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微微做完农活,飞速地给孩子们做了饭,就迫不及待地赶往南风城郊外的古庙里。
古庙建在山丘上,微微连跑带爬地跑上山,走进古庙,略微等了一会儿,就见刘长庚也走了进来。
“你迟到了哦。”微微说。
“有几位官吏临时找我谈了些事,多耽误了会儿。”刘长庚解释道,“小虎还没来吗?”
“它呀总是没个准,有时候来得早,有时候来得晚,不过太阳落山之前肯定回来的。”微微道。
两人便在古庙里等了一会儿,便听见庙外有脚步声,往门外一看,正是小虎来了。
小虎已然长成了一匹健壮的公狼,他全身灰棕色的毛,在阳光下隐约泛着银光,爪子粗壮有力,眼睛炯炯有神,看起来威风凛凛。它嘴里叼着一大只野鸡,整个鸡脖子都在小虎嘴里。小虎走进破庙里,将嘴里的野鸡放在地上,颇为兴奋地发出了“嗷呜”的一声狼嚎。
“小虎,你可真棒呀,竟然搞来了这么肥的一只鸡。”微微宠溺地摸着它的头。
小虎也很是激动,它吐着舌头大口喷着热气,尾巴在屁股上摇来摇去,它激动地在微微身上拱一拱,又见刘长庚也在,便好奇地凑到他身边闻一闻,是熟悉的味道,立刻就认出了他。
小虎因而更激动了,不停地在他和微微之间转圈圈,时而“嗷呜”一声嚎叫。
“小虎,你倒是越长越威风了。”刘长庚摸摸它厚实的毛背,笑道。
“是啊。长庚,小虎可棒了,五年前有一位可恶的官人对我图谋不轨,正是小虎及时赶到,带领一群野狼,救了我呢!唉,也是因为那件事,我才被官府发现有金羽翼的印记。”微微现在回想起那件事,还有些后怕。
“原来是这样。“刘长庚一时有些惊异,他当时也听说了东川城府尹在郊外宅院里被野狼啃杀的事,却实在没想到原来是与她有关。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错,让她一个小姑娘孤身在外,着实不安全。
“长庚,可是当时小虎还很小,它是怎么召来那么多凶猛的成年野狼的呢?”微微又问。
刘长庚仔细摸了摸小虎的毛,才发现它的毛色在阳光照耀下泛着月牙白的银光,猜测到,“我瞧他毛色不一般,隐约泛着银光,莫不是那极为罕见的幻月狼?”
“幻月狼?”
“是狼族的一个品种,极为稀有,在狼族里威慑力极高。小虎幼年时期就能号令群狼,毛色也与我在书上看过的很是相像,那它八九不离十,就是幻月狼了。”
“哇,小虎你厉害呀。”微微拍拍小虎的脑袋。
刘长庚也摸摸它漂亮厚实的毛,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只是可惜了,这么稀有的品种,却气质猥琐,像个野狗一样。“
小虎听见这话,“嗷呜”一声,向他投来哀怨的目光。
“不过也不怪你,谁让你是微微养大的呢。”刘长庚安慰它道。
“你说什么??我倒觉得他现在挺好的。”微微暗自磨牙,森然道,“况且,当初是谁一直要我把他扔出去的?要不是我收留了它,你哪有机会见着这么”
“哦哦哦挺好挺好。”刘长庚应和赶紧道。
微微“哼“一声,不和他计较,因为她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来。
“唔,我还没吃饭呢。既然那群孩子前几日美美吃了肉,那小虎捕来的这只鸡,我就当场烤了咱们一起吃,不留给他们啦!“微微说着,就打算生火烤肉。
刘长庚心想此处正好在弱水畔,他正好可以去亲自看看那水有什么异常。
“微微,你先在这里慢慢烤肉,我去山丘下的弱水边,有些事要做。”
“去干什么呀?”
“我总觉得此地的弱水有些奇怪,想去看看。”
“那你快去快回啊,要是回来晚了,肉就被小虎吃完了!”微微道。
刘长庚笑一笑,就大步走出古庙,往弱水河畔而去。
古庙坐落在山丘上,低头便可看见山丘下一望无际的弱水,那弱水静静地被山崖石壁阻拦着,像是一片湖泊般平静柔和,千百年来,都不曾掀起一丝风浪。
刘长庚站在弱水边的石岸上,傍晚时分风很是强烈,却在弱水上掀不起一丝波澜。远处永远渺茫不见边际,如身处迷雾之中。
他忽然想起卷宗里记录的那户由朝廷供给开销的人家,似乎也离此处不远。他探寻着沿着弱水往东面走,果然看见有一座别院,正坐落在弱水畔一个低矮的山丘上。
这屋子似乎已经许久没有人住,屋门紧锁着,刘长庚从怀里掏出一柄随身携带的匕首,那匕首削铁如泥,立刻便将锁撬开。
刘长庚推门而入。
这屋子外很是简陋,屋内陈设却颇为奢华。檀香木的桌案上有一株枯萎的兰花,床边垂着着流云纱制成的纱帐,墙上挂满了名贵的字画,书架上摆着各种珍奇的珠宝藏品,却不见一本书。
刘长庚有些奇怪,这书架上的书似乎是被人刻意收走了,因而留下了一大片空空的书架,看来那些书是很重要的书。
刘长庚还想再四处看看,却怕微微等久了会担心,便又离开屋子,将屋门轻掩上,打算日后再来。
他回到古庙里,却见庙里微微已不见了踪影,只留地上一堆火,烧得正旺,而那只被穿在木棍上的还未烤熟的野鸡,翻滚在地上。小虎倒在地上,双目紧闭,刘长庚一摸,还有体温,大概只是被人迷昏了。
他心中一惊,赶忙跑出去寻她的下落。
他是从东边过来的,此时便沿着弱水往西面寻找。
果然在弱水西面不远处的沙丘上,看见微微正被两个人紧紧押着,一人手持长剑,剑锋直直对着微微的脖子。
“你倒是来的快。”一人冷笑道。
刘长庚一看那两人的深青色衣服,便知是宗门的人。
“你们想怎样?”他眯着眼,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怒火。是他大意了,想不到宗门的人盯得这样紧!
“跪下!”一位年轻的长老厉声道。
“你们到底是哪里来的混蛋?怎么这么横!”微微大叫着。
刘长庚看看那几乎贴着微微皮肉的剑,默默握紧拳头,却还是跪了下去。
那人高高的立着,扔出一个小瓷瓶,正抛在刘长庚膝边。
“这是近三个月的解药。”
刘长庚跪在地上,伸手将那瓷瓶连着泥土紧握在掌心,咬牙忍耐着,心里恨不得立刻将面前这两人千刀万剐。
“刘长庚,五年了,你在帝京这丞相做得倒是越来越滋味,你可别忘了是谁助你登上丞相之位的。你在外面再显赫,都永远是我宗门的弟子!”
“宗主这次又有什么旨意?我照做就是了,何必抓一个柔弱的姑娘,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威胁我。”刘长庚隐约猜到他们要做什么,心中甚是慌乱,却故作镇定道。
“照做?五年了,有多少次机会可以杀掉莫容复,你却迟迟不动手,你是想暗自积累实力,做第二个慕容复吗?”
“刘长庚,今日抓她,不是要威胁你,而是给你一个警告!让你莫忘了自己的身份!”
“不……“刘长庚的声音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颤抖过。
那人说罢,却没有杀掉微微,而是伸手用力一推,将她狠狠推入山下的弱水中。
“不要——“
刘长庚的心里突然生出了巨大的恐惧,他几乎毫不犹豫,立刻随着她下落的身体,一齐跳下山丘,向弱水里扑去。
就在刘长庚下落的一刹那,他周身泛起灿金色的华光,那双他多年来极力隐藏的黑羽翼瞬间成形。
微微沉入弱水前的一刻,只觉身下的弱水里有幽幽蓝光涌来,而面前却散发着无比耀眼的金光,在这两种光芒交织中,她看见了刘长庚那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满是慌乱与不安。
刘长庚抓住她的手了,可是她的身体已然碰触到弱水,他感觉到一股力量在将她吸入水里,他坚持着不放手,用力伸出整个手臂,紧紧抱住了她的身子。
他周身散发出的金芒越来越强烈,终于压过了弱水中那股神秘的力量,他一个闪身,将微微送回了岸边的草地上。
刘长庚转身一看,那两人已然消失不见,他却顾不得追他们,因为他看见微微正抓着头发,神色痛苦。
微微刚接触弱水的一刻,感觉有记忆闪电般掠过她的脑海,可是那记忆又因脱离弱水而再次被立刻剥离,这一瞬间的变故让她痛苦不已,她现在只觉得头痛欲裂,像是被一万根针扎进了脑袋。
“微微你怎样……”
刘长庚看她挣扎了一会儿,却慢慢失去了知觉,紧紧抓进头发的双手慢慢垂下。刘长庚心中慌乱至极,立刻抱起她往古庙里而去。
微微是被一个梦惊醒的。
在梦里她看见自己死去的姐姐被人一点一点地剥去脸皮;看见母后在寝宫里被人用绸缎活活勒死;看见自己被人用刀砍去了凝满金光的白色翅膀。
微微猛然醒来,一睁开眼睛,就看见自己被刘长庚紧紧抱在怀里。
刘长庚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害怕过。他也想不到,原来自己已经这样在乎她,当她坠入弱水里的一刻,自己会生出那样大的恐惧感。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永远也忘不了爹爹是怎样因他而死,娘亲也因此下落不明,他不想再看见任何人因他而出事了。
“幸好我救下你了,幸好你没事……”他紧紧抱着她,声音有些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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