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正容颜憔悴不堪 , 一对眼睛都凹进去了,显然这几天过的很辛苦。
但,这些都不重要,这会儿他抖着手给大皇子接种牛痘。
是生是死, 全看这一遭了。
他不敢假手于人, 全程都是亲自动手,整个人都紧绷如铉, 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接下来的几天, 他日夜都守在大皇子身边, 随时盯着。
第一个晚上, 半夜忽然响起一道惊呼,“不好, 大皇子出红疹了。”
沐晚晴被惊醒,爬起来一看,见一屋子的人如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
“慌什么。”沐晚晴轻声喝斥,“屋里只留下几个侍候的人,其他人都守在屋外, 医正大人, 你来指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
医正心里很慌,他虽然弄出了牛痘, 但心里没谱,这么短的时间只来得及找几个试药者。
还不是很完善, 但时间不等人啊。
“我先开个药方煎服,大皇子还在发低烧。”
他斟酌了半响, 开了一张药方,其他太医看了都夸精妙,分量恰到好处, 毕竟是太医院之首。
大家忙活了一夜,到天蒙蒙亮时,大皇子有些清醒了,只是不停的喊头疼,背疼,浑身是疼。
红疹慢慢蔓延开来,全身都是,触目惊心,之后就化脓了,整个过程都格外辛苦。
沐晚晴坐在床边安抚他,哄他吃饭,还给他讲故事。
每当她讲故事时,大皇子会很安静的看着她,苍白的小脸认真而又专注。
他没有力气说话,双手也被棉布缠着,怕他去挠。
但他听到扣人心弦的情节时,表情会变的生动丰富,眼睛闪闪发亮。
一周后,他的情况渐渐稳定下来,开始结痂,所有人都如释重负。
这说明已经好转了。
大皇子有了精神,开始点菜了,“姐姐,我想喝奶茶和炸鸡。”
沐晚晴嘴角抽了抽,“油炸食品会留疤,你想变麻子吗?会变丑哟。”
大皇子:……算了,脸还是要的。
“那我想吃绿豆百合粥,多放点冰糖。”这个是清热解毒的。
“这个可以有,再弄个土豆泥和肉沫炖蛋。”沐晚晴做的都是易消化,又有营养的。
“好哒。”大皇子的眼睛都笑眯了起来,很爱吃土豆泥,百吃不厌,沐晚晴做的更是一绝,比御厨做的更合他的胃口。
沐晚晴站了起来,忽然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
她晕倒前,只听到一声惊恐万状的声音,“姐姐。”
所有人都吓坏了,纷纷冲上去。
养心殿,皇上和太后脸色大变,“你说什么?”
宫人索索发抖,头也不敢抬,“清平郡主晕过去了。”
“这是感染上了?不是说,她已经种过痘吗?”太后都六神无主,心乱如麻了,“难道,她说谎了?那傻孩子怎么会这么傻?”
一定是看他们母子俩为难,才不顾风险替他们分忧,真是个忠心的傻孩子。
皇上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太医怎么说?”
宫人战战兢兢的回禀,“只说在观察。”
太后不知所措,“皇上,怎么办?我答应少煊会照顾好他未婚妻的。清平郡主要是有个好歹,我怎么跟他交待?”
她一时激动,都用我自称了。
皇上满心无力,在病魔面前,权势富贵什么都不是。
他就算贵为天子,也没办法救自己的至亲至爱,只能看天意。
“传话给医正,大皇子和清平郡主哪天平安出来,他们就什么时候出来,若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自己谢罪吧。”
“是。”
太后心情沉甸甸的,“当初就不该让她进去的。”
皇上抚额叹气,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朕相信沐晚晴是上天赐给大齐的福星,她不会有事的。”
太后轻轻叹息,“对,是福星。”
沐晚晴醒来时只觉得头痛欲裂,四肢疼痛,怎么回事?
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郡主醒了,郡主醒了。”
一群人哗拉拉的冲进来,拉起她的左右手诊脉,还跟她不停的说话。
七嘴八舌的好吵,像养了五百只鸭子,沐晚晴不适的蹙眉。
医正见状,心里一沉,举起一根手指,“这是几?”
不会是傻了吧?那也太可惜她聪明的小脑袋。
沐晚晴:……
“我怎么了?”
医正见她眼神渐渐清明,暗暗松了一口气,“您是积劳成疾,太过疲惫了,又加上之前逃亡路上伤了心神,风邪袭表,诸多加在一起全爆发出来了,得好好调理身体。”
积劳成疾?沐晚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夸张了吧。
“逃亡都是多久的事了,现在才爆发出来?”
不过,山洞那一夜的雨真大啊,她在大雨中奔跑了半夜。
医正这几天是胆战心惊,没有一刻是安宁的,沐晚晴倒下时,他整个人都懵了。
只觉得这一回脑袋要保不住了。
“之前是仗着年轻强压下去,但这次是太累了,身体虚弱才爆发,其实这也算是好事,彻底将病灶拔除。”
“下官先给您开一副药,您先吃几帖试试。”
虽说天花有个潜伏期,但沐晚晴的症状不对,应该不是感染了天花。
沐晚晴漂亮的脸蛋皱巴巴的,“能将苦药搓成丸子吗?再加点糖。”
医正断然拒绝,“不行,药得趁热喝才能激发最大的功效。”
“行吧。”沐晚晴脑袋很重,鼻子塞住了,痒痒的,“大皇子怎么样了?”
“还在睡……”
大皇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姐姐。”
他倒是起来了,能走动几步,但下人拦着他,不让他进屋。
他也怕传染给沐晚晴,远远的看着,眼眶泛红,有些可怜兮兮的。
他觉得是自己害了沐晚晴。
沐晚晴看到他状态好多了,长舒一口气,“我没事,别担心,就是我不能给你做饭了。“
大皇子眼眶烫烫的,她都病成这样了,还惦记着他,对他太好了吧。
“我不挑嘴,只要你早点好起来。”
沐晚晴浑身不舒服,脑袋像被谁打了几拳,却没有表现出来,笑容无比灿烂,”等我们都病好了,你请我吃海鲜大伽吧。”
她从不抱怨,也不诉苦,永远朝气蓬勃,永远乐观阳光,看到她就会心情好好。
大皇子被安慰道了,“那是什么?”
沐晚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就是各种海鲜大乱炖,有虾有螃蟹有生蚝等等,非常鲜美。”
京城不是沿海地区,运输又不方便,吃海鲜有点难。
听着好好吃的样子,大皇子有些迫不及待了,“好啊,我请你吃,多少顿都行。”
沐晚晴笑眯眯的应了,忽然想起一事,“哎呀,我今天没写日记,每天都要让人去大门口读给皇上听的。”
就是报个平安。
大皇子大部分症状都消失了,就是有些体虚,稍微动一动就出汗,“我帮你写呀。”
“那行,我说,你写。”
沐晚晴躺了一天,发了一身汗,整个人轻松了很多。
养病期间她什么都不做,安安心心的躺平,饭来张口,衣来张手当个小米虫。
过了几天就恢复了健康,活蹦乱跳,没有半点感染的迹象。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同时,太医们给大皇子反复诊脉,“大皇子,您已经全好了。”
大皇子快乐的蹦哒,啊啊啊,他活下来了。
信清平姐姐的,总没错,她是个大福星。
开东宫大门的那一刻,无数人的心提了起来。
皇上带着后宫嫔妃和朝臣都守在大门口,看到安全无恙的大皇子,现场一片欢腾,人心稳定了。
唯一的皇子活的好好的,不用担心后继无人了。
太后一把抱住大皇子,喜极而泣,太好了。
皇上的眼眶也红了,他就这么一个儿子。
沐晚晴走在后面,没有抢大皇子的风头,等大家都激动过了,才悄无声息的上前,“见过皇上。”
皇上这才注意到她,她的下巴尖了,脸蛋瘦了一圈。“好了?”
“嗯,好了。”
皇上悬在空中的心落到了实地,“那就好,沐晚晴听旨。”
沐晚晴扑通一声跪下。
“封沐晚晴为武英殿大学士,入直文渊阁,兼任户部尚书。”
任命一出,现场鸦雀无声,她正式入阁了?
别人可以叫她一声阁老,可她还不到三十岁。
算得上是位极人臣,这样的升迁速度堪称恐怖。
沐晚晴嘴角微微上扬,规规矩矩的谢恩,离她的目标更近了,“谢主隆恩。”
朝臣们心中百味俱杂,羡慕嫉妒恨,这算是酬功了,要是早知道,他们也主动请缨照顾大皇子了 。
他们哪知道,还有牛痘这一功绩。
大皇子笑眯眯的道,“恭喜姐姐,要请我们吃席啊。”
他的态度鲜明,其他大臣面面相视,是阻止呢?还是闭上嘴?
但若是阻止,找什么理由?
“好呀。”沐晚晴心中欢喜,虽然按入阁的顺序排在最后,但离首辅之位只有一步之遥了。
“皇上,清平郡主太年轻了,恐怕不能服众。”
“哀家服。”太后打断他的话。
大皇子也站了出来, “我也服。”
好嘛,皇室祖孙三代都服,你们这些朝臣不服?你们比皇室还牛逼?
朝臣们相视无言,嘴里发苦,清平郡主好奸诈!把皇家三巨头都哄到她那边去了。
就在他们苦心冥想找借口时,皇上沉稳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朕之大皇子,实允众望。可以则天作贰,可以守器承祧,永固百世,以贞万国。宜立为皇太子,可令所司,备礼册命……”注(1)
这是册封太子的圣旨!
全场沸腾了!这才是最重量型的炸弹!
从此,储君在位,下一任继承人板上定钉,大齐帝国有了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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