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法结束,现场每个人都伤痕累累。白衣的都成血衣,各个皮开肉绽;黑衣的也难逃,流血的流血,捂脸的捂脸。
此时此刻,顾隐之仍然没觉得是自己功力不够,她双眸血光隐隐,额间妖印熠熠生辉,她漠然的看待这一切,对四周的哀嚎声充耳不闻。是她的错?是那掌门功力不行,结界一攻就破!血阵破了这结界自然要往活人那奔去。
她赢了?输了?是赢了!可惜了,本可以借这活人血噬的机会又能涨一波灵修,都被这老怪物给挡了,恼!
这样一想,隐之忽觉体内热血滚涌,热汗从手心逼出,那一股股热气在她体内乱蹿,似在给她助力,好再开杀戒!
就在这时,玄紫真人屈指一弹,一束金光以势不可挡之势冲进她额间,金光伏邪,她瞬间静了下来。偏是这道金光,惹得龟丞相脸色迅速一沉。
“为什么这修行人要练剑?武者,练的就是攻防有度。武法结合道法,你自己体会。”玄紫真人看向殿下受伤的门徒,叹道:“不是贫道结界不够强,是你无法控制自己体内的灵力,若你控制得了,那些人便不会受伤。”
玄紫真人一通训斥,听得龟丞相连忙起身赶来。
顾隐之现在环视四周,只见着眼处哪哪都破烂。可怕的是,她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玄紫真人深深的别有意味的看了隐之一眼,最后叹道:“好自为之——”
声音不大,龟丞相听的听清楚,他放声大笑:“真人仁慈!这人不过一件法器,这法器求的是杀伤力,不讲道法。只要够强便够了——”
“长生门什么都好,还差两样东西。一个就是真正的修行人,一个则是权。”龟丞相宽慰玄紫真人:“大盛如此华美,偏有了一个不作为的皇帝,这就是孽;长生门作为天下第一玄门,却差了个····”
“权,龙王自有法子助真人夺权,修行人,在这呢——”
龟丞相指向顾隐之,玄紫真人沉默,半晌过后,他交出了掌门玉玺。龟丞相接过掌门玺,观摩片刻后才将玉玺交给顾隐之。玉玺在手,似有千斤重。
——不光玉玺沉重,连这修行人,都是讽刺。玄紫真人就“修行人”这三字向隐之投去复杂的目光,顾隐之接下这令她自觉耻辱的眼神,这耻,哪能她一个人承受呀!今个在这玄门里的众人,一个都逃不开!
在龟丞相离开后,隐之上山去看李怀清。
她不提掌门的事,也没提斗法挨打的事,不过,她手背的一道笔直的深紫色淤青还是出卖了她,李怀清看见这道伤口,也不知道该提不该提,当他看见顾隐之一下子缩回手的时候,他也就当没看见。
默契太刻意,便生疏,沉默相望片刻——
“你有受伤吗?”两人异口同声道。
话落,李怀清秀了秀那枚钱袋子,意思不言即明。她松了口气,笑笑:“我也没有。”
闻声,李怀清勉强的回应她的尬笑,“那极好,谢谢你为我省了药。”
“当然,哪里有那么多‘二十金’?”她又开启吐槽模式。
“那可是起死回生的药。”
一听这四个字,顾隐之明显一滞,这曾让她拼死拼活的四个字,这让她与长生门开始纠缠的四个字,这让龙婆死也不肯罢休的四个字,缠绕了多少欲望和血腥!
绕了那么多圈子,受了那么多绝望与罪孽,最后的解药竟是在李怀清身上。
世事真够玄妙。
“也没有真正的起死回生,不过是止血生肌的仙草罢了。”见顾隐之陷入惆怅,他又不紧不慢的解释着。就怕这一句话又引起动荡不安,他又轻声补充道:“起死回生也不是什么厉害法术,不过,我没有这个权利。”
话落,她神色暗了暗,哑了。连神仙都没有权利,难怪龙婆会变神经病:她渴望救活自己的神棍情夫渴望到发疯。让人真是悲叹——
情痴最祸人心不是?痴妄痴妄,人一旦入了妄念便不能再真实面对现实无能的自己罢。
话再说下去,她怕自己也难面对,于是她转移话题,问门外门徒:“他能出来吗?”
见门徒踌躇不定,隐之拿出掌门玺,守门弟子见到这玉玺,大吃一惊。但他们还是游移不定道:“真人的意思并不是一定要将医官如何如何,唉,就是那种!那种关在这里也并不是一定要其死的意思·····”
“怎么说呢?就是那种····我关你!啊!呸!不关你·····唉!啪!”他扇了自己一巴掌,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关押是一种保护?”
话落,守门弟子连连点头,隐之忍不住耻笑,保护这人?就凭他们?
“那这掌门玺也不顶用了?”她问他们。
守门弟子转移视线,不敢作答。他们自幼就是在真人门里,受教于真人,在他们心中,玄紫真人就是父亲一般的存在,今个来了个外人就想统领长生门——
简直就是笑话。他们口服心不服。
于是,在他们眼里,这枚熠熠闪光的掌门玉玺就如一张通行令:你可以在长生门内四处走动,可以命令我们做些小事,关键的大事还得是真人说了算。
见门徒低头不答,隐之算是领教到玄紫真人的优秀,到底是修道人,精阴阳论,黑白倒转玩的太溜。身为掌门,她亮玺也不起作用,这手段也是厉害呀。
“在这也没什么不好。坐看阴阳,闻风赏雨——”李怀清出声解围道:“也很好。还有,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无论陷阱还是真心,她都义无反顾的一脚踩进去,这也没谁了。精于玄学,傻于人情,这样的人让李怀清都糊涂不已:鬼头到底是傻还是精?精明让他感叹,傻气让他感慨,又或许,一切都是虚幻?人皮底下的人他还没见过呢。
就算是下坠情网,也该控制一下自己下落的速度,太快着地,死的太惨烈;太慢着地,接住他的人都跑光了。
顾隐之纳纳的收起掌门玺,她恨不能摔碎这玉玺。
隐之不知道龙婆要怎么帮长生门弄权,要发起政变?这么血腥的事情她都不敢想象。不过,这次龙婆像是悟了,她的手段不再很直接很残酷,而是改成变相的幕后操纵。
到底是坐上龙族最高位,龙婆的思想也升华了许多,她开始意识到大盛人民的苦是源于底层,于是,她突然懂得了如何控制这“民生之哀”。所以,龙婆便直接让行风布雨的龙歇息一阵,直接上干旱。
年前旱,年后春种也旱,土地干裂,溪泉干涸,小江露出河床,大江水位消退,江水杂泥混成一团,如沼泽地一般。地不能种,无水无雨,缺粮严重,这样一来,原本丰润可人的美貌大盛历经饥荒的摧残,直接面黄肌瘦,血气大减。
旱情不减,底层百姓自然不肯,在大盛外部的一些边缘城镇□□屡压屡起。
这样的骚操作效果十分有效,是来长生门求龙婆施雨的人络绎不绝,那烟雾浓滚,跟着了殿似的。但龙婆并不是奔着香火来,不然的话,这格局又小了。她要的是底层□□,动摇大盛王朝的根基。
果然,在民声哀怨中,皇帝浩浩荡荡的出发了,准备求雨。众人觉得这样应该可以了,却不想,皇帝一连求三天的雨,老天爷连一滴水都不赏。求雨无效,皇帝又浩浩荡荡甩手的回宫去。
面对众人质疑,国师府给出的答案是——
“天不遂人愿,那只能说我朝人民罪孽深重,望众人自省。”
国师府大概也没想到,他们用作擦屁股的话被一波文客用来对付“屠龙罪人”顾隐之。就是人在殿中坐,又逢人祸临头。为此,一向不懂胭脂水粉的玄紫真人真是费了一番功夫,给她寻来白铅粉膏,叫她盖住额间。不仅如此,脸上,手上都画了斑斑点点——
他将这画出来的皮肤病取了个名字:“雪天花”。
好了,这下这种旱乱有人背锅,皇帝也不管了。眼看暴民危及长生门,那势必毁坏一切的饥民哪里还容得下镶金镀银的云间仙门,他们恨不能将长生门撕碎,好换个肚饱。
迫于形势,玄紫真人便提出让长生门来求雨。皇帝因为之前屠龙一事对长生门耿耿于怀,今个又因长生门“僭越求雨”一事欲降罪于长生门,结果这圣旨被百姓给请愿拦下。
为了保住江山,皇帝只能暂时收回成命。
而龙婆与玄紫里应外合,在玄紫真人领众人祈够福后,一场权利的大雨从天泼下,浇透每个人。整片山河因这场雨瞬间安宁。
她从未出现过,但她将民心拢到极致。她不必提刀上抢征战沙场,一场雨,已经教万民臣服。一场雨,像一场千年不遇的大雪,也封死了顾隐之,她不过是站在窗口却被冻得腿脚发麻,她步履艰难的爬上山腰,照例来给行宫里的李怀清送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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