我才知道,因为三七跑了,谭通过跟我差不多的手段弄来了很多长得跟三七相像的女生,各种年龄段的都有,那里真是邪门,以前我都不相信什么赶尸、放蛊、落花洞女,但到了那里是真的邪乎,你从外面来的,当然知道那些都不是真的,但那里的人近乎痴迷一样,供奉着当地的信仰,以求山神庇护他们永世安宁。”
“后来三七被捉回来,关在一个地下室里,关了一段时间,上面的人前脚要拍卖她的初夜权,当时她才十四吧,后脚她就自己捅破了膜,有这么个传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后来觉得这太惨了没问过她,反正后来初夜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罗文作一阵沉默听着,忽然打断她的话音。
“什么时候的事儿?”
“10年期间。”周霏看着他。
期间咖啡呈上来,俩人都不说话。
待服务生离开,周霏便继续道:“她在地下室从09年初关到了10年末才回到地面来,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一个里面被打通的高楼里,主人家让我们来围观少主的舞姿,我们见到她,都特别惊讶,原来是个十五岁的花季少女,白绫上特别多的血迹,还没有人能把白绫染的这么红,当地人都说她从外面回来变成了野路子。”
“反正这在外人听来就是荒诞搞笑吧,这种封建糟粕,迷信巫术……你从外面来,一个正常人,看到她都快把布染红了,你只会觉得她是个狠人,是个神经病,就算供奉的是邪神,也没有谁能狠到这个地步。”
“她还是住在那个别墅的地下室里,不过那天之后,她就每天雷打不动的在高台上跳舞,一开始都当她神经质,我也是,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在辨认方位,把这座山的所有路都记在脑海里。”
周霏喝了口咖啡,说:“因为她是供奉神的少主,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所以我从靠近她,到我们做了个详细的计划,一直到11年末,我才开始动身,只身一人离开了那座大山。我带着她画的图纸,到外面依她所说的,找到省公安局,不是路边的派出所,把图纸和一个笔记本,放在公安局门口的保安亭就跑。笔记本记录着很多她所得知的……一些东西存放的地点。我问她如果省公安局也不当回事怎么办?她说不会的,现在不同以往了,外面到处都在打黑,扫除封建迷信,也是时候轮到这个地方了。”
“不久后,我听闻那座山起山火了,死伤无数,我以为她也被烧死了,但我还是在离那个地方最近的火车站等了足足两个月。别看我说最近,直线距离有百来公里,但隔着十来座山啊,绕着山走就够呛了,如果她不坐车,那就得走水路,我赌她会走陆路,因为她对自己够狠,也够隐忍,宁愿选最保险的路,也不愿意冒险走水路,除非她死了。”
“最后还是被我等到了,她看到我有点诧异,但没说什么,我问她,她才说,她在起山火之前就躲起来了,她每天在风雨里跳舞,在地下室,洞穴里生活,耐寒得很,后来警察一来,那些人暂时放弃找她,她趁机跑到山下,结果山火起了,她猜测是那群人要销毁货物,她不甘心,又多等了一阵,消防来了之后山火消停,她看到上面搬运下来很多尸体,她就假装村民志愿者,直到确认她爸妈都死了,她才放心离开,所以才那么久才来到火车站。”
“那一路上,我们假装成姐妹,她在路上看到一个新闻,一个女高中生被绑,遭亲人放弃,三年后得救的新闻,我们看到受害人的照片,吓了一跳,以为那也是从山里……出来的。”周霏苦笑,“我这样子也没地方去,回家都不好回,刚好三七有钱,她在来之前应该又去了一趟哪里,反正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当时买车票还不用身份证,我们就一路去到了栩山。”
“为了不引人注意,我们对外说我们辍学,租了一个出租屋,我已经本科毕业,但我身份证的照片跟我现在的长相不同,用她的身份证吧,可她的身份证又只有十六岁,而她从小就没读过书,我们肯定也不可能拿着她的身份证到处晃悠,所以最后我在发廊洗头,她在大学城小吃街做端盘子的服务生,晚上我们就去那个受害人家附近蹲点,踩点,最后发现那人只是单纯的像她,不是山里出来的。”
“本来事情到这里,就算告一段落,我们该走了,实际上我们也确实打算离开,但她去辞职的那天回来,告诉我,暂时不走,她遇到一个熟人。我根本不知道她想干嘛,熟人?她从小就生长在那种地方,能有什么熟人?我坚持要走,跟她分析留在这里的利弊,就算她百分百确认她爸妈已经死了,可那深山根埋得那么深,我们在这里留的痕迹已经够多了,那群人已经在找她,她迟早会被找到。但她还是不愿意走,拿了几万块给我,让我走。”
周霏不敢想象如果被那群人捉回去,会被施以怎样的酷刑,所以她拿着钱就走了,回到她原来的家乡,更换了身份证的相片。
她跳过了那段时间的经历叙述,说:“13年中,我不放心她,所以来了一趟栩山,也是想看看她有没有被那群人找到,结果我发现她找上了那个汤阿随。”
“那个女生,心理没有我们那么强大,她在经过被囚禁,被家人放弃,短暂的失明,被囚禁三年,又救出后,心理上有了很大的落差,她曾经那么优秀,结果回到现实,大学不能去,要重考,家人对她也不好,种种,让她得了抑郁症。我找到三七的时候,三七已经跟那个女生很要好了,后来我才知道,三七骗了她,去做了鉴定,三七伪造了检验结果,让她以为她们是双胞胎。”
“可能亲人的力量就是非常强大吧,三七让她重新振作了起来,她去读大专,参加成人高考,三七还给她转了一笔钱,让她搬出来住,让她去看医生……”
“我知道三七做事肯定是有目的的,她不会无缘无故做某事。后来她也确实跟我说了,她要通过汤阿随接近一个人。”
“后续就是,汤阿随跟心理医生谈恋爱了,还玩起了让我们大为震惊的游戏。三七也没想到她会堕落成这样,她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她本来是想在某天装作是汤阿随的妹妹偶遇那个人——而且她也怕汤阿随会暴露她的存在,所以她干脆跟汤阿随提出了,她去做她的小狗,她代替她去学校上课,汤阿随自然同意了,反正最后毕业证是她的。”
“因为汤阿随发育的太快,胸大了屁股大了,身形就不一样了,她跟汤阿随差了两岁,所以那段时间她在塑身这方面也花了大劲儿,还买了一些有丰胸效果的避孕药。从外形看,她们真的没有区别,只是如果仔细看脸,肯定能看出来不一样的,这部分她就只能靠化妆达到神似了。”
“最后结果就是……她直接以汤阿随的身份接触了那个人,好像是大学里的一个老师,姓蒋,那个老师追求过她一阵。”
闻言,罗文作挑眉,打破了持续的沉默,忍不住问:“追求?”
周霏笑了笑:“送花又送她回家,说没意思都是假的。那个蒋老师还不知道他只是个跳板。然后就是15年初,三七已经打算动身去找你。”
“就在这个时候,汤阿随的心理医生要娶汤阿随的姐姐,但不想失去汤阿随,就找人轮奸了汤阿随,在心理上做博弈,贬低她,精神控制她,她那时候也是精神不好,我没接受过这么大的心理落差,我不懂,反正她差不多是被控制了,觉得就算是这样,无名无份的待在喜欢的人身边也是好事。”
“但三七知道了很生气啊,她就没见过这么愚蠢的人,读过那么多年书,好像是喂了狗,然后她也加入了这场心理博弈,在这期间她又有了新的计划。”
“三七的身份证是2012年初让人下山去办的,为了避免麻烦,他们找了熟人,弄了个十年的有效期身份证,当时身份证录入指纹还没有细到每一个派出所,而汤阿随回来之后的五年身份证也没有过期,所以她们交换了身份证,也交换了身份,后续发生的事情,应该不用我多说了。”
“我知道的已经说完,罗先生还有什么问题吗?”周霏不打算久待。
罗文作垂下眼睑轻摇头,过了会儿说:“谢谢你,周小姐。”
周霏也知道这么大的信息量,他得消化一阵子,颔首接了这句道谢,拎着包站起来,离卡座前,她突然道:“对了,汤阿随现在已经知道自己被骗了,她还知道三七身份不干净,不敢在外面开房,现在住在我那儿,让三七赶紧把她的身份证换回来,不然她就要拿三七的身份证借贷了。”
“好的,我会转告她。”罗文作平静道。
待周霏离开,没多久,窗边便屁屁颠颠跑来一个人,双手竖起贴在脸边,往里瞅。
然后跑开了。
离开咖啡厅,他给她转达了周霏的话。
她‘哦’了一声,不惊讶:“那就现在去吧。”
到了地方,谭山崎坚持一个人上去,他只好在往下一层等她。
毫无疑问的又是一场争吵,单方面的,谭山崎偶尔回几句,罗文作突然发现了她们两个人虽然音色相似,但发音位置是不一样的,成年以后,人的声音可以保持长期相对稳定不变,一个人也可以模仿另一个人的声音和语气特点,但发生共鸣器和控制器的微小差异都会导致发声气流的改变,所以尽管人耳听上去相似,可真用声纹呈现就大相径庭了。
罗文作不想再听,他叫了一声山崎。
楼上突然噤声。
过一会儿,谭山崎噔噔跑下来。
所有事情好像都落幕了,可她的身份刚换回来,暂时没法出国,于是罗文作也只能陪着她待在国内,要她去挂失补办身份证,录入指纹,办护照。
她答应了。
“阿霏都跟你说了什么?”
“说了你回去后的遭遇。”
“难怪你这表情,自责?”谭山崎看了他两眼,钻进车子里,等他坐进来,又挽他的手,“不用这样。”
“你没怪过我?”罗文作低声问她。
“没有。”谭山崎说,“我不怪你,你答应带我走是建立在我救过你,我们的立场是一样的,但你能带我走也是建立在你活着的基础上,那时候不知道你死活,我心中仇恨烈火烧得更旺一些,只想着他们都死了,给你陪葬。”
罗文作不说话了,车内变得安静。
他手里握着谭山崎的身份证,小卡上的人像,还停留在她十六岁的时候。
良久,直到车子停在一个广场边上,他们要找一个地方坐下来吃饭。
俩人下了车。
车门刚关上,罗文作说:“对不起。”
谭山崎意外地回头看他,又略有那么一丝不解。
“那时候没太重视你的喜欢。”他勉强的笑笑,摸着她的头发,“我思来想去,也觉得你说得对,其他的我觉得我已经尽力了,在你还没有喜欢我的时候,我自问我把你养得很好,一日三餐不落,教你看字读书,在有限的资源里教你在社会里立足,习武防身……”
“在我喜欢你的时候,切身让我领悟男女有别。”她慢慢补充。
罗文作一时语噎,又说:“……反正除了以大人的角度,揣测你的喜欢只是三分钟热度,所以敷衍对待,粗暴拒绝这件事,其他的,我没有对不起你。”
谭山崎停住脚步,看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给你造成阴影,太好了。”
“还有呢?”
“辛苦你了。”
“就没有了?”
“多谢你一直喜欢我,还来找我。”
谭山崎握起他的手,“现在看来这个纹身还是有用的嘛,如果没有这个标记,现在的你身边肯定是其他人了。”
虽然也不一定,但谁也说不准。
罗文作不置可否:“但重逢后喜欢你是自然而然的。”
她笑:“那就证明我来对了。”
——
“男友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但可以从土里挖出来。”
摘自《三七的加密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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