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梦今天来大姨妈,她特意挑的这一天,会让她看起来比平常虚弱。
从小一起长大,江昱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见她抱着靠枕,脸色苍白,良心稍有不安,于是认真了点:“怎么了,你说。”
“我不想说了,”江梦故意道,捂着肚子做出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在江梦初中刚来大姨妈时,有一次她痛得在沙发上撒泼打滚。那个时候江妈去餐厅给他们准备晚饭了,家里只有她和江昱两个人。
看见江梦难受的样子,把当时还在上小学的江昱吓得不轻。等他急匆匆打电话把江妈叫回家,看她又是给江梦泡热水袋捂肚子,又是煮红糖水喝,当即哭了出来,以为江梦出什么大事了。
自那之后,每当江梦来大姨妈,江昱总是会对她多一丝耐心,偶尔也会对她提出的要求格外忍耐。
茶几上有一袋江梦提前拿出来的玫瑰红糖,江昱顺手给她泡了杯红糖水,搅了搅,送到她手边。
“说说看,”江昱说。
江梦喝了两口红糖水,在心里斟酌半晌,忍着羞耻心才把李倩文出的馊主意说出来:“你有没有发觉,黎应对我有点意思?”
江昱顿了下,直白道:“没有。”
江梦一哽:“……那我给你分析一下,黎应平常对你挺好的吧?第一天来我们家就等了你两个多小时,之前你们两个一起玩的时候,给你买零食,把你当弟弟一样照顾。上次大年三十的晚上还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特意来找我们放烟花。”
“你说他不是对我有意思,”稍稍一顿,江梦盯着江昱,“难不成他是对你有意思?”
江昱没说话,因为他起初也猜测过黎应可能对江梦有意思。
沉默几秒,江昱问:“那你失什么恋?”
“关键就在这,”江梦裹了裹身上的小毛毯,吸了吸鼻子,真假参半道,“他之前一直表现出对我有意思的样子,给我买咖啡,请我吃饭,在同学面前为我说话。”
微微一顿,江梦喝了口红糖水,轻咳了下嗓子:“……在船上我差点摔倒,他还抱了我一下,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要注意安全。很多很多细节,你说我能不心动吗?要不是他给了我希望,你当我是花痴啊,天天盯着他。”
听到最后一句话,江昱忍不住抬眸看了她一眼。
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江梦休息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本来我觉得我们两个快成了,结果黎应突然开始对我冷淡了。”
听到这江昱稍稍一顿,他发觉江梦这个情况确实跟他和黎应的联系有点相似,黎应也是对他好一阵之后,突然间减少了跟他的联系。
江梦没错过江昱细微的表情变化,继续说:“经过我多番了解观察,我终于发现了一件事。”
江昱看着她。
江梦卖了个关子,才慢吞吞道:“他心里有人。”
“哦,这个我知道,”江昱说。
“你知道?”江梦意外地睁了下眼睛,随即很快反应了过来,“那你知道是谁吗?”
“这我哪知道,”江昱说。
江梦有点八卦地问:“那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早忘了,”江昱懒得跟她扯这些有的没的八卦。
江梦看了他两秒,突然拍了下身边的沙发扶手,提高了音量:“那问题就在这啊!他凭什么一边跟我不清不楚,给我希望,一边心里又惦记着别的小妖精,最后连个原因都没有就对我使用冷暴力。”
江昱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怎么想都觉得黎应不像这样的人。
“你想多了吧?”江昱说,“他对你好可能只是出于礼貌。”
“那他对其他同学为什么不这样?他对李倩文为什么不这样?这可不止我一个人说,我同学都发现了。”江梦稍作停顿,看着他,又充满暗示地反问了一遍,“你说我想多了,那他总不至于是对你有意思,才对我这么客气的吧?”
听她口气颇为认真,江昱抬起眼:“你有毛病吧。”
“那不就行了,”江梦耸了耸肩,“你也觉得没这个可能,那除了他对我有意思,还有什么可能?”
见江昱反应不大,江梦决定给他下剂猛药:“你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黎应,对吧?”
江昱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皱起眉:“你胡说什么。”
江梦抬眼瞥他,说着说着眼眶突然就红了:“你没这样想吗?”
“我这样想个屁啊,”江昱真的被她气到了。虽然他嘴上经常挖苦江梦,但这是他亲姐,他得多缺心眼才会觉得他亲姐配不上别人。
看着江梦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江昱忍着耐性,坐到她身边,揽住她肩:“不就是个男人,你至于吗?你自己想想,你有没有为我和爸哭过。”
江梦抽了抽鼻子:“对,你们男的都这样,忽冷忽热,一会儿给人希望,一会儿冷暴力,跟那些pua的渣男有什么区别。”
江昱:“……你就说你想要什么样的吧,我帮你在学校找。”
“我不要!”江梦抽了张纸,擦擦眼睛,很是任性。
过了一会儿后,她说:“你去帮我打听打听黎应心里喜欢的那个小妖精到底是谁。”
无言片刻,江昱拿起手机:“行,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别,”江梦立刻抢走他手机,“你这样直接打电话,我还要不要面子了?”
江昱:“……”
他就说他不想谈恋爱,要是碰上一个跟江梦一样的,简直想买块豆腐撞死。
江昱:“那我怎么打听?”
江梦思忖片刻,沉吟道:“你就先帮我接近他,平常多约他玩,渗透他的社交圈,观察他身边的人,看看究竟谁是那个小妖精。放心,我会跟你里应外合,你有看到可疑的人员立马通知我,到时候我再告诉你下一步该怎么做。”
江昱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她:“……你是不是有毛病?”
姐弟俩对视两秒,江梦说:“我知道,你就是觉得我配不上他呗。”
江昱:“……”
真是草了。
-
这天江昱上完一上午的课,按照江梦的计划,去他们项目组大楼找她吃饭。
大楼要刷卡,江梦下来带他进去后,让他坐在她办公桌等着。
江昱四下扫了几眼,随手拆了她桌上一瓶奶。等了一会儿实在有些无聊,索性拿出手机刷起来。
没过多久,门外有轻微的脚步伴随着谈话声传进来。
江昱喝着牛奶抬起头,就见两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青年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在看到他时脚步微微一顿。
另一个青年似乎也见过他,看了他两秒,随后道:“我想起来了,你是江梦弟弟对吧。”
江昱对他没什么印象,只点了下头。
青年笑呵呵地跟他打招呼。
见状黎应走回自己办公桌前放东西,等他们两个说完话,他偏头看向江昱。
察觉到他的目光,江昱也侧过头,两人对上眼,黎应笑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江昱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盯着他,不咸不淡地说:“来找我姐吃饭。”
黎应淡淡嗯了一声,半垂下眼睛,微抿了抿唇,似乎还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江昱咬着吸管,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说实话他觉得黎应一点都不像渣男,他这种条件要是想当渣男,那他渣的人可以围着江大绕几圈。
不过他真的扛不住江梦作天作地的本事。好在江梦承诺这期间他的花费开销她都给报销了,江昱这才勉为其难多配合她一点。
江昱正准备不等江梦计划,直接开口约他吃午饭,就听外面跑来一阵熟悉的小碎步,随后江梦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江昱,”她喊了一声,小喘着气,“不好意思,我还有工作没做完,不能陪你吃饭了。”
江梦对他表现出了少有的歉意:“要不,你自己去吃?”
江昱看着她,在心里冷笑一声,他还是第一次发现江梦演技这么好,不去电影学院真是可惜了。
“没事,”江昱淡淡一笑,丢了手上喝完的空瓶子,站起身,“我自己去吃。”
江梦微微一顿,余光偷瞄了黎应一眼:“行,那你多吃点,我给你报销。”
说完她打个招呼又匆匆跑走了。
江昱正准备邀请黎应一起吃饭,就见后者比他还快了一步,站起身:“要一起吃饭吗?”
黎应稍作停顿,又说:“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错的餐厅,应该符合你口味。”
“……行吧,”江昱说,“现在去吗?”
“嗯,”黎应看了眼办公桌,“我忙完了,你等我两分钟,我换个衣服。”
“行,”江昱点点头,倚上江梦的办公桌。
-
黎应带江昱来的是一家环境优美,装潢古色古香的川菜馆。
这个时间正是饭点,这家川菜馆生意不错,一楼大厅基本已经坐满了人。
两人挑了个落地窗边的位置,黎应将菜单递给他:“吃什么,你点。”
江昱也没跟他客气,翻开菜单看了起来。
黎应则在一旁替他拆餐具,拆完之后给他倒水烫了烫碗筷。
要是放在平时,这种细节江昱顶多道一声谢,是不会刻意关注的。可他被江梦洗脑后,有意会观察黎应的举动。
用江梦的话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真正的渣男表面都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你要了解他,必须要去观察那些极其微弱的细节,真相往往是藏在细枝末节之中的”。
他不知道江梦是怎么把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搞那么复杂的,只觉得她有病。
江昱翻看着菜单,余光打量到黎应的动作,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好家教中教导出来的礼貌和涵养。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是真的好看,这一点连作为男生的江昱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意识到自己思路跑偏,江昱回过神,快速点了几道菜。
等餐的功夫,江昱支起胳膊拖着半边脸,看窗外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
见江昱杯中水见底,黎应又拿起茶壶替他倒了一杯。倒得时候他特意端起杯子下半边,倒了七分满又放回到他面前。
不得不说,这种细节观察得越仔细,越令人心动。江昱要是个女生,他觉得他都会喜欢上黎应。
江昱直起身,看向对面的黎应。对方端起手边的水杯,微阖着眼,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看了一会儿,江昱准备找个话题切入:“你最近在忙什么?”
黎应闻言抬眼迎上他的目光:“不忙,除了项目没什么可忙的。”
“那怎么好久没见你找我玩了?”江昱看着他问。
听到这话黎应似乎愣了下,随后又抬手拿过桌上的水杯。
江昱视线顺势往下一滑,落在他拿杯子的手上,然后就见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江昱能清晰感觉到,黎应在紧张,可这种紧张又不太像做了对不起江梦事的那种紧张。
喝完水,黎应放下水杯,淡淡一笑:“怕耽误你时间。”
“我有什么可耽误的,”江昱随口道,说完耸了耸肩。
黎应沉默半晌,长指转着手中的水杯,视线落在桌上:“你们现在课业多了吧。”
“嗯,”江昱说,“还行,就是少玩几把游戏的事。”
黎应看着他,嗯了声,又给江昱讲了些学习规划上的事。
之后没多久,菜就上来了。
两人边吃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等饭吃了半饱,江昱舀一勺麻婆豆腐,间隙抬眼看一眼黎应,随后状似随意地问道:“你最近跟你喜欢的那个人怎么样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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