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来临似乎只是一夜之间的事情。

    言新月的生活平静地过着,偶有波澜,也只是在水面上轻轻漾出一层水花,她以往在梦中想象到的主人公顿悟后从此便惊涛骇浪的武林生涯大概以后也只能在梦里才能体会到。

    有时候,她低下头,张开五指,看到手背皮肤下隐约的青紫色血管,感受到脉搏规律而有力的跳动,阳光下皮肤每一丝真实而清晰的肌理,会发现生活就是生活,梦里的武侠生活也是生活,两种生活看似矛盾,永远都不会相交,但的的确确存在着,真实和虚幻的界限往往存在于人的心中,她相信,就会活得很快乐。

    从最开始痴迷在故事里的盛大热情到现在平淡如汩汩溪流的日常生活,前后不过也才过了两个多月而已,新月记得,最疯狂的时候,她对圣姑的古琴和曲子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也为曲洋和刘正风的伟大友谊而潸然落泪,于是热血上头,没有古琴便另辟蹊径,她让陈赛赛教了她几天怎么弹古筝,借以排解心中满溢不下的情怀,结果,一首曲子没学会,她先被古筝里的基本指法和音阶知识弄得了无生趣,她的小堂妹陈赛赛还没尝够当老师的瘾,新月先撂挑子不干了。

    “b-我发现,时间会冷却一切热情的心血来潮。樱木花道可以一腔热血地爱篮球,我们就以为我们也可以爱芭蕾,爱钢琴,爱小提琴,可是却忘记,樱木是热爱,我们却是故作风雅地喜欢,够不上热爱,甚至这些连喜欢都不够纯粹。”

    安分下来的新月依旧在一本接着一本地看金庸的小说,在所有空闲的时间,但却没有了想要成为最厉害的武林侠士,让人人都崇拜自己,喜欢自己的宏大愿望。

    有时候去辛烨家写完作业她便抱着书看,辛烨和朱思嘉打完游戏觉得无聊就合力吵她,新月便随手塞给他们一本她刚看完的,辛烨拒绝了两次,后来实在是无聊至极,便拿起来随便翻,一翻,便和新月一样陷了进去,看得比新月还用功,辛烨爸爸只要看到儿子在老老实实坐着看书就很欣慰,也不管是不是对学习有用的书。

    而少了辛烨陪他一块打游戏的朱思嘉脸臭得像大便,跳着脚骂骂咧咧地四处躲避要抓着他给他涂指甲油的吴森。

    与此同时,新月还养成了周末傍晚下楼绕着小广场跑步的好习惯,不管天气多冷,只要不下雨下雪,她都会在奶奶做好晚饭前下楼跑两圈,并在一次跑步中碰上了同样下来跑步的高凤超,两人就此约定,每周末一起跑步,新月开开心心收获了一个靠谱的跑友,再也不用无奈地听只跟她跑了一天就再也没出现过的吴森说,今天左脚疼,明天右脚疼,后天屁股疼。

    2009年的冬天,立在13岁豆蔻年华里的新月,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高凤超呆了。

    呆了有半分钟。

    她愣愣地看着马桶池水里扒着雪白的桶壁顽固不走的一坨大便,急得全身出汗。

    高凤超欲哭无泪,几乎要给它跪下,这已经是第二遍了,马桶冲水的吸力还在恢复,她越等越着急,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了一圈后,断然端起大姨洗衣的盆,把里面的一件衣服先捞出来,放进洗手池里,然后拧开水龙头哗啦啦开始接水。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意识到接水的声音太大会引起外面客厅里三个人的注意,于是赶紧又把水龙头的水流调小,她曲着一条腿半蹲在地上,紧紧咬着下唇,头脑一片茫然,连地上的水沾湿了她后脚跟的裤袜都没感觉到。

    真的,真的,真的要死了。

    她晚上吃完饭就觉得肚子不舒服,在房间里写着作业忍了又忍,实在忍无可忍,才磨蹭着站起来,又在房间里纠结着转了一圈,最终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装作轻松随意的样子,和沙发上正在看电视的大姑笑着说了声,我上厕所。

    高凤超尽量避免用大姑家的卫生间,除了每天早晨必须的洗漱外,其他时间,她能不用就不用,能憋着就憋着,大多数时候,她都在学校解决。

    大姑家的卫生间,每次走进去,高凤超都觉得自己的恐慌症要发作。

    首先,大姑家卫生间的门锁很不好用,其二,大姑家的马桶总是堵。

    或许是下水道用了很多年早就老旧了的原因,总之冲水时不太通畅,小号还好,碰到大号,运气不好的话,堵一晚上下不去也是正常的。

    高凤超自从搬来后,这个马桶就堵了三次,两次是堂哥用的,一次是大姑父用的,虽然很是兵荒马乱了一番,但毕竟都是自己家人,也没多少不好意思,尤其是堂哥,他出来后拍拍屁股继续回房间打游戏了,把满地狼藉的“战场”交给自己爹妈收拾,脸皮厚得在这中间还出来洗了个苹果吃,顺便从卫生间路过,观望了一下战场的打扫进度。

    然而,堂哥是堂哥,她是她,高凤超并不是这个房子里的“自己人”,所以同样的事情摊在她身上,她怎么也不可能做到像堂哥一样,两袖一甩,不在意,不担心,不崩溃。因为,这并不是她的家。

    所以现在,高凤超想撞死的心都有了。

    盆里的水满到边缘了,高凤超赶紧关掉水龙头,她有些着急,再次抬头望了一眼马桶里的糟心场面,她在里面耽搁的时间太久了,很害怕下一秒说不定堂哥或者大姑父就会推门要用洗手间,那样的话,她就不用见人了。

    一盆水怎么这么重,高凤超吃力地端着水盆站起来,脸颊都由原先的苍白憋红了,尽管她在进厕所前打开了排气扇,避免臭味太大让人闻见,也多少遮住了些她解决大号的动静,天知道,她坐在马桶上的整个过程有多温柔多小心多忐忑多纠结,生怕动作大一点发出意想不到的声音让外面的人听见。

    其实此时此刻,客厅里大姑和大姑父正在看电视,堂哥刚从外面回来,趴在沙发上边玩手机边充电,不会有人竖着耳朵特意去听她在卫生间里的动静的,可高凤超还是心虚,心虚到在意。

    曾经有一次,她坐在马桶上,一只胳膊还要勉强伸长去顶着门,因为门锁不好用的原因,每次高凤超上厕所都要战战兢兢的,害怕有人不注意突然从外面闯进来,而她又不好意思在每次如厕前都要大喊昭告一声,我要用卫生间啦。

    那天她拉着拉着就有点儿走神,脑子里正想着白天上课时老师讲的一个知识点,精神有些许松懈,一不留神,就骨碌骨碌滚出一串屁,好巧不巧,堂哥不知要做什么正好路过卫生间,高凤超听到了对方清晰无误的一声嗤笑。

    笑声里当然都是嫌弃,还附赠阴阳怪气的一句“咦~~~~~”

    高凤超那一刻的脸如星火燎原,火舌就爬在脸上,从脸到脖子到全身烧了个遍,烧得她觉得自己脸也没了,皮也没了,什么都没有了,女孩子的自尊早就化成灰祭了天。

    高凤超小臂颤抖着向前走了两步,然后一咬牙,对着那团固执的螺旋状固体,狠狠倒了下去,然后不等换一口气,赶紧再次按了一下马桶。

    湍急的水流转圈冲转,在高凤超不知默念到第几遍哈利路亚时,她再次眨眼的时候,终于看到马桶壁上干干净净一片洁白,几秒前几乎让她跪下的东西终于消失不见了。

    上天保佑。

    高凤超全身顿时无力,把盆规矩放好,又把水池里的衣服原样捞回盆里时,像跑完八百米虚脱了般软软地站着。半晌,才转身要拧开卫生间的把手走出去。

    但她忽然又想起什么,猛然扭回头,从左到右仔细环视了一圈卫生间,她放开抓着门把手的手,然后轻轻拿起旁边的拖把,把脚下以及马桶四周溅出来的水渍小心拖好擦干净,才终于放下心,低低叹一口气,打开门走出去了。

    “凤超,马桶又堵了吗?这马桶真该换了。”

    大姑看到她出来,皱眉说着就要起身向这边走来,高凤超害怕里面自己制造的臭味还没散,赶紧说道,“好了好了。”

    “堵了一下,我又冲了一遍就好了。”

    见她这样说,大姑才没有继续起身真的过来查看,她扭头和丈夫说起了马桶和下水道的事情,又说起了楼上邻居的洗衣机漏水把卫生间天花板泡了的事情,高凤超没有心力继续听大姑的唠叨,转身回了房间。

    她紧紧关好了门,走了两步,一头栽在床上,布料偏硬的床单刮擦着她的鼻子,她生无可恋地叹息。

    大姑,要换的又何止是马桶,把锁也一起换了吧,你的外甥女,已经快被折磨成神经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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