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尚衣局的供奉今天刚刚送过来的胭脂, 用了重绛花汁和玫瑰花油,重绛还是寻常,那玫瑰花油却是难得, 数百斤花瓣才能炼出一两, 用这个做成胭脂, 细腻香润, 滋养肌肤, 娘娘用了, 愈发美貌起来了, 比玫瑰更要娇艳。”
豆蔻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 惹得拂芳都笑起来了:“你跟在娘娘身边久了,别的没学会,这小嘴巴整得可利索了。”
尊贵的皇后娘娘却一本正经地道:“豆蔻说得不对,你家娘娘是不需要用这个的, 天生丽质你懂吗?”
“是、是。”豆蔻马上改口,“奴婢说错了,娘娘素面朝天, 依旧倾国倾城,胭脂颜色虽好, 却不及娘娘十分之一,确实是无用的。”
拂芳笑着,戳了戳豆蔻的额头,把她打发下去了。
梳头娘子过来, 为谢云嫣梳妆打扮。
确实如她所说, 天生丽质, 无须脂粉增色, 就连那一头鸦羽青丝, 也不过是挽了一个朝云近香髻,斜插了一只白玉莲花簪子而已,自有一股天然风韵,宛转动人。
拂芳在旁边服侍,轻声禀道:“今天早上,齐王妃来过一趟,还带着秦御史家的六娘子和张尚书家的大娘子,奴婢瞧着情形有些不对,略问了几句,齐王妃想叫这两个姑娘……”
她顿了一下,含蓄地道:“入宫伺奉娘娘,奴婢觉得这事情不太妥当,就给推脱开了,没敢让她觐见娘娘,奴婢擅自做主,还请娘娘恕罪。”
入宫伺奉谁呢?娘娘很不需要这般年轻貌美的姑娘伺奉,可能皇上是需要的。
谢云嫣掠了掠云鬓,微微地笑了起来:“何罪之有?芳姑姑疼我,我是知道的,我还得多谢你帮我挡着这些魑魅魍魉的,别叫她们到我面前来,没的让人生气。”
拂芳叹了一口气:“说起来,我是为了齐王妃着想,她这等心思,娘娘知道了也就罢了,不过是笑话她们,若是撞到皇上面前,依他的脾气,齐王妃可要遭殃了,还得牵连两位姑娘,很不必。”
谢云嫣漫不经心地道:“管她呢,下回你别拦着,带她去皇上面前叫她自己说去,我倒好奇了,皇上见了两位娇滴滴的小娘子是何反应,哼,他要是胆敢多看了一眼,我就不让他进我这宫门了。”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抓起了妆台上的那盒胭脂,打开看了看,咬着嘴唇吃吃地笑了起来:“对了,我得给他戳个印子,告诉人家,这是我男人,有主的,旁的女人不要乱碰。”
她这一笑,显得格外贼溜溜,把拂芳看得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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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寂在长乐宫中阅办军务的时候,谢云嫣又来了。
皇帝陛下理所当然放下了手中的公文,把这个粉团子抱在怀里揉了一阵。
“玄寂哥哥,你看看我,我今天和往常有什么不一样吗?”谢云嫣坐在李玄寂的大腿上,搂着他的脖子,娇滴滴地问道。
李玄寂按照皇后的吩咐,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仿佛差不多,就是觉得她今天的容姿格外艳丽,嘴唇的颜色似流丹霞流朱,香浓欲滴,叫他心痒难忍。
他的嫣嫣一直都是这么美的。
“没什么不同,嫣嫣一直都是极美的。”李玄寂对这种问题已经轻车熟路,果断地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谢云嫣“噗嗤噗嗤”地笑起来,在他怀里笑得直打颤。
李玄寂在她的鼻子上轻轻地弹了一下:“我总疑心,有个人又要淘气了,是不是?”
“没有。”谢云嫣矢口否认,义正严词地道,“我现在是皇后,母仪天下,一等一的端庄贤淑,怎么可能像原先那般不懂事呢,陛下,你多心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在漏气一般“嗤嗤”地笑,愈发形迹可疑。
“真的吗?”李玄寂看了她一眼。
“嘘,别说话,来,亲一个。”谢云嫣凑了过来,“吧唧”一下,在李玄寂的脸颊上用力地亲了一口,然后认真地看了看,满意地点头,“不错,可以。”
什么不错?什么可以?
但不等李玄寂细想,谢云嫣又挨上来,在他的脖子上也亲了一口。
那一口,就像蚊子咬了似的,怪痒痒的,她的小嘴唇嫩嫩的,咬在不该咬的地方,叫李玄寂按捺不住,也不去分辨她方才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他捏着谢云嫣的小下巴,拉了过来,低声道:“亲错地方了,来,我教你,这里才是对的。”
他低头下去。
这才是真正的亲吻,嘴唇辗转缠绵,舌尖摩挲交错,她今天的味道似玫瑰香甜,惹人沉醉。
她还轻轻地咬他,小牙齿蹭来蹭去,叫他身体都要发麻。
就在李玄寂想着要不要把皇后就地正法的时候,外面的宫人轻声禀告:“皇上,右骁卫将军赵继海觐见。”
谢云嫣马上推开了李玄寂,从他的腿上跳了下来。
她面色潮红,云鬓松散,眼波湿漉漉的,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用袖子掩住了嘴,又在笑,还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赵将军是老熟人,看见了也不打紧的,好了,你去办你的正经事儿吧,我先下去了。”
她一溜烟跑了,和她平日干了坏事的模样十分相似。
李玄寂心里还疑惑着,赵继海已经进来了。
赵继海才想跪下行礼,突然愣了一下,他总算记得不可在圣驾前失仪,只得拼命忍着,憋得脸都红了,就连屈膝的时候都有些站不稳当,歪歪扭扭的。
“微、微、微臣参、参见陛下、下……噗……”
李玄寂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抹了一下嘴唇,低头看了看手指,他的脸都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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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嫣回宫以后,扑在床上,咯咯咯咯地大笑了一阵子,然后又开始发愁。
“不得了,玄寂哥哥肯定要生气了,怎么办,你们说我现在负荆请罪还来得及吗?”
众奴婢整齐划一地摇头。
“那怎么办?”她抓了抓下巴,看过去有点小忧愁,“要怎么求饶才好?叫他‘玄寂叔叔’管用吗?”
如今她只叫“玄寂哥哥”了,只有在某种不可描述的时候叫他叔叔,他只要听她这么一叫,全身上下,除了那一处地方,其他的都软了。
似乎可以?
还在琢磨的时候,李玄寂进来了。
皇帝陛下面色不太好,好歹脸上和脖子上的胭脂唇印已经擦掉了,此时看过去高贵威严,俨然不可冒犯。
谢云嫣想起方才他脸颊和嘴角满是胭脂的情形,又忍不住要笑。
一边笑着,一边扑到他身上,腻腻歪歪地撒娇求饶:“我错了,玄寂哥哥宽恕则个,正经场面我不敢和你玩笑的,就听说今天来的是赵将军,我才起了促狭心思,反正他是自己人,让他看看我们有多恩爱,也不为过的,是不是?”
李玄寂敲了敲她的头:“说吧,你到底藏了什么花花肠子,把淘气劲头用到我身上来了,从实招来,否则严惩不贷。”
“没什么呢。”谢云嫣一脸无辜,“不过听说皇上后宫空虚,怕您觉得寂寞,我这不是使出浑身解数给您逗乐子吗?也叫赵将军看了放心,和旁人说道说道,你有我一个就够热闹的了,大约是没有精力应付什么秦家、张家的小娘子,她们尽可以消停一些。”
李玄寂神情冷峻,语气也严厉了起来:“原来在你心里,我竟是这样的人,随便旁人招惹一下,你就不信我了,嫣嫣,你很叫我失望。”
“嗯?”谢云嫣开始眨巴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李玄寂,团起爪子拜了拜,“我都已经认错了,你就不能饶我一回吗?”
“不能。”李玄寂断然道,他从旁边的书架上抽了一本书出来,“做错事情是要罚的,去,抄书。”
又是“礼记”,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闺房之乐的必备品,当然,乐的只有皇帝陛下,皇后娘娘大抵还是很哀怨的。
但她这回理亏,委委屈屈地拿了书,坐到案前开始抄,一声儿都不敢吭。
“抄一遍就好。”李玄寂见她听话了,声音又变得温和起来,甚至还笑了一下,“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字要写得工工整整,正楷,一点儿都不许抖、不许歪、不许写错,但凡错一个字,额外再抄一遍。”
问题不大,礼记她已经抄熟了,不会有错。谢云嫣信心满满。
但李玄寂却仿佛叹息了一声:“嫣嫣,我怀疑你这回要抄上十遍八遍,把手都抄断。”
他为什么这么说?好生奇功,似乎……有点不太美妙的感觉。
谢云嫣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
李玄寂走到她的身后,抱住了她。
谢云嫣扭了一下,娇嗔地道:“别动,人家在抄书呢。”
“对,你在抄书,所以我才要动。”李玄寂咬了咬她的耳朵,低声道,“嫣嫣,别分心,记住,错一个字要再抄一遍。”
“嗯?”谢云嫣的眼睛都瞪圆了。
这个人实在太坏了,岂有此理。
但是,还有更坏的。
李玄寂手里就拿着那盒胭脂,打开来,在手指上沾染了一些,然后,他的手伸到了前面。
谢云嫣今天穿了广陵合欢对襟外裳,胸口系了一条如意蝴蝶金缕绦子。
一会儿,就听见悉悉索索的动静,蝴蝶绦子被解开了,滑落在地上,合欢对襟系不住,大大地敞开来,其中春光无限,香浓雪润。
“嘤……”她不安地扭动着腰肢,试图摆脱那个男人的禁锢。
但是,他的手臂是如此强硬,又是如此温柔,环绕着她,叫她挣脱不得。
“玄寂叔叔。”她发出一点宛如啜泣的声音,“你饶了我吧,真的不敢了。”
他却只是笑着,声音都有些沙哑起来:“嫣嫣乖,好好抄书,你看看,这个字分明写歪了,不太妙,又多了一遍。”
“你欺负我。”她泪汪汪地控诉道。
“怎么叫欺负呢,你今天给我盖了印子,我也盖回来,所谓礼尚往来也。”
可是,他的印子盖在哪里呢?
他的手指粗糙,却带着炙热的温度,沾着胭脂,又有点儿黏腻。
她觉得胸口好痒,忍不住想要挠挠,不过略动了动,又被威胁了。
“喏,又错了一个字,嫣嫣,你不专心,要加重惩罚的,想想看,再这么下去,我觉得你大约这一个月都要抄这本礼记了,我是十分欢喜的,就不知道你是不是乐意?”
谢云嫣愤怒了,嘤嘤地哭了起来,但她却是个没胆的怂包,一边哭,一边果然不敢动了,饱含热泪,埋头苦抄。不行、不行,得赶紧抄完,不然要死在他手里了。
身上到处都痒了起来,那胭脂果然是极好的,玫瑰的香气渐渐在空气中弥漫,急促地呼吸着,吸入鼻端的,仿佛都是这个味道,甜蜜而浓腻。
到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本书被揉得皱巴巴的,扔到了地上。
谢云嫣胡乱叫着“玄寂叔叔”,哀哀求饶,泣不成声。
她哭着喊着,咬牙切齿:“不抄了,打死我也不抄了,你爱怎么就怎么吧,我知道你就是找个由头欺负我,以后我这寝宫里再也不要看到礼记这本书。”
李玄寂做事向来严谨,说要盖印子,就是盖印子,盖得满满的,把一盒胭脂都用光了,末了,他愉悦而满足,威严地吩咐道:“听说这胭脂是尚衣局的人供过来的,很好,重重有赏,明天多送几盒来,皇后娘娘每天都要用上这个。”
皇后娘娘哭得简直停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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