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而先和二老爷三老爷见了礼,才在他们下手坐下,问二老爷道:“父亲,您看呢?”
二老爷自然知道当初唐婉而一心想把唐惠而嫁给三王的目的,同时也是赞成的,但如今事情已经发生巨大的改变,而且从元清露的行事来看,并不像会是听他们话的人。
因此沉默片刻后道:“她和你三妹不一样,与我们可不是一家人。”换言之,他认为元清露不好控制。
唐婉而一笑:“父亲,这我如何不知道,不一样的人自然有不一样的对待方式,但在外人眼里,她与我们诚意侯府可是密切相关的。”
二老爷不得不承认自己有时候还没有这个女儿通透,不禁问道:“那你是如何打算的?”
唐婉而去转头和其他兄妹道:“你们先下去吧。”
唐珍而有些不愿意,可唐婉而在诚意侯府发话有时比诚意候还要权威,便只好和其他人一起离开了。
唐婉而又叫采薇四处看过,然后去外面守着,这才道:“父亲,三叔,你们应该知道,我所求的并不是眼前的些许利益。”
整个诚意侯府,若说谁野心最大,当属唐婉而无疑。
二老爷没做声,三老爷则因为这两日家中变故心里正不好受,也没说话。
唐婉而似乎看出三老爷的不甘,压低了些声量道:“三叔,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我知道您一房这些日子受了委屈,但短不过二三年,长不出四五年,到时候,您大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她这话要表达的意思可太耸人听闻,可偏偏她说出来十分平淡,好似她说什么便是什么,自大之极。
三老爷冷哼一声道:“二侄女,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唐婉而一笑:“三叔,其实当前局势十分简单,只不过敢想敢做者少之又少。”
她伸出左手,竖起大拇指、食指、中指,右手将大拇指按下,语气平静:“这个是无须置喙的。”
二老爷三老爷对视一眼,都是心中一寒。
唐婉而又把食指弯下半截:“这个虽挂着两个果子,可还未长成的果实又有何惧?”
最后只剩中指竖立,她微微一笑:“这个,至少三年内结不出果子。”
她放下手:“您二位说,是不是只要我们计划得当,便大有可为?”
三老爷被她一番比喻震得失了言语,二老爷狠狠瞪她一眼,低声呵斥道:“你现在猖狂什么?别忘了,只要定海神针在,别人就别妄想偷果子。”
“所以啊,”她两手敞开,理了理衣袖,又伸了伸中指:“三年后只剩下这个,我们要做的,便是从现在起交好与他,那时珏儿已经站住,又名正言顺,您二位觉得那位会选谁?”
这番话听起来真是简单得不可思议,却也不得不说直指要害,二老爷虽觉得自己女儿有些狂妄,但他从一开始便知道她的打算,因而倒不算太过吃惊。
但三老爷才回来半年不到,虽与二老爷日渐深厚,也多少知道些唐婉而的野心,却没想到她的野心远超他的想象。
他想起曾经曹氏和他说过,二侄女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但他想着毕竟是个女子,又是晚辈,因此并未放在心上,如今看来,倒真是他小看了人家。
可三老爷生性谨慎,当下并未应和她的话,只是道:“不管怎么说,你表妹眼下确实不能动。”
唐婉而点头:“只怕三婶和二位弟妹不理解咱们府上艰难,还要三叔多多劝解。”
“我明白。”
即使不参与到唐婉而的谋划中去,元清露的赐婚圣旨刚下,三王走前也警告了一番,元清露就绝对动不得。
因三房几乎个个都卧病在床,三老爷便告辞先行离开了,二老爷对唐婉而道:“你确信自己能压制你表妹?”
唐婉而想了想:“依照她几次行事来看,其实并不是个多事的,三房的事说起来还是二弟和三妹想要利用她在先,后来二弟想要报仇,可谁知她手下竟有强人,棋差一招,反而落了下成。”
“但我以为,即便如此,她还是势单力薄,您看她不是答应我依然留在侯府么,想必也清楚她自身劣势,皇家媳妇哪里是那么好做的,她对京中的妇人圈子一窍不通,若没人领路教导,只怕她要吃的苦头多着呢。”
“所以,”她笑得成竹在胸:“那也是个识时务的,只要咱们先看好三房,别再加剧双方矛盾,便能与她友好相处下去。至于以后么……”
她弯了弯唇:“再随三房处置便是了。”
三老爷回到三房时,曹氏正脸色惨白的趴在床上,她那三十板子刚在宣旨太监的监视下打完。
侍女给她上了药后,她一直强撑着不睡过去,一是担心两个孩子,二是要等三老爷回来。
“老爷,您回来了,怎么样了?”
见三老爷终于回来,曹氏挣扎着朝他伸出手。
三老爷却并未走过去,而是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老爷?”
曹氏看他神情便生出不好的预感,不顾身后的伤,强撑着立起上半身:“您这是什么意思?那个小贱人呢?您报仇了没有?赶她出去没有?”
“报仇?怎么报仇?去杀了她吗?几个时辰之前的事你就忘了吗?你诰命是怎么丢的?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曹氏,难道你还没清醒吗?”
三老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吓得曹氏愣了愣,随后突然大哭起来:“我要怎么清醒?我知道她身份不一般了,你们都怕了,可是她害了我的女儿又害了我的儿子,老爷,难道他们就不是你的孩子吗?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欺负吗?”
“妇人之见!”
三老爷见她一味纠缠恼得不行,一甩衣袖站起来:“我自然可以让你痛快的一刀杀了她,可下一刻就是我们全家,不,全府的死期,你要为了一时宣泄赔上所有人的性命吗?”
“那怎么办?老爷你告诉我怎么办?我好好的惠而,好好的显益,一个被折腾得快没了半条命去,一个腿彻底毁了,我心疼啊老爷,我恨啊老爷!我这个做母亲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恨啊老爷——”
曹氏趴在床头痛哭不已,三老爷见她如此到底心软下来,默默坐了回去。
曹氏哭了近一刻钟才停下,三老爷叫人给她洗漱,等曹氏终于冷静下来后,说了唐婉而的打算,只是隐去了她那翻惊世骇俗的计划。
若说曹氏对元清露是发泄,对唐婉而就是真的恨了。
她沉声道:“老爷恐怕还不知道吧,当初让惠而去接近那小贱人的就是你那聪明的好侄女!”便把当初唐婉而蛊惑唐惠而的话说了。
三老爷一愣,细细一想也是,自己的女儿虽有几分小聪明,但绝对不是弯弯绕绕的人,若是婉而在背后指挥便说得过去了。
计划倒是好计划,可惜挡不住意外出现。
曹氏又道:“还有显益,早上的事若不是她在那里瞎出主意,又怎么可能被废了一条腿!”
这话三老爷也无法反驳,因为当时如果不是婉而说话,他已经把显益关了起来,便也没有接下来的事了。
曹氏还在愤恨道:“…那最是个手狠心黑的,想想三年前,为了她自己她都做了什么?老爷,妾身是看明白了,那就是个为了自己的私欲不择手段的主!当年的大房被她害了,如今我们也被她害了,若您再听信她的胡言乱语,到时候大房的昨天就是我们的明天!”
“好了,受伤了就好好休息,你胡说八道什么!”
三老爷低低呵斥一句,到底心里起了涟漪。
曹氏也知道眼前只能打掉牙齿活血吞,可哪里又甘心呢,她把头转到里面去,对着墙壁默默流泪。
三老爷无奈,劝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也别总想着仇啊恨的,惠而和显益都要你照顾,你要费心些,多多劝导他们,今日他们所受的委屈来日我这个当爹一定给他们找回来……”
屋内渐渐只剩下三老爷的劝慰声,门外,唐惠而扶着幽娴的手站了不知道多久,最后也没有进去,转身慢慢离开了。
“姑娘?”幽娴担忧地看着她。
不过几日,唐惠而就瘦了很多,往日莹润的脸颊失了光泽,骨像清晰,双眸好似也失了光彩,黯淡无光。
她缓缓摇头,不知道是回答幽娴的话还是自言自语:“我没事,不着急,慢慢来,慢慢来。”
而此时的偏院里,院子里早就被收拾干净,用水不知道冲洗了多少遍,将地砖洗得锃光瓦亮,好像那水里加了什么香粉,到处都弥漫着淡淡的香气,闻不见一丝异味儿。
府里又安排了四个小丫头过来,在丹霞和宁妹的指挥下将各屋也打扫的纤尘不染,整个院子看着都明亮了不少,她们脸上的喜色也毫不掩饰,若不是外面愁云惨淡,这里真像是要过年了一般。
元清露站在廊下静静地看着他们忙碌,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意。
岳翎站在她身后,忍不住道:“主子,这就是中原人所说的苦尽甘来了吗?”
“苦尽甘来?”元清露笑了笑,随即又摇头:“还不算,不过……”
她看着手中润白的玉璧,淡笑道:“总算踏出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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