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没人回答,直到拖行的声音越来越近。

    就在萧卿考虑要不要带着妹妹跑时,一道沙哑沧桑的声音传来。

    “萧家的丫头?”

    这话一落,怀里的萧婉就立马嚷嚷着要下来,“姐姐,姐姐。爷爷,爷爷来了。婉婉要下下。”

    可即使是这样,萧卿依然没有放松警惕。她把萧婉抱紧,握着木管的手,隐隐露出青筋。

    很快,随着声音的靠近,人也来到了眼前。确实是他们院子里的老爷爷。

    萧卿手里的青筋消散了一些,假装不在意的把木棍放在身后。但萧卿不知道的是,老爷爷,也就是元鲁早就看清萧卿的举动。

    他似有似无的视线落到了萧卿的脸上,他发现一天不见,这个满目忧愁和厌世的丫头,眉宇间的愁苦没了,变成了丝丝缕缕的戾气缠绕其中。

    虽然多了不少生机,但却过于暴戾。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元鲁的视线在萧卿的额头伤口,轻轻带过,问她们姐妹俩,“怎么过来了?”

    他语气熟稔,让萧卿有一丝惊讶。这是怀里妹妹已经安耐不住了,趁着萧卿放松,立马从萧卿的身上爬下来,跑到了元鲁面前。

    爷爷,爷爷的叫,像个葫芦娃似的。

    亲爷爷也没见她这么热情。

    不过看到萧婉跟元鲁这么熟悉,也不再探究元鲁嘴里的熟悉了。

    “老爷爷,我”

    “我叫元鲁,喊我元爷爷吧。”

    “过来找那两个小子的?”

    萧卿又楞了一瞬,这一次浮现的古怪感更甚,只是她真的不认识元鲁。今天算是第一次跟他打招呼,但元鲁似乎

    “元爷爷以前认识我?”萧卿问。

    元鲁似乎笑了一声,只是天色太暗看不清。他没有立马回答萧卿的话,而是抱起一直喊他爷爷的萧婉,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问道:“今晚喝药了?”

    “没没没,喝汤汤。姐姐煲汤汤给婉婉喝。”

    “是吗。”元鲁又揉了揉萧婉的小脑袋,把她抱过去还给萧卿。

    他才回答萧卿的问题,道:“我以前在医院见过你,还有你的父亲,帮过我。”

    是这样吗?

    萧卿还是有些怀疑。

    不过现在她们家什么都没有了,也没有让人惦记的东西,就暂且相信他好了。

    萧卿问:“那党黎明和纪恒是不是来过这里?”

    元鲁又笑了一声,这次萧卿看见了。

    她眼里闪过疑惑,努力的回想起以前元鲁的样子。她发现,因为没有交集,她对元鲁一点印象也没有。并不清楚他是不是一个爱笑的人。

    元鲁道:“来过,不过刚回去了。那两个小子应该往小路走了,跟你错开了。”

    “谢谢。”萧卿郑重的跟元鲁道谢。

    不仅是因为他对她们的温和,还有这半年来对那两兄弟的照顾。

    虽然萧卿没有不给那两兄弟吃喝,但态度真的恶劣,尤其是搬来那段时间,非打即骂。换做是她,她可能早就滚出这个家了。

    “你不用谢我。”元鲁深深的看了萧卿一眼,犹豫了片刻,还是道:“要是你真的要感谢的话,以后对那两个小子好一点吧。他们虽然不是你们萧家的孩子,但到底是你父母收养的,名义上已经是你们萧家的人。人心是肉长的,关系不一定要靠血缘来维系。”

    元鲁怕说多了就停不下来,没再说下去。

    萧卿听了他的话,第一瞬间生起了生理性的抗拒和厌恶。但想到了前世,又想到了他们确实无辜。她要怪,也只能怪这个世道的不公,重男轻女。明明倡导妇女顶半边天,却在天压下时,总是妇女在底下托着那些男人。让世人只看到男人,而无视女人的付出和努力。

    萧卿艰难的嗯了一声,然后抱起萧婉跟元鲁道别。

    直到走了很远,很远,萧卿依然能感觉到身后的注目。

    回去的时候,萧卿走得很慢。明明每跨出一步的频率不慢,却比过去时的时间多花了三分钟。

    小院里一片漆黑,在萧卿出门后,其他人已经吃完饭,熄灯了。

    这一带的人几乎不用电,早早把饭吃完,就睡觉了。

    萧卿出门时把屋子里的灯忘关了,但即使这样,她们那屋依然黑。不过却有吵吵闹闹的声音传来——

    “大哥哥,姐姐是不是又不要我们了?”

    “是不要你,跟我没关系。”

    “可是,大哥哥也是姐姐的弟弟呀。姐姐把钥匙收了,不给我们进屋,就是把你也一起不要了呀。”

    “闭嘴,我跟她不熟!”

    “大哥哥,你又凶我了。你怎么比姐姐还要凶?”

    纪恒狠狠的瞪了党黎明一眼,什么叫他比那个只会窝里横的蠢货还要凶?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党黎明能活到现在,都是靠他纪恒?

    纪恒气呼呼的,又瞪了党黎明一眼。

    党黎明看不到,见纪恒不回答,想要过去找他。却不曾想他看不见地下的小石头,摔了一跤。

    萧卿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党黎明扑倒在了纪恒身上,直接把纪恒的裤子都扒拉了下来。

    萧卿已经习惯了黑暗,加上门缝怎么也有点光透出来,刚好看到了纪恒圆滚滚的屁股墩。

    萧卿:“”

    纪恒:“”

    纪恒感觉到有人回来,按照往常他一定会给身后的人哼一声,然后躲回床上。

    可现在吧,屋子被锁了,门口又堵了人。裤子又在党黎明这个笨蛋手里,他逃无可逃。

    他想把自己埋了。

    怨念仿佛要升天,萧卿死死的忍住要笑出的声音。她刚才因为元鲁的劝说而升起来的叛逆,瞬间消散。

    罢了,他们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萧卿刚要组织语言说话,怀里的萧婉也看到两个哥哥了,尤其是大哥哥纪恒。见纪恒露出屁股墩,以为他和小哥哥在玩游戏,摇着小手手,天真的问:“大哥哥,小哥哥,你们在玩游戏吗?阔步阔以让婉婉也玩呀?”

    纪恒瞬间从党黎明手里抢回裤子,他想装作若无其事,可裤子太大了。是当初纪恒刚到萧家,萧卿的母亲姜娅还来不及给纪恒准备衣服,用萧卿爸爸的裤子改造的。

    已经穿了大半年,做腰带的布条已经破烂。平时纪恒都很小心捆绑,但这一次太紧张,又着急。绑着绑着,布条竟然‘啵’的断了。

    它竟然当着蠢货的面,断了裤带!!!

    是可忍孰不可忍,纪恒满脸通红的想往外跑。萧卿直接堵住他的路,道:“想去哪里?”

    “不用你管!”纪恒吼萧卿。

    萧卿挑了挑眉,道:“哦,那你走吧。我今晚煲了鱼和骨头汤。你现在走了,我们喝完,你可不要抱怨。”

    纪恒下意识的咽了咽唾沫。

    鱼和骨头都是好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萧卿这么一说,纪恒刚才从屋里闻到的香味,就越发浓郁。就好像萧卿说的汤就放在他的面前。

    他能想象得到用鱼和骨头熬出来的汤,是多么的奶白和香。

    “咕咚”又是一声吞咽声。

    紧接着是‘咕噜咕噜’两声肚子饥饿发出来的声音。

    萧卿微微压下眉头,心想,这两个小子今晚没吃饭?

    刚要喊人进去,意识到这么丢脸的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纪恒终于忍不住了。

    跑走了。

    萧卿的眉头顿时锁死。

    想要喊人,但想到对比党黎明,跑出去的纪恒更不会听她的话。因为纪恒一到萧家,萧家就发生了变故。那时的她几乎把所有的怨恨和负面,都发泄在纪恒身上。

    纪恒是厌恶,甚至是恨自己的。

    要是自己喊他,他可能会越跑越远。

    萧卿忍住,把萧婉放下后,把房门打开。

    打开门有灯光从屋子里透出来,党黎明眨了眨眼,看清是谁开的门,立马爬起来。他想靠近萧卿,可是在踏进屋子后,又停住了脚步。

    他局促的握了握手,又揪了揪自己的衣服和裤子,见萧卿不说话,在摆弄她的汤。他欲言又止,可自从萧卿打开砂锅后,汤的味道变浓了,香得人忍不住把舌头吞下。

    党黎明趁着萧卿没注意,悄悄的往里挪了一步。

    萧婉以为小哥哥在玩躲猫猫,捂着嘴巴笑嘻嘻的,也学着党黎明冒着身子走。

    党黎明被吓到了,连忙伸出手指让萧婉不要发出声音,却被装好汤的萧卿转身看到了。

    萧卿好笑的撇了党黎明一眼,问他:“你不找你的好大哥回来?等一下他不见了怎么办?”

    “不可能!”党黎明大声的反驳,察觉到跟自己说话的是萧卿后,又捂住嘴巴。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萧卿,等着她骂自己。

    然而,这一次他并没有等来了萧卿的谩骂,而是等来了一碗热腾腾的汤。

    这个汤在刚才萧卿说出鱼和骨头时,党黎明就在幻想,用鱼和骨头做出来的汤是怎么样的?会不会像他从国营饭店哪里闻到的一样,是那么的香。

    然而,当汤摆到他的面前,年仅六岁的党黎明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

    眼前的这碗汤,不仅香,还非常的好看。

    是的,好看。

    党黎明小,没读过书,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汤。但他就是知道好看,比他最喜欢吃的白饭还好看,也肯定更好吃。

    党黎明急急忙忙的接过,刚要狼吞虎咽的喝,可等自己的嘴碰到碗时,又死死的忍住。他偷偷的看了萧卿一眼,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汤推离嘴巴。

    也不说话,奇奇怪怪的。

    萧卿问:“不想喝?”

    “不是!”党黎明紧紧的捧着碗,他的小鼻子小狗狗似的动了动,可依然没喝。他问萧卿,“我,我能留一点给大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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