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失踪了。

    米玉努力回想着前一晚发生的事,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明明他昨晚玩得挺开心的。

    在程希家,豪不生疏,宛然一副主人姿态。

    宽长沙发,身子一歪,二郎腿悠悠翘起,红彤彤的大苹果,一口一个大印子。

    程爷爷看着这娃,直呼好家伙。

    米玉看着这娃,直呼好丢人!

    回来时已经夜深,她依稀记得,自己是吃撑了的,打着饱嗝挺着肚子,散步似的走路回家。身后有人醉意似的,双手从她的肩膀轻轻划过,不着边际的步子,阴阳怪气的笑。

    她还记得,掏钥匙的时候,不小心带出了那枚篮球钥匙链,被他眼疾手快一把捞住,更是毫不吝啬地戳穿了她。

    “哎呀呀,明明没有忘记带,为什么不送出去呢?”

    “要你管!”

    她记得,有人跟在她的身后,碎嘴似的,直到进了门,上了楼,依然喋喋不休。周阿姨端着牛奶上来,米玉发愁地盯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陆言接过牛奶,微微斜靠着她的房门。

    她在关门送之前,是清楚的记得那双兴奋了一整夜后,余韵尚存的大眼睛的,飘渺着存在着,就像一个美丽的陷阱。

    然后她啪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少年回到自己房间,放下余热依稀的半杯牛奶,抬手擦掉嘴角的奶渍,脱掉外套,一动不动地定在书桌前。

    书桌上摆放着一个陌生的牛皮纸箱,潮湿的气味蔓延进鼻息,纸箱是紧紧闭合着的模样。

    他的双手松松合合,试图掩饰再也无法极致的自己,如此反复,直到机械性的麻木。

    他顿了顿,然后抬起僵硬的胳膊,亲手打开了纸箱。

    纸箱里,醒目的字条安静地躺在白蓝交措的格子间。

    而字条下面,是深葬,是暗无天日,是绝对不允许暴露在阳光下的,属于那个人的,遗物。

    一件,带血的病号服。

    ……

    陆言已经失踪了将近二十四个小时。

    老太太急的掉了一天的泪,米玉安慰奶奶:“也许他自己出去玩了呢!奶奶您别着急,兴许他一会就回来了!”

    吴奶奶摇着头,被周阿姨搀扶着走到门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沧桑的望着大院门口的方向,深陷的眼窝俞加干涸。

    天色逐渐阴沉。气象预报里说,受江淮静止风的影响,特别是西南到江南一带气温显著偏低,入秋的前奏,南方的湿冷也随之而来。

    米玉喊上程希和江珩,三个人分头行动,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一遍。程希去了游戏厅,江珩去了学校附近,米玉第一个想到了陈三家,一路跑一路想——“这个吃货!再怎么爱吃也不会吃一天一夜吧?”

    果然,这三个地方都没有陆言的身影。

    “不是,大城市来的少爷都什么毛病啊,出门也不言语一声,瞧把老太太急的!等小爷找到他一定痛扁他一顿!”

    江珩回想着前一晚的情景,希望能忆些蛛丝马迹来——“他昨晚……回去的时候有什么不一样吗?”

    说着,程希和江珩纷纷看向米玉。

    米玉薅起袖子,露出汗漉漉的两节胳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傍晚冷风吹过,米玉打了个喷嚏:“不一样?没有啊!回家的路上还有说有笑的,好着呢!”

    三个人沉默些许,江珩拍了拍她的胳膊:“找人要紧,吴奶奶还在家等着,不然我们再分头看看吧,网吧,电影院都再看一下。”说完嘱咐米玉——“天冷了,把你衣服穿好。”

    程希坏笑似的撇了撇嘴,被米玉狠狠瞪了一眼。等江珩走远,程希打了个呵欠,把胳膊搭在米玉肩上:“想当年小爷离家出走三天,我爹都没这么找过我,要我说肯定没事,这大城市来的小少爷就是太金贵了,现在指不定窝在哪里网吧打游戏或者看神秘小录像呢!”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呢!再说人家不是外地人吗?人生地不熟的……”

    程希欸了一声,顺手捏了捏米玉圆嘟嘟的小下巴:“不对劲呀不对劲,你不对劲啊!”

    米玉把下巴一扬,十分嫌弃地从他手里脱离:“谁,谁不对劲了,我只是比你有爱心!况且,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还有那种恶心的爱好,还看小录像!”录像……啊,录像!

    两个人说着直奔保卫科,先是给程爷爷打了电话,通过程爷爷的关系,她们顺利的看到了昨天到今天一整天进出大院门口的监控录像。

    可是……没发现陆言的影子。

    前门后门东门西门都没有。

    最近的一次画面,还是他们四个人从肯德基打车回家,一起从出租车上走下来的画面。

    程希拖着腮帮子疑惑道:“奇怪了,难不成他还会隐身术?按说进出大院的监控不应该有死角啊……”

    米玉若有所思的盯着眼前灰白色的监控屏幕,恍然间,有个想法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猛地直起身,自言自语的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没有出去,我知道他在哪了!”

    程希眼看着米玉夺门而出,拔腿就消失不见,整个人都愣在了座位上。

    “不是,你知道了什么你倒是说呀!”

    ……

    米玉跑到日本阁楼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好像有水珠滴落在皮肤上。

    阁楼里黑漆漆一片,米玉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一股发霉的气味迎面扑来。

    她摸索着了打开了一楼吊顶的灯,头顶是赢弱的光,微微照亮了狭小的空间。

    一楼是空荡荡的。

    她有许久没来了,那些粘在墙壁四周的简笔画已经七零八落的躺在了地上,披着一层薄薄的浮土。

    看样子,大概老张师傅也有日子没来过了。

    她来不及去捡起那些散落在地板上的对她来说视若珍宝的作品,转身就朝楼上走去。铿锵有力的步子,一步步落在年代久远的木质地板上,带起了脚下的浮尘和轻微的咯吱声。

    果然,他在这里。

    少年蜷缩在房间一隅,抱着双腿,把肩膀迈进了双膝之间。

    楼上的味道并不太好闻,天窗向上,是张开的姿态,可是阴云笼罩的夜晚,昏昏沉沉,没有一颗星星掉落。

    米玉哎了一声走上前。

    “好啊你,来这偷懒也不跟我说一声,让我们一通好找!”

    她伸出手,去迎接他。雪白的手心呈着炙热的温度。

    少年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米玉心动一紧,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喂,起来啊!”她脾气不好,忍不住上前推了他一把,碰触的一瞬间,少年整个人像尊雕像轰然坍塌,载倒在地。

    程希接到米玉电话,火速从家冲向医院,到了医院,江珩也已经到了。程希跑的急,夜里又起了风,汗一褪,只觉得浑身哆嗦。江珩靠在楼梯拐角处的栏杆旁,双手插在口袋里,微微侧立,眼眸却深深埋进额前的碎发里。

    职工医院并不大,专业性也不强,坐落在这七所大院儿里,面向的也只是院儿里的职工和家属而已。谁家有个感冒发烧,过来打个针输个液,而五六楼的病房,多半也只是用作所儿里退了休的老领导们疗养之用。

    陆言昏迷不醒,已是请了全院上下最好的大夫前来诊治,病房里病房外,到处是医生护士进进出出。他们给陆言做完基础检查,又询问了一些他的基本情况,得知这小子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又在阴冷的小屋子里冻了一夜,马上为他输了葡萄糖和消炎药。

    米玉见陆言安静的躺在雪一般的病床上,薄唇有了裂纹,惨白的小脸毫无血色,当即鼻头一酸,从房间里退了出来。正巧吴奶奶和医生谈完话,老人眼窝深陷,神情更是憔悴。

    米玉心疼地上前一步,扶着奶奶的肩膀,说了一些简单的安慰,老太太点了点头,却是一句未说,只颤颤地走回病房,走到陆言的床前,定定的看着他的脸庞,深陷的眼窝愈加干涸。

    一番折腾下来已是入夜,米玉迈着疲惫的步子,打算下楼透透气,走到楼梯处,蓦地停住脚步。程希正打着呵欠,江珩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过来,米玉吃惊道:“你们俩怎么还没走!”

    程希听到米玉的声音,瞬间困意全无,他双手抱肩不停摩挲着臂膀,小跑两步到米玉身边:“切!你不出来我们哪敢走啊!怎么样,那小子没事了吧?”

    “应该……没事了吧?医生说他就是饿的。”米玉也不大确定,毕竟,大夫在和吴奶奶商谈病情的时候,她并没有在场。

    “我就说嘛,他肯定没事,那什么,我和阿珩刚才商量完了,你带着吴奶奶回去休息吧,今晚我俩在这盯着那小子,有我俩在,你就让吴奶奶放一百个心吧!”程希说着打了一声大大的阿嚏。

    “你们俩?那哪行啊!你们都帮忙找了一天人了,再跟这盯一夜那不累死!”

    米玉心说,这孩子现在没爹又没妈的,就一上了年纪的外婆在身边,总不能让吴奶奶在这照顾他吧?吴奶奶岁数大了,自己腿脚都不利索还怎么照顾别人,万一再把自己累倒了……周阿姨肯定也不行,周阿姨留下了那谁照顾奶奶呢?哎!思来想去能靠的住的也就只有自己了!亏的这货还占了她这么久的便宜,等他醒了一定得让他喊自己一声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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