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似乎传来一阵轻微的不易察觉的声响,她抬头瞧去,一道黑色影子从空中一闪而过,不论是鸟还是人——
她的心一下子被揪紧。
有人要动手!
见状,她一刻也等不得,抬脚便要蹿出去,谁料计划却被打乱。他也不知从哪里出现,一冒头便直接向顾隐之发起攻击。
他抽出腰间佩刀,凌厉攻势一落,凶光如暴风劈来,隐之猝不及防的被这凶法逼退。疾风,急人。她不可置信的看向来人——
余光仍紧紧盯住明灯。
他不掩饰自己的容貌,他眼神严厉,清俊的面容被明灯凶烈的白光照的青白憔悴。这脸看的隐之心头一凛,是他,镇魔司掌司,那些妖賊头子。他站在顾隐之面前,打量她的眼神逐渐深冷。
他跟座铁围似的拦死她的去路。
就在此时,寻了空子的三只妖狼忽然腾空跃起,直逼明灯而去!而顾隐之的心也在这一刻一下子被勾住。
数名道人奋起直追,直奔妖狼,他们飞速急闪,势必想截住妖狼夺龙目在先,道人转手飞符,疾符似飞镖,跟暴雨似的扑向妖狼。符阵夺去其前路,道人一招击退妖狼,四周镇魔将忽然跃起,他们再一次落进激战。镇魔将与道人斗法交缠,却不料此时掌司突然出手——
瞬间夺手飞出的缚妖绳在同一时刻便将全部道人擒住。
他看起来好像在保护明灯。
但是!
隐之唤出法剑——
墨色云层滑过,明灯突然间陷入云层之中,整个街道随之一黯。云层之外,明灯之上,激烈的斗法使得云层中各种诡光闪现,偶尔,有激烈的一瞬,将半个天空炸亮。无声的炸亮。
“你是保护明灯?”她手中剑一停,这一问让他略略一顿。
掌司不答,但他突然反问顾隐之:“你为什么没有保护她?”
他的冷漠带起着浓厚的恨意,他紧紧盯住顾顾隐之,若这双眼睛是剑,她已经千疮百孔。
“那我问你——”顾隐之冷笑,“你们国师府为什么不铲除龙母?”
“这与你何干?”
“因为你我都斗不过她。”
顾隐之反唇相讥,掌司突如其来的耐心全部摧毁,他祭出手中的五爪勾,勾子寒光熠熠,紫光从中夺出。
顾隐之祭出法剑,重新审视眼前人,“那我若是为了龙女夺目,你是不是还要阻拦?”
“信谁都胜过信你。”
“紫元子,这可是能让她复明的东西。”
“我比你更清楚。”
“那你就是想偷?”顾隐之试探道:“可惜,镇魔将都在这,你偷不成,不如就让我明着抢?”
这时,掌司突然腾空一跃,直朝龙目奔去。见状,顾隐之亦是一路追去。一剑一爪勾|缠|不休,时不时爆出刺烈夺人的凶光。
他们更像水龙头开关,似乎一开阀门,整个灯会忽然间陷入混乱的洪流。
掌司本不喜顾隐之,自他在镇魔司听闻龙女为保护顾隐之被废去一身灵修后,他更厌恶她。
她值得龙女这样对她?不配!
掌司铁了心要对付顾隐之,他手一松,又马上放出被缚妖绳死死捆住的道人,掌司下死令:“国师府有令!擒大仙有赏!”
被突然放出的道人们面面相觑,只是在眼前,道人们反倒第一次对顾隐之客气了,他们齐齐敬道:“道友,可对不住了。”
他们不得不选择掌司与其一起对付顾隐之,道人纷纷祭出法器,有些甚至唤出神兽坐骑,提起拂尘对准顾隐之就下痛击。
“杀!”道人齐齐呐喊,这瞬间法器齐鸣,威光震烁,好不威风。
众人逼近,隐之连连退步,道人们以为她是怕了。却不想,她不取法器,亦不拿符,只凭齿间几句碎碎念,便有数阵阴风相携滚来,这阴沉沉的风暴酝酿在云端,将一切云汽裹住。此间,云波中阴风即刻化作千百骷髅军,他们一齐出现,叠成一面巨大的、阴森高墙。
隐之站在魔军前,持剑待击。
魔军掌旗,露出“殷”字,他们疯狂的吸食一切热气,四下冷气积聚,变的森冷凝重。
掌司丝毫不惧,但另外的人却退怯了,到底不是自己养的兵,到了性命攸关的紧急时刻,道人突然寻机纷纷溜走。
她依旧想拿到龙目,掌司不肯,他一面号令镇魔将下去巡视,一面继续抡着五爪勾待战。
“放走他们,是想下手啦?”隐之嘲笑道。
“同袍,一起出生入死的人,是要疼惜的。”掌司轻笑回应,这话听的顾隐之心里十分难受,每个人都在指责她背信弃义,但她才不怕别人怎么看她,却怕龙女以为她此时在人家浪/荡,对她不管不顾。
两个人对峙着,眨眼间,突如其来的黑暗如突袭的海啸携起巨大的黑暗浪潮瞬间将所有人吞没!
天地一暗。
静。死忌。
“灯!明灯!灯灭了———”
有人惨叫!
天地间豁然一暗!众人再睁眼一瞧,只有成千上万盏花灯微弱的火光此时更像幽幽鬼火,冷冷的点亮人间。
明灯真的碎了。
众人仿佛失聪,听不见明灯的破碎声,只看见碎裂的瓷片似大雪从空中无情飞落,雪不停,疑似将人间生埋。
这一刻,会亡朝的恐惧感突然袭上众人心头。
他们紧紧的如烈狼似的眼睛狠狠咬住明灯,一道黑影从灯前划过,还未等他们看清,黑影突然朝他们飞速坠落,越来越近,越来越快———
好大的黑影!
像人。
“啪”!
黑影终于落地,血雨飞下,有的落地,有的糊在了路人面上。浓厚的血腥气瞬间吞噬路旁小店冷冽的酒香。
“啊!”
血尸从天而降!人群爆发出激烈尖叫!有人疯狂逃窜!华丽的街道刹那间犹似怪物将所有人吞进华光暗彩中。
片刻之后。
荒乱的人群稍有安定,顾隐之悄然出现在街口,她融进人群里。
胆大的路人偷偷跑向尸体,他战战兢兢的朝尸体看了眼,只见其被血染透的白袍下,一个黑黑的碗大的伤口落在尸体左胸口上。
这不过看一眼,他突然尖叫道——
“妖!妖!幻术杀人!”
“幻术!”
这两个字像炸弹,在人群中迅速轰开。
闻声,镇魔将冲进人群,同时冲进来的还有两个道人。他们一见这白衣死尸顿时高声发颤:“师叔!”
他们将尸身翻过面,死尸惨白的面容一下子跳进众人眼睛,是个女人。
“是………是敬山师叔!”
“敬山!”
当道人看着敬山那伤口时,顿时满面吃惊,而后的镇魔将也上赶着瞧了瞧,他们镇定许多,毕竟,脑袋尖上的明灯都碎了,死一个人真的不算什么了。他们脸色很差,不耐烦的拉开人群,爆声喝道:“叫什么叫,死个人而已!”
话落,人群目瞪口呆,鸦雀无声。
“狗腿子!再说一遍!”人群中一汉子听见这话,瞬时暴怒。路人随着这一声起喝亦动怒,纷纷叫嚷怒骂镇魔将。
“放肆!”
掌司持刀逼近人群,他拨开人,没走近,一股浓郁的咸腥味扑鼻而来。他挑眼瞥向女尸,眉头皱的更深了。
顾隐之躲在人群里,挑开人缝望向地面上的死尸,当她目光触及死尸的伤口时,整个背脊都在发凉。
挖心。她想起医馆一排的空心女尸,脚底都在发寒,那两道人悲泣,她的心也不大静,毕竟,从死人身份上来说,魂蛊妖似乎在缩小猎杀范围,这一次,她好像离死亡靠的更近了。
灯碎了。人死了。
秋风如剑,刺穿花灯,斩灭火苗。火灭,热气散,腥风穿堂弄巷,扑向黑夜。
道人自报门派,他说:“贫道乃长生门门下青无派门生。掌门便是凌虚道长。”
“她是青无派的敬山师叔。道法精深,以斩妖剑闻名。”
镇魔将将道人口录记下,一面,镇魔司又差人将死尸抬去医馆。
“明灯灭,又死人!不祥不祥!”
“搭不上。”人群讨论声刚起,掌司迅速出声,将非议声遏制。他回头看着人群,灵活的眼神一下子将躲在人群里的顾隐之揪住,他没出声,眼神继续扫视人群。
“等等。”尸体刚要被抬离,有人突然出现阻止。
众人闻声看去,眼珠子瞬间被放大——
贵气!俊气!
他看起来有些垮,兴许是身子骨带来的脆弱,也真的很像是从床榻上刚翻下来赶来查案的公子,看起来不太精神,却又很清醒的古怪模样。
这人面庞白皙,五官俊俏。只是身子骨真的太单薄,黑色暗绣衣袍挂在他身上,显得他更薄了。那张不太健康的面色将其的俊俏化去三分,留两分病愈似的疏冷,一分厌弃。
他脆弱的让掌司不好叫国师,是啊,哪国的国师是病秧子?
这架势,就像妖风一阵,就能把他掳走。
但镇魔将们态度恭顺温和,他们统一礼敬:“国师大人。”
这一声,举众皆惊,包括顾隐之。
她的眼眶在发热发酸,眼睛牢牢钉在国师身上,身上则是四肢无力,手脚都僵直了。她整个人更像是被施了定法,死死的僵硬的守在人群中,脑子全混。
惊喜与痛苦伴着发麻僵硬感继续朝她袭来,她的眼泪再难抑制,一下子滑了下来。
她越想压制自己的痛苦与心酸,却更难逃出自己汹涌疯狂的情绪。
那是宋隐!那不是宋隐!她内心深处在疯狂呐喊,两种声音此起彼伏,疯狂的吞噬她的理智。
她默默撤离人群,企图冷静冷静,但那一声“国师”,却死死的扒住了她的耳膜,它还在叫唤。这巨大的凌乱摧毁她的所有防线,让她实实在在的忽略了从她身边迅速的逃过的黑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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