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恒抬手按了下自己的胸口,努力压下内心的躁动,上前道:“叶小姐这是要出门?”
叶贞韵看他一眼。她还记得上次这人喊她蕴儿,今儿又是叶小姐了,估计他也明白,没有人撑腰,有些便宜是不能占的。
她今日心情好,懒得计较这点小事,甚至还笑脸相问:“不知王爷前来,可是有要事?”
燕恒看了眼她身后的觅儿,目光在她提着的食盒上停了会儿,道:“不是什么急事。叶小姐这是要去哪儿,本王送你一程?”
“感谢王爷美意。”叶贞韵笑吟吟道:“不过不必了,我已经约了人。”
她能偷得这一日闲,确实是因为今日有人约她,才让她注意到芳菲尽谢,春日将尽了,不然春装穿过了换夏装,她不知还要埋首多少时日。
只不过,这人约她的目的却不在她,她此时仍在犹豫,究竟要不要叫上对方真正想要邀约的那人。
燕恒听她约了人,首先浮现在脑海里的便是:约她的可是那个邵承志?想也不想道:“我也想去。”
叶贞韵下意识地要拒绝,思虑片刻后改为了答应,回头又去吩咐觅儿:“你去把二哥叫来,咱们一起出去玩。”
她终究是,无法忽视一个女子的勇敢。而且,出去玩嘛,自然是人越多越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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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要去的是郊外的一处林子,约叶贞韵的人就在城门外一里处的亭中等着。
叶贞韵下了马车就直奔凉亭而去,因为步伐太快,裙摆展开,仿若朝云在天际铺展开来。
燕恒眼睁睁看着刚还在身边的人,片刻间就隔了一段距离,心里无端生出一股愁绪来,好似自己若不及时抓住,就再也没了机会,不由地疾步就追了上去。
叶贞韵刚进了凉亭,一声“胡小姐”才出口,猛然被人拉住了手腕。
她整个人被拉得往后一撞,直接撞进了身后人的胸膛。叶贞韵恼怒回头,看见燕恒脸上的表情愣了一瞬,奇怪道:“你这表情是怎么回事?好像死了老婆似的?”
燕恒被话语声惊醒,才知自己做了鲁莽事,正要道歉时,听见叶贞韵这话,哭笑不得道:“怎么有人连自己都咒的。”
这话有点绕,叶贞韵眨了眨眼,等绕明白后一拳锤在燕恒胸口:“谁是你老婆?我们早和离了。”
她挣脱燕恒的手,看向在一旁好奇打量他们俩的胡家小姐,笑道:“胡小姐等很久了吧?”
“叶小姐叫我琼芳便好。”分明是极为暖和的天气,可胡家小姐却还穿着叶贞韵给她做的那件斗篷,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像极了初春枝头上的那点嫩芽,经不得严寒霜打。
叶贞韵回头看向已经进了亭子来的叶明祯,打趣道:“既叫我唤你琼芳,那你怎么还叫我叶小姐?”
来信约她的人就是这胡家小姐,叶贞韵收到她的邀约时其实是很惊讶的。她印象中,古代女子在爱情中极少有主动的,通常都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想到这胡家小姐虽体弱,性格却极为坚韧,这一点倒像极了她的父母亲。
叶贞韵很是欣赏这样的女子,异位而处,她若一开始便生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未必能有胡小姐的这份勇气。因此,她是有心想撮合一下的。
只是,她二哥前几日感染了风寒,昨儿个才好,今日本没想着让他来,但春光这般好,若不好好看看,就要再等上一年了。再转念她又想到,之前就是因为父母亲把他拘在家里,才让他被越养越娇贵,所以年前出了京城就一直病着。
叶贞韵之前没抱什么希望地让他每天坚持运动,没想到两三个月后,叶明祯的身体有在慢慢地变好,如今不必像胡家小姐一样,在这暮春的季节里还要披着斗篷才能出门。
她目光落在缓步而来的俊逸青年身上,一身仿若融进这春日里的绿色圆领长袍,腰上悬玉佩,缓步而来时,那通身的气度,一看就是教养极好的世家公子。
叶贞韵对她家这位二哥是真的很欣赏,行走坐卧都极为端正规矩,胸中更有韬略,才去翰林院不足两月,就已得到翰林院上上下下的喜欢,尤其是翰林院学士的赏识,让他从一个正七品的编修提升为正六品的侍读。
但同时,她又为他惋惜,若不是身体不大好,叶明祯哪里只会是这么个成就?
压下心中繁杂的情绪,叶贞韵拉过胡小姐的手,把她带到叶明祯面前,目光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我给你把人带到了。”
胡小姐含羞带怯地想看叶明祯又不敢看的模样,脸是早就红透了。
叶明祯听懂了叶贞韵那话里的意思,先是一愣,继而大大方方朝胡小姐行了个礼:“胡小姐安好。”
胡琼芳已经镇静下来,虽然脸上红晕未褪,但目光却不再躲闪,柔柔朝叶明祯行了个礼,喊了声“叶公子”,就不说话了。
叶贞韵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想干涉得太多,自己找个理由跑了,还把四处张望着找邵承志的燕恒也给带走了。
燕恒知道被拉走了一段距离后才反应过来:“所以,约你的人是那个胡副统领家的女儿?不是那个……”
叶贞韵站在湖边,双手伸展开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深吸了一口林中的空气,青草和繁华的香味充盈鼻间。她分出一点点心来问:“不是谁?”
燕恒当然不会傻到主动去提邵承志,用“没什么”三个字敷衍过去后,前行两步站在与她并肩的位置:“今日怎么想着出门来赏春?”
“忙久了要适当休息一下,不然容易猝死。”叶贞韵转身,沿着湖边边走边欣赏风景,有些遗憾没有手机,不然这湖岸上盎然的新绿,湖中清澈见底的水,甚至湖面上的落英,都是美景。
燕恒跟在她身后:“猝死,何意?”
叶贞韵转了身,倒退着走路:“你可以理解为,当一个人一直忙碌,得不到休息的时候,就会死亡。”
这世上,确实有累死一说,燕恒想起叶贞韵连着忙碌了近两个月,眉头皱了起来:“你要注意休息。”
“我这不是在休息了嘛。”叶贞韵语气颇有点没心没肺,要转回去好好走路时,却被燕恒眼疾手快地一拽,拽进了他怀中。
“你干嘛?”叶贞韵下意识地挣扎,没想到很容易就挣开了,一时有点愣。
燕恒道:“好好走路。”
叶贞韵眨眨眼,狐疑地往身后看,果然看见后面有一颗树挡住了去路,如果燕恒方才没有拉她一下,此刻必定一头撞在树上了。
她抓了抓后脑,难得有点尴尬:“谢谢。”
燕恒见她窘迫的样子,连目光里都染上笑意。
他们身后不远处,云浅凑到觅儿身边,轻声道:“我看王爷和你家小姐有可能和好如初。”
觅儿瞪他一眼,快步上前,与他分开些距离。
她可是还记得小姐差一点命丧宁王府的事的,虽然说王爷现在确实对小姐挺好,可谁知道他是不是对小姐有什么企图呢?再说了,她的心是想着自家小姐的,小姐若是没有那个意愿,她自不会为宁王爷说好话。
云浅摸摸脑袋,有些不明白你自己那句话惹了这小丫头,但也没多想,紧随着跟了上去。
叶贞韵沿着湖边走了一圈,觉得若早些来,此处必定是山花烂漫,落英缤纷,湖上飘“雪”。不过这份惋惜并没有持续多久,一年四季,时时有好景,当下这满目新绿也很不错。
燕恒本想找些话与她聊聊,可见她这副流连于春景的模样,又舍不得打扰,甚至连脚步都放得轻些。他也放眼打量周围景色,却觉得并没有什么可看的,树木,野草,湖水,都是些寻常景色,还不如眼前这人好看。
想到此处,他神情一愣,继而无奈地摇头轻笑:父皇说他沉溺于儿女私情,确实是没有说错的,他并无什么大志,此生所想,唯求与一人白首偕老而已。从前他以为霍曼凝是他要找的那个人,可直到同叶祯蕴相处过一段时间后才发现,霍曼凝并不是。
他真正想要的那个人,是能牵动自己的情绪,会喜她之所喜,忧她之所忧,明明想时时与她相处,恨不得片刻都不分离,却又怕会因此影响到她,惹她厌烦,所以不得不克制。叶祯蕴忙碌的这两个月,他天天都想去找她,可知她有正事,不像自己这般闲散,因此只得忍着。他甚至还因此关注起了布匹蚕桑,让云浅将他名下的那些良田用来种植桑树和棉花。
从前他喜欢霍曼凝的时候,哪里会去做这些。
燕恒回过神来,再看向叶贞韵的时候,却是一愣,因为她正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藏身在一棵树后,探出半个头在看什么。
这行为倒是没什么,只是与她那衣着打扮很是违和,但他想到叶祯蕴的性子,那点违和又没了。
他笑了笑,走到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刚喊了她的名字,叶贞韵就回头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见他懂了,又转过头去。
燕恒好奇,也不由地屏息凝神,小心探头,正好听见那胡家小姐对叶明祯道:“我爱慕叶公子,想嫁予你,与你做一世夫妻。”
燕恒听得微微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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