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时,黎应想送江昱回去,惯例被对方拒绝了。知道他的性格,黎应也没勉强,陪他一块下了楼。

    公寓在一个老旧的小区里,小区里的路灯间隔稍远,环境略微昏暗。

    两人走在其间的小路,有若隐若现的花香拂来,是独属于春天夜里的美好。

    他们一路并行至小区门口,江昱看到小区对门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摸了摸肚子:“有点饿了。”

    黎应转头看他:“想吃什么?”

    江昱抬了抬下巴:“去对面的便利店看看吧。”

    两人走进便利店,食物的香气瞬间扑来,江昱一眼就看到了柜台上的熟食,肚子顿时自觉地叫唤起来。等他点完,转头看黎应:“你吃吗?”

    “我不饿。”黎应说。

    这回答在江昱意料之中,他也没勉强,毕竟黎应一看就不是会吃这种速食的人。

    在等待装袋期间,江昱问:“你平常是不是都自己做饭?”

    “嗯,”黎应说,“大部分时间自己做。”

    闻言江昱笑了一下,随即转头看他,大概是夜深的缘故,他的笑容也带上了几分慵懒。

    “你有什么不会做的事吗?我怎么感觉你什么都会啊。”江昱说。他现在夸起黎应毫不吝啬,张口就能来。

    没等黎应回答,江昱从收银员手中接过熟食袋子,又说:“我连蛋炒饭都很少炒,我妈经常因为这个骂我,还说我以后肯定找不到女朋友。”

    说着江昱从袋子里拿出一串丸子,大口吃起来,吃的时候眼睛微微眯起,看起来很是满足。

    “……我以前寒暑假偶尔会自己一个人住,那时候特意学的。”黎应偏头看向江昱,他吃得腮帮子鼓鼓的,看起来有点可爱。

    黎应又说:“等你以后一个人住,学起来也会很快。”

    两人走出便利店,江昱没接这话,只是抬起手中的丸子:“要不要咬一口?还挺好吃的。”

    黎应看了一眼他的丸子,江昱见状递到他嘴边,微微挑眉示意他咬一口,于是黎应低头叼走了一颗。

    “怎么样?”江昱看着他,“跟你自己做的比,哪个好吃?”

    “不错,”黎应说,“挺好吃的。”

    吃完丸子,他问:“你要尝尝我做的菜吗?”

    江昱闻言偏头看他。

    “你想吃的话……”说到这黎应倏地一顿,随即语调一转,“这周日可以吗?我也不知道我做得算不算好吃,你可以尝尝。”

    江昱咬掉最后一颗丸子,面上略微迟疑,假装客气了下:“那太麻烦你了吧。”

    “不麻烦,”黎应笑着说,“单人份和双人份的区别而已。”

    江昱扔掉手上吃剩的垃圾,闻言也笑了。

    “行吧,那我到时候帮你鉴赏一下。”

    一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的样子。

    -

    这周本来就没剩几天,时间匆匆一晃,转眼就到了周日。春季雨水多,周日一早又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

    一般周末江梦都住在家里,到周日晚上再收拾点吃的和用的,带回宿舍。

    看见江梦在厨房里搜刮食物,江昱走到冰柜前,拿了瓶饮料。

    “晚上我跟你一起过去。”江昱说。

    “去哪?我宿舍?”江梦瞥了他一眼,“没你吃的,不欢迎。”

    江昱嗤了一声:“我跟黎应约了今晚一起吃饭。”

    说着他拧开盖子喝了两口,随后懒洋洋地往门框一倚,故意道:“他说他做菜给我吃。”

    听到他这故意挑衅的语气,江梦转头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一眼,随后才道:“我让你帮我打听的事没打听,你们两个相处得倒是不错。”

    “我不跟你说了吗,”江昱道,“他是单方面喜欢别人,那女生对他没意思。”

    说到这,江昱觉得有些好笑,他不禁笑了一声:“你不是说你们学校喜欢他的人可以围操场绕几圈,那他怎么就对高中女同学念念不忘呢?这么说来,你们这几届女生的魅力不行啊。”

    听到这,江梦冷冷一笑。随即她转过身,双手反撑着流理台:“我估计他天天被自己帅迷糊了,审美有问题。像我们这种美女,他不喜欢,他就偏偏喜欢丑的,你说有什么办法呢?”

    “……也不丑吧,”江昱本能替那几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生说了句话,随后又道,“你也别太自信,不然黎应怎么不喜欢你,喜欢她。”

    他们姐弟俩互相觉得彼此不好看,早已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江梦见怪不怪,耸了耸肩:“我是不好看,但你是丑啊。”

    这话一出两人又不禁拌了几句嘴。

    休战之后,江梦略微沉吟一会儿,忽然问:“哎,江昱,你觉得黎应这个人有魅力吗?”

    “有啊,”江昱说。

    “那如果你是个女生,你会喜欢他吗?”江梦又问。

    江昱想了一会儿:“会吧,我是男生我也觉得他这种男生属于罕见的极品。”

    闻言江梦顺势问:“那你是男生,你会想跟这种男生谈恋爱吗?”

    江昱微微一愣,随即飞快地皱了下眉,反问:“你有毛病?我是男生,我跟这种男生谈什么恋爱?”

    江梦耸了耸肩,不在意道:“现在同性恋又不稀奇。”

    稍稍一顿,她又看着江昱说:“我们学校就有不少男生喜欢黎应。”

    “我见过一个,居然还有不少?”江昱有些意外。

    随即又好笑道:“不过还是别想了,他还挺直的,拒绝男生的时候尤其干脆利落。”

    “或许换一个人就有可能呢,”江梦说,“谁知道呢。”

    闻言江昱狐疑地多看了她两眼:“怎么,你身边有男生喜欢黎应?”

    江梦没说话。

    江昱当她默认了,于是说:“那我劝你赶紧劝他放弃。”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直啊。”江梦忍不住道。

    江昱嘁了一声:“拉倒,随你。”

    说完走出了厨房。

    看了两眼他离开的背影,江梦无声叹了口气,随后掏出手机,找她的好闺蜜李倩文。

    【江梦:哎,我早跟你说了,江昱真的直,是属于钢筋都敲不弯的那种直】

    【李倩文:上次不是你说他跟黎应挺亲近的?】

    【江梦:是啊,谁知道呢,直男的小把戏吧】

    【江梦: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啊?】

    【江梦:本来黎应都主动跟江昱保持距离了,结果被我们一搞……】

    【李倩文:是你搞的,跟我没关系】

    【江梦:去你的】

    【李倩文:说实话啊,我还挺羡慕你弟弟的】

    【李倩文:男神要是这么喜欢我,我绝对360度螺旋式扑入他怀里】

    【江梦:我刚还跟江昱说了,黎应眼光绝对有问题】

    【江梦:我们学校不是也有好几个男生喜欢他嘛】

    【江梦:我真不知道他喜欢江昱什么?】

    【江梦:那么多好的,不是随他挑吗】

    【李倩文:……】

    【李倩文:那倒也不至于,你弟还是挺好看的】

    【李倩文:就是看着不太靠谱,感觉不太适合谈恋爱】

    【李倩文:估计以后是个渣男】

    【李倩文: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李倩文: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不需要】

    【江梦:哎】

    【李倩文:别叹气了,我想了想,长痛不如短痛】

    【李倩文:要不你找个机会,早点断了男神的念想吧】

    【江梦:罪恶啊[叹气]】

    【江梦:不过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

    傍晚的时候,江昱接到了李文浩的电话。

    对方要他现在去他们平时去的那家网吧,说他和陈菁菁因为江昱吵架了,坚持要他爽了黎应的约,现在过去找他们。

    江昱也是最近才发觉李文浩可能对陈菁菁有意思,他平时就不爱多事,现在夹进这两个人的关系中,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们在电话中来回争了几句,江昱被他烦得不行,索性让江梦托了句话给黎应,就匆匆离开了家。

    江梦也没听明白他的意思,跟在后头问了一声:“什么意思啊,那你到底还去不去黎应家啊?”

    江昱还在通话,一路皱着眉往楼梯下走,压根没顾得上听她说话。

    江梦:“……”

    -

    夜幕降临,回公寓的路上,江梦一路都在想该怎么委婉断了黎应的念想。

    然而还没等她想好,当她一路撑着伞慢悠悠走到公寓楼下的路口时,刚好看到黎应从里面走出来。

    对方撑着一把黑伞,恰好迎面走来,看到了她。

    江梦心头突地一跳,有种做贼心虚般的紧张。

    黎应走到她面前:“江梦,你看到江昱了吗?”

    他手上还捏着手机,解释了一句:“我们今晚约了一起吃饭,我打他电话,没人接,现在突然关机了。”

    雨水淅淅沥沥地打在伞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又顺着雨伞的弧面滑落,淌进湿漉漉的地面。

    小区里灯光昏暗,黑伞挡住了大半的光线。江梦看着黎应,黑夜的雨幕为他笼上了一层朦胧和神秘,却依旧遮不住他出挑的气质与容貌。

    或许是因为下雨天,影响了心情的缘故,江梦突然觉得心口有些难受。明明她也才失恋不久,却偏偏见不得那高高在上的男神落到人间。

    或许她曾经仰慕的就是那一抹与众不同的气质,那只可远远观一眼的不凡。他就应该如同过去一样,接受着瞩目,不施舍任何人回应。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等着无望的某个人。

    “男神,这么巧啊。”江梦吸了吸鼻子,佯装随意地笑道,“刚好,江昱让我带句话给你,他跟陈菁菁约会去了,今天就不跟你一起吃饭了。抱歉啊。”

    雨好像越来越大了,头顶的雨珠“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黎应没说话,他的表情隐没在雨幕的黑伞之下,让人看不真切。

    “趁这个机会,我跟你说个事呗,男神。”江梦努力维持着轻松的语气,“就是,我以前挺喜欢你的,就特意让江昱接近你,帮我打听你的事。”

    “抱歉啊,”江梦故作轻松地一笑,“我现在放下了,特意跟你说声抱歉,让他打扰你这么久。我弟弟这人挺烦人的吧?我跟你说,他一堆缺点,相处越久你就发现得越多,我都烦死他了……”

    说着说着江梦好像听见黎应很轻很轻地应了一声哦,她不确定是不是错觉,但她很不争气得一下子湿了眼眶。

    两人站在雨中,周围偶尔有路过居民踩水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黎应才开口:“没事,你先回去吧,我抽根烟。”

    他的嗓音有点哑,像是很艰难才发出了音。

    江梦微微张嘴,想说点什么,却无话可说。她往楼梯口走了几步,随后又转头看了一眼,黎应站在他们这一栋楼的路口的那颗树下。

    没过多久,那儿有一簇火苗燃起,又很快灭掉。大树的雨伞之下,只看得清一个模糊的剪影。

    -

    解决完李文浩和陈菁菁的事情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江昱掏出手机看一眼,手机已经没电了。

    好在还不算太晚,现在到黎应家估计刚好能吃得上一口热饭,于是江昱跟两位好友打了声招呼便匆匆离去。

    今晚的雨有点大,江昱匆匆出门,没带伞。等出租车停到小区门口后,他只能戴上帽子冲进雨幕。

    好在老小区本身就不大,江昱拐进小路,没多久就能到黎应他们所在的那栋楼。

    那栋楼下有棵树,此时那颗树下站了一个人。

    那人没打伞,唇间燃着明明灭灭的烟火,有烟雾从他唇间缭绕而出,在昏黄的雨幕中散开。

    黑夜中,暗淡的路灯,为这场雨水打出一片倾泻而浪漫的昏黄色彩。而他站在其中,成了夜色的一抹点缀。

    虽然雨水迷糊了眼睛,但江昱还是一眼认出了黎应。

    他快步走到树下,就见满地散落着烟头。黎应站在他面前,微微掀起眼皮,在雨夜里,他的眼睛比平日里少了几分温度。唇间的烟雾缓缓吐出,那一丝明明灭灭的星火恰好被两滴雨水打湿,浇灭。

    看着眼前这一幕,江昱有点懵:“你在干什么?”

    他飞快地蹙了一下眉,扫一圈地上的烟头,随即眼睛瞄到他身后那把黑伞。

    微微一顿,江昱拿起伞,撑了起来。

    隔绝雨幕后,江昱抹了抹脸上的雨珠,眼前的一切瞬间变得清晰了不少,连带着黎应的脸。

    “又是为了那个女生?”江昱的性子一向很佛,更别说为了别人生气。

    可此时看到黎应这样,他莫名觉得有点火气。

    “至于吗。”

    听他冷着脸说了两句,黎应却出乎意料地笑了一声。

    微微一顿,他轻轻咳了下嗓子,道:“我好像有点感冒了。”

    嗓音听起来确实有点哑。

    江昱喉头一噎,略作停顿后,抬手摸了摸他额头。他也淋了雨,手掌和他额头是一个温度,根本量不出来。

    “你低头。”江昱说。

    黎应眨了下眼,没明白他要干什么,但还是配合地稍稍弯下腰。

    江昱抬手按到他脖颈处,脚尖一踮,随后额头抵上了他额头。

    两人之间的距离猛地拉近。

    黎应呼吸一滞。

    一瞬间,雨水在耳边消了音,夜色中只剩彼此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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