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花了大半个晚上进行交接、筛查、取证,等所有涉案人员都被控制,天际线已经泛白。由于莫尔治安官牵扯其中,小镇警局也陷入了混乱。一名资历较深的助理治安官暂时接管警局,批准了释放karr、并将亚当归还给我们。
我和kitt去警局接起karr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五点了。karr看起来多少有点心不在焉,他没有向治安官们放狠话,也没有打趣我和kitt,只是默默地坐在kitt的副驾驶上,眯着眼睛像是在休息。
“我们今天就可以离开小镇了。”在旅馆门口把我们放下后,kitt温和地说。“你们先收拾一下行李,我去接亚当。不过不用着急,要是你们想留下再休整几天,应该也没问题。”
我点头表示明白了,与kitt告别。当黑色跑车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时,我忽然感觉某个沉重的东西从侧面压上了我的脊背。
我回过头,诧异地发现是karr倚在了我身上。他与我视线相对,又得寸进尺地把胳膊搭上我另一侧肩膀,我不得不调整站姿和重心,像在葡萄园外的车站时那样把他当伤员扶住,才没有跌倒。
“karr?你没事吧?有没有人对你刑讯逼供之类的?”尽管我很想抱怨,但karr萎靡的表情让我心里腾起一股担忧。当初在车站后的加油站里,他就在失血过多的情况下露出过这种恍惚的神情。
“没事,莫尔扣押了我的手表来着,我想窃听一下你和kitt在外面的进展都不行。”karr嘟囔着,举起左手,让我看到袖子下面被拿回来的手表。“警局的晚饭提供看上去不错的土豆沙拉和玉米面包,但莫尔那家伙不听我解释,不去调查奥斯丁,嘲讽我被他抓起来,还跟我说什么面包是他们自制的……叫我一看就生气,更别提碰它们了。”
——好吧,我大概想通了。他是因为生治安官的气所以没吃饭。
我无奈地半扛着他转身,走回旅馆里,想着他是不是因为低血糖脑袋转不过来弯才表现得这么黏人。
“——昨天你不是还跟我提旅馆宣传册里早饭的内容来着?我们去看看吧?”
“……唔。”karr闷闷地应了一声。
现在还没到旅馆供应早饭的时间,餐厅还没有开,但前台小姐告诉我们,我们可以留下房间号,预订套餐,等到六点钟后工作人员会直接把早餐送到我们屋里去。
她从柜台下方摸出与房间里一样的宣传册,亲切地将套餐类型展示给我们看。
“我个人推荐这份风土双人餐,我们这里的苹果酒和土豆沙拉做得很棒。”
“我不能喝酒……但karr,你想尝尝看土豆沙拉吗?”我听着前台小姐的介绍,转头询问karr。
“不要。”karr强硬地一口反驳。“我就要这个……呃,a套餐。”
——在奇怪的地方继续赌气,这好像是我上学时才会做的事。
我因这奇妙的既视感不由得扬起了嘴角,随手指了配有热牛奶的b套餐,将房间号报告给前台小姐,然后艰难地带着karr回了位于二楼的房间。
这间被空置了一夜的卧室此时寒气逼人,我打开所有电暖炉,没有脱外套,直接瘫倒在靠门的床上,问karr:“你在警局里睡了吗?”
“睡了一会儿,怎么了吗?”karr收起窗边那张床上的衣物,坐到床上反问我。
“那如果他们送早饭时我没被吵醒,你就叫我一下。我可是跟着治安官和cia他们跑了一晚上都没能休息。”
我踢掉鞋子,扯过棉被蒙在身上,恍惚中感觉自己的语气像是在诉苦,但我没心思在意karr是怎么回应的了。因为话音一落,紧绷许久的神经一放松,我的意识就陷入了一片模糊。
感觉像是过了很久,我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看着洒在对面那张床上的阳光,甚至怀疑现在已经中午了。旅馆要求的退房时间是上午十点,我吓得连忙坐起来,看了看手表。
——啊,还好。七点半。
我稍稍松了口气,翻身下床。电暖炉让屋里的温度升高了不少,穿戴齐整蒙头大睡让我现在热得浑身是汗。我一边寻找karr在哪里,一边解开外套,打算去冲个澡。
或许是短暂的补觉让我的思维变得迟钝,直到我拧动卫生间的把手,看到白色的雾气从门缝里涌出来,我才猛然意识到,房间里不见踪影的karr肯定是先我一步洗澡去了。我连忙关好门,用力敲了敲,想确认自己的猜想:“你在里面吗,karr?”
“啊,稍等。”karr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出来,随后是若有若无的窸窸窣窣衣料摩擦声。现在我彻底清醒了,拉金在面包车里说的话也不适时宜地在我脑海中回响起来。
——也不怪他把我们误认为恋人。我们是不是跳过了好多社交距离正常拉近的步骤?虽说我们早就在医务室一起过了夜,但说真的,和男人在同一个房间里洗澡?要是让父亲知道,他肯定不会再允许我和karr单独出任务了。
我退回床边,捂着脸缓了一会儿,试图搞明白自己的脸颊热度不退究竟是因为电暖炉还是因为羞耻心。
不久后,karr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他穿上了新的换洗衣服,但头发还在滴水,他肩头的衬衫也因此洇开了一片水渍。我下意识地从衣橱里抓来一条毛巾搭上他肩头,唠叨道:“你这新衣服换得有什么意义吗?都被打湿了。”
“屋里已经很暖和了,烘一会儿就干了。”karr异常顺从地用毛巾截住顺着脖颈流下的水,说道。“六点半的时候他们来送了餐,但我觉得你该多睡会儿,就叫他们先把你那份保管在后厨。你要是想吃早饭,给前台打电话就行。”
“……我先去洗个澡,五分钟后你帮我打电话吧。”
我转头从行李箱里抄起自己的换洗内衣和毛巾,不敢再多看karr一眼,闪进了浴室。钻到淋浴喷头下时,我加快的心跳速度还是没平缓下来。
——嗯?嗯??嗯???karr应该是这样的性格来着吗?他曾经为我着想过吗?他态度有这么爽朗过吗?
虽然拉金的话如同让我开了窍,但我敢肯定这还不足以让我产生心理认知偏差,karr是真的和此前大不一样。若不是亚当明显更率真且活泼一些,我甚至要怀疑他和亚当的意识被交换了。我同样很肯定,我是把karr当作完全的人类来看待的。在这个基础上,我又在如何看待作为男子的他?
他在我眼里是kitt的代餐吗?不对,他们个性差异太大,就算我觉得他们会长得一模一样,也绝不可能在看着karr时出神到kitt身上去。不过……和karr一起经历作为普通男女会显得有些越界的事时,我并不觉得排斥。我此刻的心情,与其说是忐忑不安,不如说是与在基金会听到kitt的引擎声接近机械室时的激动不相上下。
——我知道,我们的关系理应不会变得更近。但是,我仍为他的到来与陪伴而感到欣喜。
我擦去镜子上的雾气,与镜中自己挂满水珠的脸面对面,发现自己的嘴角是无意识向上扬起的。我不得不承认,现在面对karr时,自己更想接收与表达的是善意,而非警戒与排斥。
——我在对他抱有什么期待呢?
想到这里,我仿佛飘在云端的心情一点点沉了下来。或许是因为今年以前,我从未与父亲以外的男性建立过友好的关系,一边畏惧于与男子接触,一边又因为缺乏此类经历而憧憬与男子交好的可能性。如今我遇到了karr这个特别的男性存在,才会暗地里在他身上体会与异性亲近的爽快感。可是我明白,正如同不在意男女之别,他一定也不会对我产生男女之情。
——而且,我们现在是同伴,今后也会一直做同伴吗?这份同伴情谊中会不会还藏有几分欺骗与试探?他与基金会的恩怨、他对我造成过的伤害,真的能被勾销吗?
直到我包起头发、换好衣服,走出浴室,我的心绪还是如同一团浆糊。karr正坐在狭窄的桌子旁,低头翻看当地旅游导览册。见我出来,他从椅子上让开,指指桌上的餐盘:“你的早餐,十分钟前就送到了。”
我摸了摸玻璃杯,至少牛奶还留有余温。我润了一下嗓子,扫视自己餐盘里的餐点,神志恍惚地问:“你之前说过,讨厌我是件没意义的事,对吧?”
“啊,有说过,在医院里。怎么了吗?”karr倚着窗框,歪着脑袋反问。
“那……你有没有哪怕稍微一点点……喜欢我?”
我怀抱着抽象又扭曲的期待,仰头看向他背光的脸,望进那双明亮的眼睛。这一刻,我突然感到恐惧——我居然能从这家伙的言行与神态中感受到“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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