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常按照李慎吩咐的,拿着画像图和对于死者样貌形容的图,发给各位衙役,分成四队去找里正核实身份。
李慎歪着头看着这几张画像,忍不住嘶了一声,问:“这谁画的?”
宋常:“是郑明英画的。”
李慎摇头道:“这能认出来是谁?去,找周师爷重新画。”
宋常有些为难:“要对着尸体画像,周师爷好歹也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娇、滴、滴?”李慎看了宋常一眼,忍不住扶额,“她不会拒绝的。”他平日见周雨微和衙役称兄道弟,可是没看出来她有哪里娇。
若是前几日,周雨微一定会奇怪,为何李慎知道她能画画像,而现在,她的底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她十分麻利地去了一趟义庄,画了几幅画像交给了宋常。
宋常是见过死者尸体的,此刻看着面前简单的黑白肖像画,不由赞叹道:“没想到周师爷还有这手艺,像,真像!”他再看一眼之前郑明英所画的,也不由得一脸嫌弃,就是交给亲娘也未必认得。
今日周雨微起的晚了些,赶到前院时,才知道发生了命案,不过大半天时间,李慎已经将所有的线索也都收集得差不多,目前能做的事情都安排的井然有序。
心中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李慎果然是个雷厉风行的主,要不了几天,这案子就能破。
再一细想,这是那位洛阳城传言中的草包王爷?
五谷不识、四体不勤?
究竟为什么他会改名换姓来了凤城这么个地方?
难道为了体察民情?
她对李慎有深深的怨气,但也不可否认,李慎与传言中的那些负面形象一点都不一样。至少她与之相处的这几个月,他可谓勤政爱民,事事尽心,而且思虑周全。
她忽然想到对于李慎在凤城的印象,居然是“老实人”,忍不住摇头嘲笑自己:哼,被老实人骗了这么久还不自知,真是太笨了!
如此想着,她无意识在纸上画了“李”字,入笔三分,似带着浓浓的恨意。
一抬头,李慎正出现在眼前,她回过神来,一把将面前的纸揉成一团。
李慎被她突然的举动惊了一下,问到:“想案子?”
周雨微正要点头,眼睛一转,想起他这几个月心底明镜似地看着她犯傻,跟她演戏,顿时涌上一股怨气。
是了,昨夜不就决定了,陪他装下去么。她轻笑一声,摇头道:“在想如何退婚。”说话间,一双眼不放过李慎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和动作。
李慎迈了一半的腿差点绊住,整理了脸上的神情附喝道:“这事不急,慢慢想。”
装,让你继续装。
周雨微竭力压住想要翘起的嘴角,叹了口气道:“不是我非得退婚,实在是我那未婚夫太过于不堪。”
周雨微往常不愿多谈此事,今日却来了兴致。李慎刚坐下,只得耐着性子听。他也实在好奇,到底在周雨微心里,他是个怎样的人。
周雨微瞥了他一眼,幽幽道:“都说他是个草包,纨绔不堪,游手好闲。”
李慎心凉了半截,只能自己安慰自己:这都是自己放出去的消息,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
他面上还算平静,声音无波澜道:“听你说,你们已经许多年未见,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这话李慎从前便对她说过一次。
周雨微:“我也曾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隐情,于是多方打听,但大人猜怎么着?”
李慎也好奇:“怎么?”
周雨微有意要卖关子,忽然侧了头看见钟韶走了过来,她立即收了话头:“大人,钟韶回来了。”
她就是不说,让他自个儿难受去吧。
究竟她听说了什么事?李慎刚被勾起的好奇心就这么被生生掐断。
钟韶见了李慎便道:“大人,西边那片附近的村子我和寒山已经都去查看过了,没有发现可疑的情况,而且昨日也没有人曾见过可疑的人。”
若是半夜将人运到山崖那,想必也没人发现。可车辙印到了人多的地方痕迹便不明显了。
“老赵、宋常他们回来没?”李慎问。
“还没有。”
几人一时又陷入沉默,若是没有死者信息,这案子便没有办法继续下去。
县里不常发生命案,这起事件仅一天时间便在大街小巷传开。人们议论纷纷,却都给不出线索。
但有件事却值得注意,这个案子他们并没有对外说是凶杀案,为何人们却能言之凿凿。目前关于死者的具体信息只有五个人知道他可能死于非命,其他人只是得了信令去寻找死者身份,并且为了防止恐慌,特地告诉他们是失足坠崖。
那便是有人存心对外散布了消息。
李慎冷笑一声,吩咐道:“钟韶,你去看看谁对外走露的消息。”
过了半刻钟,钟韶回来复命:“大人,其余人我试着问了,都以为这是场意外的案子,期间只有……只有魏县丞查看过案子现有的线索,并找马由问过几句话。”
“魏县丞?”李慎轻笑一声,若是如此,他倒是不稀奇了,魏县丞怕是想将事闹大,让百姓都看看他这个知县是如何破案的,或者是如何破不了案的。
有这么一个处处关注自己的人,还真是头疼。
“大人,找到了。”宋常一边抹着额头,一边跑进来,“大人,车家村的里正认出来了,死者名叫张风,二十四岁,整日游手好闲,凤城各处混着,现在似乎是做些□□的行当。”
“讨债?”李慎问。
“就是驴打滚!”钟韶解释。
李慎听完边走边道:“宋常带路,周三娘跟我来,钟韶和寒山去打听张风的雇主是谁。”钟韶家里做些买卖,对于这些钱财往来有自己的打探渠道。
一时几人得令各司其职,太阳快落山之时,县衙难得开始忙碌起来,看样子今夜都不得消停了。
张风住的地方十分简陋,在车家村一处不起眼的院落中,院墙是用土夯的,一角塌了一块也没人收拾,塌了的地方已经长出来杂草。
里正叫做车度,给一众人介绍张风的情况。
张风是车家村的人,他幼年时阿娘改嫁了,他跟着母亲搬去别的地方住了几年,最终一个人回了这里。张风此人脾气不好,所以周围也没人敢和他说上几句。
李慎和周雨微进屋去翻找东西,宋常与另一个衙役去询问周围邻里。
屋里陈设可谓简单粗糙,难得的是却很干净,一个连院墙都不修的人,家里居然不凌乱。
周雨微拉开被褥,露出一个小小的本子,说是本子,只有成年男人巴掌大小,却是由不同纸张定在一起的,纸张大小也参差不齐。
周雨微翻了几页,道:“这是账本?”
李慎接过来,只见一共二十几张,每张纸上写着谁借了张风多少钱,利息多少,约定偿还的时间,左下有签字画押。
周雨微问:“这些都是没还的?”
李慎:“还了以后这张纸应该便销毁了或是还给借债的人。”
周雨微:“那我们要去排查所有借款人,看看是不是因为这些借债而行凶杀人。”她一张张翻看,有了新的发现,其中一张,明显能看出一角被撕下。“咦,大人,这有一张撕掉名字的。”
李慎看过来,这很显然不可能是张风自己撕掉的,撕得格外参差不齐,从张风收纳的习惯和他定这个本子的风格来看,不会撕得这么凌乱。
“会不会钱已经还了,被借债人撕掉了。”
“那为何不整张撕掉?”
“除非,他是趁张风不注意时只来得及撕掉这么一点。里正说张风这人脾气不好,那么他们会不会曾发生争执甚至动手。”
想到争执,便有了新的方向,周雨微暗暗道:“他会不会再去找欠账的人,因为这张欠条没了名字,于是便将欠条干脆都放在家里。”
她所说的很有可能,若是去向其他人催债,必然得带着欠条。
这么看来这张借条的主人很有嫌疑,但是这没有名字的一张纸怎么查呢?
看似一点点有了眉目,却又陷入被动之中。
李慎摸了摸纸张,闭上眼,脑中闪过一些画面:“这张纸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周雨微伸手去摸那张纸,和其他的纸张进行比对,这张纸明显厚一些,颜色要白一些,单看不明显,一有对比,便很容易发现这张纸的特别之处。
“这张纸上的线条细一些匀一些,还能看到黑的的一角边框,显然是一张完整的大纸上裁下来的一块。还需要拿着这张纸去纸铺里比对一番。”
周雨微说完这句也发愁起来,就算知道是哪家铺子的纸,也不代表老板能记得来买纸的人,好在这纸看上去质地不错,用得上此纸的人一定不多。
李慎盯着那个黑色的边框脚线,突然反应过来:“书院!这是书院的纸。”
二人又在屋中翻找了半天,除了这沓装订整齐的欠债的纸条,再没有什么可能与案件相关联的东西,二人便先于其它人一步赶去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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