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屋中只剩了李慎和薛禾二人,屋子里全是血腥与药的呛味儿。

    李慎出了一身冷汗,此时脸色煞白,没什么表情。因为疼痛,脑子分外清醒,问到:“薛娘子来找在下为了何事?”

    薛禾又笑起来:“赵郎不知道?整个县衙可都知道了,自然是来看望赵郎。”

    李慎哭笑不得,忍着疼道:“薛娘子本就对在下无意,何必再拿在下寻开心呢。”

    薛禾将手中的东西都扔在桌子上,委屈道:“是赵郎对妾无意才对。”

    李慎听这语气好像自己成了负心汉一般,扶额半晌,也不再揪着这个问题:“薛娘子可以说正事了。”

    薛禾嘟了嘴,见李慎油盐不进的模样,顿觉得没意思:“赵郎真是不解风情。我这有一些邢骏关于漕运的记录,但是阿爹无法去查,我将它交给赵大人,希望对赵大人有用。”

    李慎闻言便要坐起来,一动间扯动了肩膀的伤处,嘶了一声道:“是什么记录?”

    薛禾拿出一本册子,记录着邢骏以兴隆号商船在漕运航线三年来的所有卸货上货的登记。薛禾指出其中圈出的记录道:“这本是阿爹抄录整理出来的,做标记的是阿爹觉得有疑点之处。”

    李慎翻了一遍,不解道:“这有一处并非通商的码头,薛大人是如何查出来的?”

    薛禾:“阿爹买通了船上的一个船工,通过他记录下来的。”

    李慎奇怪,薛大人的奏折可直达朝廷,为何他不将这些上报?他将疑问问了出来。

    薛禾忍不住嘲笑道:“赵大人以为朝廷没有派人查过邢刺史?不一样没有结果,我阿爹也没有证据,没办法继续调查,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李慎心中认同她所说的,点头问到:“那你为何又觉得我能做到?”

    薛禾也不隐藏:“我也并没有觉得赵大人一定能查出些什么,我只提供这么一条线索,如何查,如何做便与我薛家无关了,至少我阿爹与邢骏不是一伙的。”

    李慎忍不住笑了,这姑娘说话也是坦荡,邢骏的结局会怎样,她也没有把握,但她知道李慎在查邢骏,若是最后扳倒了邢骏,薛会荣不必领功至少可以脱身。

    若李慎扳不倒邢骏,这条线索也没人会知道是薛会荣所给。

    他现在也无法答复,只是道:“我尽力。”

    对李慎来说,这条线索十分重要,寒山曾经托人从漕运查过,没有任何线索,但薛禾给的这些,其中一个停船卸货的地点,与他和寒山摸到的那处铁矿运送的路线并不远。

    若是邢骏私下炼制铁矿,成品如何运出去,极有可能就是通过这艘货船。那么顺着这个地点,就近摸排便很有可能能找到矿石冶炼、甚至铁器制作的地点。邢骏究竟私采铁矿做什么,成品去了哪里,便更清楚了。

    周雨微已经两天没有见过李慎,这日一早见他如往常一般出现在公房内,屋中还有另一人,便是来找茬的庞子鸣。

    她在门口并没有打算现在进去,庞子鸣的声音有些大,所说的话都飘进了她耳中。

    从前魏晟只会暗中对付李慎,可庞子鸣对李慎的不满全都写在脸上,不遗余力地讽刺几句。

    “赵大人,虽说县衙的事务处理起来容易些,你也不能当值时间做这等伤风败俗之事,看在衙役和百姓的眼里坏了县衙的风气,以为本官也同赵大人一般呢。”

    周雨微站在门口,一时不知庞子鸣所谓何事。

    李慎眼也不抬,似乎不把庞子鸣放在眼里,看着庞子鸣这几日处理的公文,一脸嫌弃:“你说薛禾吗?让衙差挡出去。”

    庞子鸣哈地笑了出来:“巡察使的千金,有几个人敢惹。”

    李慎找出一卷卷轴道:“庞县丞,这张算错了。”

    庞子鸣接过一看,立即哑了,这是整个县衙的俸禄,里面钱粮布帛混杂,的确有错漏之处。

    周雨微捂着嘴想笑,就听见有笑声和说话声从另一头传来。

    李慎对庞子鸣抬眼道:“既然庞县丞怕坏了你的形象,便去将这位客人请出去吧。”

    庞子鸣用手指了他半晌,恨恨道:“赵大人的桃花债本官可惹不得。”一甩袖子便转身出屋子,正对上站在门口的周雨微。

    庞子鸣心中一动,有了计较,又转身对李慎道:“听说大人答应薛禾今日一早去客栈看望她,再等却不见人,只好来县衙找你。这便是大人的不对了,有诺必践才是君子所为。”

    李慎抬头看着庞子鸣,一时没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他即便找薛禾换药那也是晚些的事情,这些话又从何说起,正疑惑间便听见庞子鸣在外与人的交谈声。

    “周师爷,赵大人可有答应过你什么事?”

    周雨微刚听到庞子鸣说关于李慎与薛禾的话,还没琢磨出因果来,便听这般问题,更是一头雾水,还不待发问,就听庞子鸣道:“赵知县对女子所说之言皆不可信,周娘子可别被骗了。”

    李慎迅速冲出屋子,心里把庞子鸣骂了八十遍,看着周雨微尴尬道:“三娘别听庞县丞胡说八道。”

    周雨微眯着眼睛回忆了刚才的话,似乎才反应过来,将手中的文书卷宗向李慎怀中一塞,冷冷道:“不打扰赵大人的正事了。”转身便走。

    李慎追出去,拉住了她的胳膊,又扯中了肩膀的伤,一时不敢表露出来,咬牙忍疼道:“我与薛禾没有约定。”

    周雨微看着已到院中的薛禾,揶揄道:“听薛禾说赵大人已有婚约,倒是从来没听大人提过。”

    李慎的话差点冲口而出,张了张嘴,一时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谁。是该说“与我有婚约的就是你”还是该说“有婚约的话是借口。”可对着面前的人,这两句话都不对。

    周雨微心中讥笑:继续装啊,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自己挖的坑怎么填呢。她自从知道了赵普便是李慎,总能在与他这般试探和揶揄中寻找到乐趣,尤其看着他哑口无言又一副理亏的模样。

    “总之你相信我。”李慎挣扎了许久,说出这么一句。

    周雨微不依不饶:“刚才庞大人所言有些道理。”她朝着薛禾一点头,提醒道:“赵大人不如先向薛娘子解释解释,看她信不信你。”

    先是告诉薛禾自己有婚约,转而又与其它女子纠缠不清,这信誉度着实不高。

    李慎从没觉得有如此棘手的问题,好像将自己绕进了一个死胡同,怎么都解不开。他甚至有一瞬间,想要告诉周雨微他是谁。可瞒了这么久,突然再说起,那之前种种都是他骗了她,是以又一时不敢说。

    愣神间周雨微已离开,面前换了薛禾。

    李慎翻了个白眼,捂住脸道:“薛娘子,你这又是哪出?”

    薛禾看着周雨微的背影,笑得更是欢快,声音却压的很低:“我敲锣打鼓为了赵郎而来,赵郎既然回来了,我怎能不登门呢?”

    这话逻辑倒是清楚,理由也十分合理,可李慎真是暗自叫苦。

    薛禾娇笑着提醒道:“大人晚些时候别忘了去客栈找我啊。”

    到了晚些时候,周雨微忽然被庞子鸣安排了一趟差事。

    说来也奇怪,不过是送还一个曾借来当作物证比对的绣样,在县衙里也存放了快半年,不知怎的,突然扒拉了出来让她送去,说是怕别人不够细心笨手笨脚弄坏了弄丢了……

    这家绣行在凤城最繁华之处,临着最大的客栈和酒楼,绣房的老板听闻是县衙师爷前来还东西,十分热情周到,留了周雨微喝茶,并热情地拿出做好的绣品请她品鉴。

    绣房的布置很是讲究,坐在她的位置可以看到整个街景。

    闲谈间,她一抬眼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对面那座客栈出来,正是李慎。

    周雨微咦了一声,忽然想起薛禾便住在这里,再看着自己坐着的这个地方,突然恍然:怪不得庞子鸣会让她来这儿,大约他早知道了李慎的行踪,特意让她来这里,并且看到他前来薛禾住处。

    周雨微凝眸看着李慎离开,不自觉捏紧了手指。他为何会在这里,他们明明上午在县衙见过了。

    他分明说与薛禾无约,那又是为何撒谎?

    虽然她此前对于李慎与薛禾的关系并没有疑虑,但掺杂了谎言,心中的不悦与失望终究是绕不过。

    周雨微告辞了绣房老板,在李慎走后不久也回了县衙。

    太阳还剩一抹影子,斜斜地从西边耳房的屋顶照过来,已是夕阳,但依旧炙热。

    周雨微从院中这一方暖阳中穿过,妃色的衣裙染上一层金光。

    李慎一时看得有些愣神,人至身前几步才反应过来,端过一碗冰箬叶笑道:“尝尝这个。”

    周雨微伸手接过,指尖凉凉的,微微驱散心中的燥闷感。她怕热,时常喜欢冷食。她尝了一口,“好喝,大人出去买的?”

    李慎点头:“宝和楼近来的新品,想着三娘会喜欢。”

    若是平日,她听到这句话,定然是感动的,可这时,也不知是这碗冰饮还是其他的原因,并觉不出暖意。“大人去看望薛娘子了?”

    李慎看了她一眼,将眼光挪向别处,否认道:“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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