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吴奶奶家自习,很多人坐在一起,他好像对这件事更有热忱。

    我生日那天,他离开的很早,我们一行人回家继续happy,我妈向往常一样为我准备了一桌丰富的食物,我没兴趣,不过米玉开心就够了。

    那是陆言第一次来我家做,

    看着她们两个在饭桌上打打闹闹,我一时间竟然还有些吃味。

    想到了我兄弟阿珩,还想到了……他。

    那么早回家,父母又不在身边,他会怎么度过?

    烟瘾犯了,又不敢在家明目张胆的拿出来,只好偷偷溜下了楼,趁着爷爷被那孙子满嘴的胡说八道绕得晕头转向的时候,来到了后房檐,黑暗里,我倚在墙壁上,望了眼天边的圆月,低头点燃了一根香烟。

    一双带有乌木色花纹的高帮帆布鞋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gui的,那是我第一次注意到他的穿着品牌,我不知道原来“破产贵族”还能这么有钱。

    我抬起头,叼着烟问他,“不是不来么?”

    “想起忘了给你一样东西。”

    “什么?”

    他走近我,轻轻抽走我叼在唇角的烟头,颔首将我的嘴唇牢牢堵住。

    十七岁生日那天,我有了很多很多的绮想。

    有一天,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所有人都知道了我是gay,程东海暴打我,我的皮肉开花又流血,同学们孤立我,仿佛我得了什么传染病,看一眼就能被着上。

    从梦中惊醒,我为我曾经的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感到惊慌。

    在内心的煎熬下,我又一次尝试“戒瘾”,在营地帐篷里,他松软温柔的触感像往常一样攻略着我,我浑身一抖,拒绝了他。

    我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我不是。

    “不是什么?”

    他嘴角衔笑地看着我,那时我的耳边突然响起了米玉总在看言情小说时嚷嚷的两个字。

    邪魅。

    又一次破防后,我决定彻底放弃挣扎。

    我不是gay,

    我不喜欢别的男生,

    但是我喜欢他

    我喜欢他

    我喜欢他

    我喜欢他

    我在草稿纸上写了几百遍我喜欢他

    可是我忘了,他似乎从来没有说过他喜欢我。

    ……

    他有着很多令我意想不到的阴暗面,他说这是与他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有关。

    运动会上,我正在候场,他走过来贴在我耳边问“要不要我帮你热热身?”

    我们避开其他人,一前一后的往回走,偷偷摸摸地溜进了教室。

    本来我打算去常去的那栋实验楼,他却一把拽住了我:“班里没人。”

    他胆子真他妈大。

    看我没反应,他抬抬眉继续说:“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

    “只有十五分钟,看你本事。”我转身就向班里走。

    遇见他以后,我从来没有这么疯狂过。

    门窗开着,楼道里一片寂静,几乎所有同学都在操场。

    米玉的声音从楼道里传来,我大骂了一声,说这样不行。

    他突然转过身来,神色间是一簇明亮灼人的火焰。

    “让米玉看到,怎么样?”

    “你他妈疯了?她还是个孩子,会留下心理阴影的。”

    “这么美好的事情……怎么会留下心理阴影呢……”

    我用动作让他闭嘴。

    那天在跑道上,我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猝死。

    不过这种死法真的非常丢人。

    从抗拒到怀疑,从妥协到沉沦,我所走的每一步,都能看到自己内心苦苦挣扎的影子。

    即便如此,那也是我最快活的一段时光。

    期末考试时,他接到一条短信后突然离开了考场。

    我为他跟了出去,同时也放弃了考试。

    可是他却像是瞬间变了个人,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不屑和冰冷。

    又或者这本就是他的真面目。

    他说这不关我的事。

    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滑稽的可笑,我曾经想要狠狠照着他的嘴角打下去的那拳终于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漫长的寒假,他再也没有联系过我,像是从这个世界突然消失了一样。

    电话永远忙音。

    愤怒过后,是自责,是抓耳挠腮的想念。

    我期盼着能在返校那天看到他,能在我们最常去的那间电玩店遇见他,能在我家房后的榆树下看见他,可我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了。

    圣诞节那天,我终于忍受不了单相思的折磨,没出息的去他家找了他。

    他生了病,脸色很憔悴,看见我的一瞬间,竟然轻轻皱了皱眉头。

    我的心像被一双冰冷的手狠狠掐了一下。

    我给他带来了寒假作业,对他嘘寒问暖,我从没像这样热脸贴着冷屁股似的对待过任何一个人。他却只是敷衍了我几个音节。

    他变得好陌生好陌生。

    哈哈,这算什么?

    我在心里疯狂发笑,想说你他妈的别摆出一副拍拍屁股就走人渣男架势,这套小爷早就玩腻了。

    没想到话没出口,他却先说了出来。

    他说的更狠,更像一记火辣的耳光呼打在我的脸上。

    他说你现在这个哭哭啼啼的样子真的很像在犯贱。

    我伸手摸了摸,才发现我的眼角居然是湿的。

    我大笑着问:“我不犯贱能和你搞在一起?”

    他看着我,声音忽然轻了许多。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玩得起的人。”

    “所以呢,你玩腻了,是吗。”

    他说对不起。

    而我要对不起有什么用。

    最后一个问题,我还没开口,他就说出了那四个字。

    那一刻,我好像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从他家出来后,我漫无目的的走在马路上,不远处的商店传来铃儿响叮当的圣诞歌曲,天空飘起了雪花。

    有多少年没有见到雪了?

    我也记不清了。

    17岁那天许的生日愿望是,

    希望他能成为第一个陪我看雪的人。

    真累啊。

    真累。

    我度过了浑噩的一个寒假,喝酒,打群架,最后还把自己折在了里面。

    答应四哥的那一天,我就在想,程希,你就这样堕落下去吧,就这样糜烂下去吧,就这样变成社会的害虫,变成一文不值的垃圾。

    这一切像是一场大梦。

    他拉着我的手,拼命向巷子里逃。

    我们都受了伤,他的比我的严重。

    我看着他虎口处汩汩冒出的鲜血,感觉太阳穴都在突突跳动。

    “去医院吧。”我真的累了。

    他用右手拇指死死压住左手虎口处的伤口,抬头看我的一瞬间,双眼再不像往常那样清润,而是带了锋芒的愤怒。

    他说你不该这样。

    “哪样?”

    “堕落。”他用力呼出一口气,把我拽到他面前,大声说道:“我不值得你为我堕落!你应该好好学习,考一个好大学,去到外面的城市,拥有精彩和健康的人生,你不该这样!”

    顿了顿,他像是自言自语,喃喃继续……我不值得……

    “是你不值得还是我不配?”我冷笑着说,“健康的人生?什么是健康的人生?从你招惹我的那天开始,就应该知道,我他妈的就再也不配有什么健康的人生!”

    我继续问他,你把我当什么?哦你不用回答,让我来告诉你。

    我不过是个被你玩够了就一脚踹开的贱货。

    他眼睛里的东西黯了黯,整个人颓废的靠在身后的石壁上。

    “程希,我和你不是一类人,你想要的真心我给不了,我想要的……你也给不了。”

    “你想要什么。”

    他虎口的鲜血还在沿着指骨下坠。

    然后他轻轻闭上眼睛,喉咙里发出悲恸的叹息。

    “光明。”

    他说光明的时候,整个人都在颤抖。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理解他口中的这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直到有一天,他来我家找我。

    夏日傍晚的老榆树下,他眯着眼睛,微笑着对我说生日快乐。

    真快,已经一年了啊。

    十八岁,这就是我的十八岁。

    我一出生,就成了爷爷的掌上明珠,为了哄我多玩两年,在他的执意要求下,我比同龄小孩晚了一年入园。

    于是我从幼儿园起就成为了班里的老大。

    那时我从没想过,我十八岁生日这天,会被最宠爱我的爷爷软禁在家。

    翻窗出来看见了他,那一刻,我为了忘记他所作出的所有努力全都溃不成军。

    本以为正努力愈合的心脏其实都是假象。

    “你又来找我干什么。”

    他向我踱步而来:“我要走了。”

    “哪里?”

    “回去。”

    “回哪里?你家不就是这里?”

    他走到我身边,于我并排倚在身后的青石岩上,抬头望向天上的星星。

    唇角倏而浮出一丝温和而平静的弧。

    他说,这不是我的家。

    “程希,我知道我已经对你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这一切我难辞其咎,所以我来向你亲自道别,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但我想你有权利知道与我这个肮脏的人有关的一切。

    我也很想感谢你,是你,让我体味了一次被爱的感觉。

    俞沉确实是我的名字,但其实我不姓俞,我真正的名字叫谢俞忱,我姓谢,而忱应该是热忱的忱。

    我没有骗过你,我从小确实出生在“新义会”,这也是为什么我父母脱离新义会后决定另起炉灶,却始终有所忌惮的原因,和新义会决裂后,他们被视为了整个帮会的叛徒,而大人间的事又绝不仅仅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私下盘根错杂的关系很难揪扯清楚。

    不知道你没有关注过曾经轰动一时的“新中国成立以来破获的一起最大宗□□毒品走私案”

    在那起走私案里,我父母全都牵入其中,尽管他们告诉我,他们之所以决心离开“新义会”,就是不想再做这些交易,而他们另起炉灶后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清清白白的。

    但这不能说明曾经的犯罪他们没有牵入其中。

    那时我还很小,只知道他们犯了重罪,我父亲被捕入狱,我母亲被□□在家,我不知道他们成了“新义会”的替罪羊还是陪葬品,总之我父亲最后被执行死刑,我母亲精神崩溃,想要抱着我从二十三楼一跳而下,幸亏保姆发现及时,从她的怀中把我抢了下来,但她却在我的注视下仰面坠下了高楼。

    据说我父亲在法庭上交代了许多,导致“新义会”有一大半的堂口被警方控制,但还有一大半侥幸逃脱了法律制裁。

    我并没因此成为你想象中的那种孤儿,“新义会”□□,几乎原来所有疼爱我的堂口长辈一夜之间都把我视为“必须要处死的仇人”,我被父亲委托的朋友带到上海处东躲西藏,但终于没有逃脱他们密布在南方的情报网路,他们抓到了我,也许是看我年纪太小,并没有直接将我弄死,而是把我卖给了美国旧金山的地下人□□易市场,任我自生自灭。

    我曾经向你讲过的那个噩梦,是发生在我身上的真实故事。

    而真实的场景,远比我给你描述出的画面还要残忍上千倍、百倍。

    就在我以为自己很快要死掉的时候,有一个人出现在了我面前,他买下了我,他救了我。

    他给了我名字,他带我走出了一望无尽的黑暗。

    所以,程希,你知道吗?我不能不对他忠诚。”

    听完他的故事,我真的很想大笑,但是一张口,才发现嘴里是苦的,苦的发涩。

    这算什么,我他妈当初甩蔡晶菁的时候,也没有编出一个这么离谱故事来欺骗她啊。

    我示意他接着说,然后呢?

    我倒要看看他的故事还要多离谱。

    “他派我来到了这里,我的身份就只是一个默默的‘路人’,一个‘隔壁班的同学’,我唯一的作用就是脑袋上的这双眼睛,对了,我忘了说,他是陆言的表哥,他派我来,就是为了监视陆言,看他平时乖不乖,有没有闯祸,发现他偶尔不太听话的时候,适当的给他一些惩罚……”

    “你生日当晚他之所以会失踪,就是因为我去到他的卧室留下了一些‘东西’,如果你还是不能明白,那就把我想像成一条狗,看家护院的那种,因为他,所以我才能够拥有一个成为高中生的短暂资格,虽然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却也让我收获到了很多意外,包括你。”

    “程希,我没有办法像你们一样过上正常的生活,我甚至都不能拥有自己真实的姓,再没有遇见他之前,我就是一只生活在下水道里的老鼠,每天东躲西藏,饥寒交迫,而且绝对不能见光,你见过老鼠居住的水沟吗?充满恶臭的垃圾,肮脏的粪便,那本该就是我的归宿。”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被你身上那股健康向上充满活力的味道所吸引,我羡慕过你,也想成为过你,所以我试图拥有你……后来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程希,我没有办法拥有你,对不起。”

    他看向我,好久好久,我们的呼吸越来越浓烈,但是谁都没有说话。

    我需要缓一缓。

    但这些似乎都已经不重要了。

    过了几分钟,我才艰难的开了口。

    我问他,怎样你才不会走?

    “如果你想要的,我也能够给你呢?”

    “我想要的光明,不是站在太阳下安稳的活着,”他笑了笑,“而是真正属于我的自由,一场光明正大的恋爱,一片温暖惬意的阳光,一次光明磊落的拥吻,或者,是一个幸福宁静的三口之家?哈,如果这些都没有,那么我只有忠诚。”

    他微笑着,像是从一个甜美的幻境中抽离出来,嘴角微微翘起,看着我说:“你不爱我,你只是被我暂时迷惑住了而已,而且你看,除了我,你对其他男生也丝毫没有感觉,所以你不用担心,你不是gay,其实我第一眼就知道你不是,只是我这么多年培养了很多本事,就算是钢铁直男也能被我掰弯,放心,等你你念了大学后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的,程希,你真的很有魅力,我对你,确实有过心动。”

    我不理他的这些屁话,只冷着脸问:“如果我出柜,给你一场光明正大的恋爱,告诉全世界我他妈是同性恋,我爱你,我管你他妈的姓俞还是姓谢,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光明磊落的给你一个拥吻,然后他妈的玩命学习,考个好大学,毕业工作后再他妈的攒钱买个房子,给你一个家,如果你喜欢女孩,我们就领养一个女孩,如果你喜欢……去他妈的,这样你会留下来吗?”

    他看着我,突然脚尖上前,将我的头狠狠按向了他的唇。

    我们的舌头在彼此的口腔里激烈交织,热泪混合着鲜血。

    那就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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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还没个小祖宗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笔趣阁只为原作者菜紫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99章 程希番外(二)-我是他的小祖宗,谁还没个小祖宗了,笔趣阁并收藏谁还没个小祖宗了最新章节 伏天记笔趣阁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