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人,谁干活的日子不是一天接着一天,他们没有节假日,每天都要拼了命的干活,才能让一家大小吃饱肚子。

    可是小年这一天,当平安庄上工哨再一次响起的时候,社员们是一个个带着笑脸来上工的,好象他们不是要劳动,而是有什么喜事。

    不光社员们出来的又快又早,各家能走得动的老人,还有在一个地方根本站不住、非得四处乱跑宣示自己存在的孩子们,都跟着出来了。

    因为头一天晚上夏队长就让人通知了,今天平安庄生产队要杀年猪,大家不光要一起吃杀猪菜,上午生产队也不给大家派活,所有劳动力都歇半天!

    老农民除了老天爷闹天气不能下地或是过年,什么时候集体歇过半天假?所以哨声一响,大家跟看西洋景似的,都来看热闹,哪怕自己也是热闹中的一个。

    老人们站不多长时间,看着壮劳力们把猪从猪圈抓出来绑好,品评了一下两头猪各能出多少肉,就回家等着吃杀猪菜去了。小孩子四处乱跑太碍事儿,不时被自家大人骂几句,哭或不哭的都被撵走了。

    猪圈前的空地上一下子空荡起来,只剩下案子上不时嚎叫两声的猪。

    夏菊花不敢看杀猪,正在和一群妇女烧褪猪毛的开水。

    “队长,你别占手了,这水马上就开了。”李常旺家的,不,应该叫她赵仙枝,满脸带笑的怎么也不肯让夏菊花干活。

    夏菊花也很惆怅呀,她在知道李常旺家的和李常满家的本名一个叫赵仙枝一个叫常仙草后,觉得自己明白这两个人为啥总是不对付了。

    她很怀疑自己当初劝赵仙枝要好好跟常仙草相处,是不是错了。

    因为赵仙枝“改邪归正”之后,常仙草在从不适应到适应再到故意要压赵仙枝一头,转换的过程太快,快到夏菊花都没来得及敲打一下常仙草。

    说起来这两人还真是一个不怨一个,赵仙枝不找事儿后,常仙草都快不知道自己姓啥了,老想拿话磕打一下她。这不,赵仙枝刚让夏菊花别动手,常仙草就有话了:

    “哎呀,这话说的可真好听。要是真心疼咱们队长,那你快点儿一个人把活都干了,要不队长心疼我们,要帮着我们干可咋办?”

    赵仙枝咬牙,再咬牙,愣是一声都没吭的默默烧自己的火。夏菊花就看了常仙草一眼,看的常仙草嘴张了张,终究没再说出别的话。

    本来听到常仙草磕打赵仙枝,边上的妇女还想跟着打趣两句,发现夏菊花脸色不好,一个个都低下头干自己的活,谁也不出头说话了。

    挺热闹的场面,一下子冷清下来,常仙草自己也有些后悔。可她不是赵仙枝一样有拉得下脸面给人赔不是的人,除了抢着干活外,就是抢着干活。

    夏菊花还能说什么?两个人中有一个人能忍住,就能维持面表的和平。不过对于赵仙枝竟然忍下来,她还是很欣慰的,不介意让大家知道,自己就是看重赵仙枝。

    “仙枝,你跟我来一趟,去我家取点儿东西。”夏菊花招呼赵仙枝一声,自己先出屋去了。常仙草看着夏菊花的背影,又看了看已经站起身来的赵仙枝,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等两人都走了,常仙草身边的人才对她说:“你老磕打她干啥,惹的队长嫂子都不高兴了。我看这些日子赵仙枝改了不少,见面也主动跟你打招呼,你说几句她也不还嘴。可别哪天把她惹急眼了,向队长告你的状。”

    “我就是看不惯她。”常仙草也有一肚子话要说:“你说队长咋就那么喜欢她呢,不就是会拍马屁吗?”几次通知杂姓的事儿,队长可都交给她了,凭什么管人的事儿还让赵仙枝负责。

    赵仙枝现在心里却美滋滋的。常仙草再磕打自己又怎么样,队长还是最信任自己,回家取东西都带着自己,她常仙草行吗?

    可是看着夏菊花一下子端出的两大盆鸡蛋,赵仙枝恨不得陪队长回家的是常仙草:别看平安庄家家都养着几只鸡,可是谁家也不可能存这么多鸡蛋。这分明是社员们拿来给队长补身子的。

    “队长,你拿这么些鸡蛋做啥?”赵仙枝的声音都有点嗑巴了。

    夏菊花却一脸理所当然的说:“炒着吃呀。今天不是大家一起吃杀猪菜吗,加个菜让大家伙一起高兴高兴。”

    赵仙枝很想告诉夏菊花,如果大家知道这鸡蛋是他们自己送来的,肯定高兴不起来。偏偏这段时间她服从夏菊花成了习惯,哪怕心里不愿意,还是端起一盆鸡蛋,跟着夏菊花往生产队的院子走。

    “队长,这不合适。”走到半路,赵仙枝想起了一个理由:“杀猪菜用的猪下水猪骨头都是生产队的,大家吃生产队的心安理得。可是吃你自己家的,你让大家怎么咽得下去。”

    “你不爱吃炒鸡蛋?”夏菊花连停下的意思都没有,边走边漫不经心的问。

    谁不爱吃炒鸡蛋,别说用油炒了,就是白水煮的鸡蛋大人一年到头能吃几回,孩子不馋的哭上几回,都舍不得煮好不好?赵仙枝觉得队长是故意不想让自己说话,嘟着嘴不吭声了。

    常仙草见到赵仙枝和夏菊花端来的鸡蛋却炸毛了:“赵仙枝,你脑袋里装的是啥?队长让你端你就端呀,敢情不是你自己的东西你不心疼。你咋不把自己家的端来呢。这是,这是给队长补身子的,你吃了不怕顺肋巴下去!”

    夏菊花放下鸡蛋,一边敲打着自己胳膊一边说:“仙草,你少说两句。这两天仙枝够让着你的了,你是当嫂子的,也不能仗着她不好回嘴老欺负她。”

    常仙草不干:“行,我以后不拿话磕打她,可是队长这鸡蛋你得拿回去。生产队吃杀猪菜,凭啥你个人出东西。”

    “你咋还来脾气了呢。”夏菊花觉得炸毛的常仙草有一种莫明的喜感:“说实话吧,这鸡蛋的确是大家送给我的。可我能不知道大家从嘴里省出这些鸡蛋来多不容易?就跟你说的似的,从大家嘴里省出来,我自己吃了独食,那还不得顺肋巴下去。”

    “正好,今天不光是咱们生产队杀年猪,还是五爷的生日。我就想着干脆借花献佛,把鸡蛋拿出来,当是我这个做晚辈的给五爷生日凑个菜。”

    “嫂子,我爷过生日,哪能让你凑菜呢,要凑也得是我们几家来凑。”刘二喜媳妇李招弟不干了,站出来帮着常仙草说话。

    不过她们说再多,也抵不过下定决心的夏菊花。最后她用自己再也不想新花样教大家来“威胁”妇女们,才算是把反对的声音给盖过去了。

    反对的声音是没有了,妇女们却凑在一起嘀咕起来,一会儿有人回家拿几个土豆,一会别人又带来几个白菜,还有拿来粉条的,更有拿来干蘑菇发上的……

    夏菊花看着跟老鼠搬家一样把自己家里东西一点儿点儿拿来,却满面笑容的妇女们,没有出声阻止她们。干嘛要阻止呢,难道只许她一个人为大家奉献,不允许别人添砖加瓦?

    一个集体,从来不是靠一个人的奉献就能长长远远走下去的。只有集体的所有成员,都自觉的为集体着想,要为集体贡献自己的力量,这个集体才更有凝聚力。

    有凝聚力的集体,面对风浪的时候,才能经受得起磨难不被压垮!

    没参与杀猪的男人们,早已经垒起了六个简易灶台,有几家主动提供锅的,也已经把锅安到灶台上。柴火填进灶里,很快就噼里啪啦的着了起来,锅里的水渐渐升起蒸汽……

    那边猪已经杀好,开水一盆一盆浇下去,杀猪匠飞快的褪着猪毛,很快白条猪就出现在大家面前,围观的人不由吸了一口气。等杀猪匠把猪头下水分割好,好些人都催陈秋生:“快过称,快过称。”

    过了称才知道两头猪究竟出了多少肉,才能算出一个人能分几两肉。

    很遗憾,两个猪头就占了三十多斤,下水又去了四十来斤,能分给社员们的猪肉,只有二百二十五斤,不包括骨头!

    听到这个数字,经历过物质丰富年代的夏菊花,当然是不满意的,可平安庄的社员们没有多失望,去了不能分肉的欠帐户,按工分算下来一口人总能分到三两肉,在附近几个生产队不算少了。

    夏菊花在分肉之前,对大家说:“谁家过年还不吃顿饺子。我是这么想的,老董叔他们七户,还是一户分一斤肉,至于欠下的工分,来年让他们再补上,大家说行不行?”

    五爷头一个点头:“行,有啥不行的。工分补不补都行。”

    陈秋生也说:“我也觉得工分补不补都行,说实在的,老董叔他们一年到头也没闲着,就是干不了重活才挣不下工分。今年冬天他们几家不是也有人跟着编席,现在也跟着大家漏粉儿,来年肯定不差这点儿工分。”

    两个大姓的主事儿人都这么说了,杂姓人里头赵仙枝早早捅咕着自家男人让他表态。不光赵仙枝,常仙草几个一直编席的也同时给自家男人施加压力。于是杂姓的声音即整齐又响亮:“同意,不用补工分。”

    因为历年都是欠帐户分不上肉的七户人家,往年都是在杀猪菜做好,别人打完后才最后出现,所以现在还不知道今年生产队要分给他们一家一斤猪肉。

    等各家的当家人被找来之后,听说夏菊花的决定,老董叔和七奶两位老人家泪窝子浅,马上就流着泪说啥也不肯要这斤猪肉:“我们现在都靠着大家伙养活,哪儿还好意思分大家的肉。”

    夏菊花拉着七奶的手劝她:“七奶,咱们平安庄这么老些人,一人少吃一口就省出你们几家的来了。”

    赵铁蛋倒觉得自己占了便宜,还想跟夏菊花确定一下:“队长,这可是你们非得分给我们肉,不是我们硬要的。这工分来年真不用补是不是?”

    赵大狗一把把他爹拉到身后头:“队长,我爹是高兴糊涂了,他不是不想补工分。你放心,来年我跟二狗两个一定好好下地。你要是不放心,现在我出钱买肉也行。”

    近一个月漏粉的经历,让从来没有人管过教过他靠自己力气吃饭光荣的赵大狗,心理发生了很大变化。他每天不数一数自己挣的钱、称一称自己挣的粮,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等数明白手里的钱越来越多,粮也越来越多,赵大狗觉得他爹那一套得过且过的理论行不通。

    得过且过是能活下去,可活不好呀,娶不上媳妇呀。他才帮人漏了多长时间的粉,手里挣了六七块钱,还换了十来斤粮食,以前敢想吗?

    以前不敢想的事儿现在做成了,他爹却要得罪连给他出主意的陈秋生都佩服的夏菊花,赵大狗能如他爹的愿才怪呢。

    老董叔直接给了赵铁蛋一下子:“你都不如个孩子。”

    夏菊花看着人高马大快二十五岁的“孩子”赵大狗,笑着说:“这回不用你出钱买。等来年这时候,你要是再挣不下工分,可就没有你们家的份了。”

    赵铁蛋刚想说啥,就被赵二狗把嘴捂住了,他唔唔的说不出话来,赵大狗却郑重向夏菊花保证:“行,队长,老少爷们都在这儿听着呢,我赵大狗要是做不到,以后都不好意思再吃平安庄的杀猪菜。”

    赵仙枝一听不愿意了:“你光让老少爷们给你做证,是不是瞧不起你婶子大娘们?你信不信,你婶子大娘们不高兴,今天你吃不上杀猪菜不说,来年还没人给你介绍媳妇。”

    人群哄的一声被逗笑了,赵大狗红着脸不知道该说啥好。夏菊花趁这工夫冲陈秋生使个眼色,陈秋生向早等着的刘大喜喊了一声:“分肉!”

    早已经端着盆或蓝子等着的社员们,一个个排好了队。老董叔和七奶等几家欠账户,还想如往常一样往最后排,却被夏菊花叫住了,示意陈秋生最先给这几家分肉。

    而赵铁蛋一家,则被夏菊花毫不留情的赶到最后一个——他们爷三个都是壮劳力,结果挣的工分连口粮都不够,要不是想着别落下一个人,最后的一斤肉都不想分给他们。

    赵铁蛋还想争辩一下,被两个儿子拉的死死的:“爹,你要是再闹咱们就别要这斤肉了。说实话,这肉吃下去我都觉得脸上烧得慌。”赵大狗很有气势的看了亲爹一眼。

    赵铁蛋被看蔫了,连队尾都不排了,扭头就往家走:“你要是敢不要这斤肉,以后咱们三就各过各的。”

    他们爷三的小插曲,没有人注意到,大家都在盯着一块块被切下来的肉上呢。杀猪匠分肉很有经验,每一刀下去都跟陈秋生报出来的数差不多,往往会少一星半点儿的,就用一小块骨头补齐。

    骨头其实早已经被剔的很干净,上头没几根肉丝。可是大家接过骨头的时候仍然乐呵呵的,纷纷说可以跟酸菜炖到一块,也香着呢。

    五爷一直跟夏菊花站到一起,看着井然有序领肉的社员,感叹的说:“往年别说少的用骨头补上,就是差一钱也得吵吵一顿。”

    夏菊花看得开:“不管咋说,今年大家手里好歹松快了一点儿,真想吃肉的话也有钱去公社副食站买点儿,才不计较这一钱两钱的肉。”

    “菊花呀,我听说你还给我加菜了?”五爷更加感叹的看向夏菊花,以前社员们谁也没想过拿东西给生产队长补身子,更别提从自己家里拿出东西来,凑到一起放进生产队的杀猪菜里。

    他可是看见好几个抠门婆婆,有说有笑的跟着儿媳妇一起从家拿东西,那可都是儿媳妇多煮一粒米,都要跺脚骂半年的人。

    可现在她们主动拿家里的东西出来,哪怕只是家家都有的土豆或白菜,也足够让五爷震惊的了。

    夏菊花可不想独占功劳:“五爷,可不光我一个人给你加菜。你在咱们平安庄德高望众的,大家伙都想沾沾你的喜气呢。”

    “德高望众,我算什么德高望众。”五爷把烟袋锅子点上:“今年大家为啥这么高兴,人人心里都有数呢。你放心,别人五爷不敢保,可刘姓的人,五爷还是敢跟你保证,都是有良心的人。”

    刚说完,就看到了这些天明显沉默寡言的刘二壮,五爷的话说不下去了。

    夏菊花也看到了刘二壮,悄悄把昨天刘志双去老孙家拿回钱的事儿跟五爷说了:“五爷你有空也劝劝二壮,他这么实心实意孝顺老人是没错,可老太太把他们挣的钱都贴补了老四家,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从红小队手里要回来。”要不回来的话,刘二壮还要一直养着他们吗?

    “呸!”五爷重重的往地上啐了一口:“今天我过生日,不想理这个是非不分的东西。”

    “可不是,我也是忙糊涂了。”夏菊花也觉得今天大家都这么高兴,自己不应该提老刘家的事儿。可是刘二壮打不起精神来,李大丫几个人也都是强撑着笑脸,夏菊花还是有些不忍心。

    刘二壮不是没看到跟五爷一起说话的夏菊花,可他觉得自己没脸上前跟两个人说话。说什么?夸夏菊花仅用了两三个月的时间,就让平安庄变了样儿?还是求夏菊花快点儿去公社,把孙氏几人从学习班接回来?

    不管是哪一样,他都说不出口。

    他自己做了十来年的生产队长,能不知道生产队这个最小的生产单位,其实一天到晚鸡毛蒜皮的事儿并不少,净是东家多占了一垄自留地,或是西家媳妇拔了东家的葱的破事?

    当时夏菊花被推举成生产队长的时候,刘二壮还想着自己好歹当了多年的生产队长,在社员中有点儿威望,能给嫂子搭把手的时候,自己绝不会冷眼看热闹。

    谁知道就出了亲娘举报夏菊花的事儿,还是因为他媳妇闺女跟夏菊花学编席去举报的。那时刘二壮恨不得没有那个亲娘。

    可真能当没有亲娘吗?那是生他养他的人,在他面前哭的撕心裂肺,他真狠不下心来当不认识。因此李大丫还狠狠跟他吵了一架。

    对亲娘的失望与对夏菊花的愧疚叠加在一起,让刘二壮好长一段时间缓不过神来。等他缓过神来,夏菊花已经教会了平安庄所有男人漏粉,带着妇女们卖出一批苇席又接了新订单。

    整个平安庄的社员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天天累的要死还没有一个人抱怨,完全不象刘二壮当生产队长的时候,下地干活得全程盯着,要不就有人磨洋工偷懒。

    刘二壮是失落的。他自以为的威望都建立在生产队长那个职位之上,现在平安庄的人提起队长两个字想起来的都是夏菊花,就象刘二壮没当十来年的生产队长一样。

    听,这就有人在叫:“队长,杀猪菜都炖好了,啥时候开席呀?”

    夏菊花征询的看了一眼五爷,五爷磕磕烟袋,笑咪咪的看夏菊花。

    “肉都分完了吧?”夏菊花看看光光的肉案子,仍问了一句。得到肯定的答案,她冲着大家的摆手:“走,给五爷过生日去。”

    一大群人簇拥着五爷和夏菊花,一起向着生产队的院走去,刘二壮跟在最后头。

    杀猪菜年年吃,可一下子摆出六口大锅来还是头一次。往年大家都是把自家该分到的菜装进盆里,带回家慢慢吃,今年竟发现自己带来的盆有点儿不够用。

    “咋还有炒鸡蛋呢?”好些人看着炒得焦黄的鸡蛋,闻到带着葱花香气的味道,不解的问分菜的人。

    炒鸡蛋掌勺的就是赵仙枝——她不放心别人,怕人家把夏菊花的心意给昧下一两个,又不能明说,只能自己上手——脸上放着红光,嗓门那叫个高:

    “今天是五爷的生日,队长自己出鸡蛋给五爷加菜,祝五爷健康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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