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心思一旦动了,便很难压下去。
第二日晨醒,李萧寒又扔掉一条亵裤,喉咙也变得异常干燥,说话时低沉的嗓音里夹杂着几分沙哑。
一碗降火去燥的药入腹,却没有感觉到半分舒适。
他要去找陆渊下棋,或者去找熊威切磋,又或者去大理寺翻卷宗。总之,他不想待在云腾院。
李萧寒厌恶这样的自己,一个人若是连心性都无法控制,便是无能的表现。
李萧寒一大早灌下一碗药就出府了,连早膳都没用。
林月芽又是一宿难眠,白日里提心吊胆,生怕李萧寒忽然回来抓她去上药。
大黄没有笼子的束缚,在外面野了一天一夜,侯府下人看到它脖子上的小木牌,都绕着走不敢去抓。
直到天黑,大黄才摇摇摆摆回到小屋。
林月芽将它搂在怀中,轻轻揉着猫爪上粉嫩的小肉垫,问它:小手还疼不疼啊,李骗子是疯子,他连我们大黄都要欺负,对不对?
“喵!”大黄说对。
林月芽笑嘻嘻地又在它额上揉了揉。
待天色黑透,未见李萧寒回来,林月芽便觉得李萧寒是把上药的事忘了,即便没有忘,她也不愿意等,索性抓紧时间洗漱,熄灯上床。
林月芽前脚躺下,李萧寒后脚便回来了。
路过小屋时,他淡淡瞥了一眼,对夏河道:“叫她起来。”
夏河顿了顿,颇有些为难地道:“侯爷,林姑娘……”
他的话被李萧寒一记冷眼打断,立刻闭嘴去敲门。
林月芽迷迷糊糊中听到碧喜应声,在一听到侯爷唤姑娘去伺候,瞬间醒神。
她在心里将李萧寒骂了个遍,火急火燎穿好衣服就朝主屋去。
待进屋看到紫檀卓上摆着药瓶纱布,李萧寒拿泛着红血丝的眼睛看她,林月芽莫名心里一松。
暂且不骂了。
李萧寒嗓子哑了,一开口就喉咙痛,陆渊笑着又给他开了两副药。这一整日饭没吃几口,光喝那苦汤了。
他不想开口,便指了指身旁椅子,林月芽一想到明日郡主就到了,便也不和他抵抗,乖巧地在他旁边坐下,不用他开口,主动把袖子撩开,将手背伸到他面前。
李萧寒冷笑,却也不似昨日那样拉着她手,两三下就将她手上纱布扯开,随后直接将药撒在她伤口上,动作不仅快,还带着粗鲁。
林月芽全程抿唇,不吭声。
她看出来李萧寒今日过得不顺,神情动作都带着气性,便巴不得他快点,最好纱布都不要缠了,直接让她出去。
可不知为何,李萧寒忽然停住手上动作,林月芽偷偷抬眼去看,正好与他那双冷眸对上。
只是对视一瞬,林月芽立即垂眼。
李萧寒的目光却未曾移开,就一直这样看着她。
林月芽等了许久,实在是受不住这样的审视,她硬着头皮将手慢慢向回收,快要收到桌下时,李萧寒忽然一把按住她手腕。
“做贼呢?”他终于是忍不住用那沙哑的声音开口了,“明日等不到我回来,便不许睡。”
林月芽满面歉意地点点头,反正再熬一日,待郡主来了,就没她什么事了。一想到这儿,林月芽就觉得欣喜,那股子压抑的情绪似乎消了大半。
她便是这样的人,心头那点小欢雀就写在脸上,李萧寒想看不出都难。
“笑我?”李萧寒冷着声问。
林月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李萧寒是误会了,他以为她是在笑他声音难听吧。
是挺难听的,不过比她这说不了话的要强,有什么可笑的。
林月芽连忙摇头,并用力做出一副关心他的模样道:侯爷病了吗?
戏做的这样拙劣,李萧寒简直没眼再看,他冷笑一声,用力将她手拽到面前。
林月芽另一只手连忙扶住桌子,险些就被他拽倒了。
她不敢埋怨,也不敢气恼,就是撇撇嘴,垂眸继续坐端。
李萧寒笑了,随后很快收敛神色,刻意肃着张脸,心情却是在不知不觉中好了些许。
上完药,林月芽起身收拾桌面,这次她刻意绕开李萧寒,生怕又发生昨天那样的事,若今日她再在李萧寒身旁腿软,李萧寒定会认为她是故意的。
收拾完,林月芽冲他弯弯身,准备退下。
“有多怕我?”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林月芽停下脚步,她疑惑回头,见李萧寒目光幽幽地望着她,林月芽转过身来,违心地摇摇头:不怕。
和李萧寒相处的次数多了,林月芽自然清楚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便是心里再惧,也得说不怕。
“不怕?”李萧寒起身朝她走来。
林月芽嘴硬,心里却是虚的,她下意识就小步向后挪,待后背贴到门上时,她才停下。
“既然不怕,你躲什么?”李萧寒站在她面前。
林月芽咬咬牙,努力做出一副谦卑的模样,她一面用手指天,一面做着口型道:侯爷在上,奴婢在下,不是怕,是敬畏。
李萧寒又笑了,“知道自己身份就好。”
林月芽看到李萧寒说完,便冲她抬手,于是立即缩着脖子向一旁闪躲,却听面前传来一声冷笑,“想什么呢,回去睡觉。”
身后的门被一掌推开。
林月芽脸颊涨红,这哪里是她想多了,分明就是李萧寒故意做这样不清不楚的举动来吓她。
林月芽在心底暗骂一句,转身提着裙子跑回小屋。
李萧寒望着慌张而去的背影,不由嗤笑,嘁,还说不怕,不怕跑得那样快。若不是看她眼圈泛乌,便碰她又如何。
李萧寒将门拉上,压着心头的火去了净房。
第二日晌午,裴莹盈一进侯府,整个侯府顿时热闹起来。
裴莹盈刚至及笄,又是魏王最宠的小女儿,儿时在上京倒还收敛些,待去了封地,这些年更娇着纵着,任由她性子来。
裴莹盈一身绯红,将粉嫩脸圆润的小脸显得更加俏皮,她蹦蹦跳跳来到长公主面前,拉着她衣袖就撒起娇来:“姑母都不想念莹盈,这般久才叫莹盈回来。”
长公主身边许久没见到这样活泼性子的女子了,再加上郡主眉眼和她生得极为相似,娇艳鲜活,眉目明媚。
长公主一时便也不讲究规矩,拉过裴莹盈的手心疼地嘘寒问暖。
两人说了一阵,裴莹盈终于安耐不住,红着脸问:“表哥呢,近日来身子可好?”
李萧寒没在侯府,长公主心里责他,明明昨日叫人与他说今日莹盈要来,他偏偏一大早就出门。
小姑娘的心思太过明显,长公主只得笑笑道:“你表哥近日来查案繁忙,待回府,一准就来寻你了。”
裴莹盈小脸又是一红,笑嘻嘻地点头。
李萧寒和熊威等人在马场打球,长公主的人寻到马场时,见李萧寒正在大杀四方,好球一个接一个,便也不敢轻易上前。
好不容易等到休息,李萧寒却又与熊威不知在说什么,两人在马场边上骑着马,一脸严肃。
“身份户籍皆已备好,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熊威低声问他。
李萧寒看着远处马蹄扬起的黄土,蹙眉道:“年三十。”
熊威点点头,年三十是个好日子,既热闹又繁乱,正适合办事,不过……
熊威抬眼看向正在和夏河说话的侯府管家,道:“府里的事你可安排妥当了?我听说那莹盈郡主……”
“何止是莹盈,我祖母也要回来,还带了老家的表妹。”李萧寒将马停下,“热闹了好,便对外说我是去躲清静。”
熊威立即意会,拍着胸脯保证道:“这你就且放心吧,上京城内只要我想,就没有透不出去的风。”
说着,熊威的目光被李萧寒颊边冒出的红痘吸引,再一想到他今日嗓音沙哑,不由朗笑出声,“萧寒呐,你近日火气太旺,得赶紧想办法消消火啊!”
李萧寒斜了他一样,策马而去。
熊威乐得合不拢嘴,朝他背影继续嚷道:“春风楼的凉茶最去火气,萧寒兄可愿意去试试?”
李萧寒没说话,只是后面的比赛里,熊威一个球都没进去,最后他着急冒火,气得将自己球杆掰成两段。
抬眼时看到李萧寒朝他点头笑,熊威登时就冲他喊:“李萧寒,你也忒小气了!”
从马场出来,李萧寒没急着回去,而是又约陆渊一道在清月楼用晚膳,见天黑下,这才打道回府。
格兰院里,长公主特地让厨房做了一桌子菜饭,都是参照裴莹盈的喜好做的,只是裴莹盈心思根本不在饭菜上,她一边吃着,一边朝屋外张望。
听到院里传来脚步声,裴莹盈将筷子往旁边一扔,提起裙子就跑了出去。
长公主看了一眼悬在桌边的筷子,眉心微蹙。
“表哥,表哥!”裴莹盈一路跑上长廊,看到长廊那头迎面走来的身影时,脚步不由顿住。
她目光痴痴地望着李萧寒,待人在她面前停下,她那灼灼的目光都未从他脸上移开。
李萧寒一双冷眸从她面前扫过,礼节性地冲她微微颔首,“郡主。”
裴莹盈回过神来,脸颊已然涨得通红,她兴奋地伸手去拉李萧寒衣袖,“表哥叫我莹盈就好。”
李萧寒低头看到那张白嫩的小手,眉头瞬蹙,他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顺势避开裴莹盈的手。
哪知裴莹盈并不放弃,笑盈盈又拉了上去,她抬眼看着多年未见的表哥,眸中是藏不住的欣喜与惊艳。
李萧寒脸色极为阴沉的将胳膊抽回,用冷得骇人的眼神看了裴莹盈一眼。
裴莹盈顿觉后脊发凉,忽又鼻子一酸,满心欢喜瞬间被浇灭,只剩下一肚子委屈,她还想再说什么,李萧寒却已提步走了。
李萧寒从头到尾没动筷子,肃着一张脸,应付着与长公主聊天。
见天已黑透,他将茶盏搁下,起身回了云腾院。
一进院门,看到小屋黑着灯,李萧寒脸上更加阴沉。他径直走到小屋门前,一脚将门踹开,“昨日说得你忘了?”
小屋内没有任何回应,空空的木床上,连张被褥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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