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唐惠而不再和她一辆马车,甚至连她的面也不愿再见。
元清露并不意外,却意外看见那位理郡王世子骑马紧紧跟在唐惠而的马车旁,一直在低头和车里的人说些什么。
她转身时撞上唐显益的目光,似要吃人一般阴鹜。
元清露朝他一笑,问道:“二表哥,可是有什么事吗?”
唐显益冷冷收回目光,驱马到了妹妹的马车旁,和理郡王一左一右的护着,竟叫她看出两分羡慕。
此时天色尚早,一切都仿佛笼罩着一层薄纱。元清露让丹霞挂好车帘,她要再看一看这难得的景致,此番回京后只怕很难再出来了。
上了大路,马车便快了不少,这时一人突然打马前来,示意车夫慢下来后,他走到窗边禀道:“元姑娘,三王殿下想和您说几句话,您看可否方便?”正是三王身边的护卫蔡徐良。
元清露笑了笑:“殿下客气了,我这里没什么不方便的。”
蔡徐良道了谢,丹霞和岳翎便去了后面的车上。很快三王驱马赶上来,元清露在车里见了礼,三王淡淡摆手:“免礼。”随后示意车夫启程,他骑马在一旁慢慢走着。
元清露等了一会儿,不见三王说话,便忍不住去看他,见他端坐马上,身姿挺直,目视着前方,并没有看她,不免觉得奇怪。
又等了片刻,他还是不说话,元清露便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事?”
明玺转头,元清露对上他的目光,感觉出他应当是有话要说,可他依然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等着等着,他突然就把马头往她这边转了转,更加靠近她,然后一抬手搭在了窗子上。
元清露下意识往后一退,再看时三王已经收回了手,目光变得叫她看不明白。
只听他说:“你可知道本王的传闻?”
元清露眸光闪了闪,点头道:“听过一些。”
三王竟大方承认:“那不是传闻,本王的确厌恶女子的接近。”
元清露讶然,三王却又道:“可是很奇怪,自见你第一面起,本王却未在你身上感受到反感或者厌恶,甚至刚刚主动靠近你时,竟也不排斥。”
元清露已然呆住:“这……”
“所以,”
明玺看向她,正好太阳挣脱了云层的束缚洒向大地,印出他琉璃般的瞳孔,那瞳孔很黑,便显得严肃而庄重。
元清露听见他说:“你嫁给本王如何。”
嗡——
元清露的大脑好像震颤了一瞬,出现一瞬间的空白,她也忘了反应。
这猝不及防的话是她从未想过也从未预见过的。
从离开洋洲起,她想到过自己会面临的无数种可能和无数种遭遇,也预备了无数种应对的手段,可这里面绝对不包括一个男子突然在大马路上,隔着马车和她说“你嫁给我如何”。
那一刻,她发现自己呼吸都屏住了,下意识挺直了背脊,双手死死抠着坐垫,才能不叫自己失态。
“殿下……”
“不如你先听听本王的解释?”
他的声音一如初见般的冷淡与平静,这种平静好似警钟,元清露突然就冷静下来。
虽然她和三王见面极少,但也足够她对这个人有个大概的了解——这绝对不是一个会无的放矢、甚至在女子面前做出唐突之举的人。
“殿下请说。”
明玺倒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毕竟即便她极力掩饰,他也看出了她的震惊和失态,却没想到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她就冷静下来,这不禁让他对自己的想法更多了几分可能性。
“首先说说你的处境吧,从昨晚的事来看,想必他们给明则找的新媳妇儿应该不是那位唐三姑娘,至于你是怎么在逃出去还‘狸猫换了太子’,这些本王并不关心,但至少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你的处境堪忧。也由此可以想象,你在诚意侯府的日子并不顺遂。”
他毫不避讳:“所以,你需要一个靠山。”
元清露沉默,可沉默某种意义上就是认同。
明玺继续道:“再来说说本王的处境。想必你也知道有很多人想要撮合唐三与本王,但且不说本王厌恶女子,即便本王不反感,也不愿有人逼迫本王就范,但娶妻一事,本王避无可避,因此,如果让他人随意为本王挑选一个妻子,倒不如本王自己选。”
说罢他停了片刻,让元清露去消化这些话。
然后接着道:“当然,这只是本王的一个提议,只不过这个提议与你我都有利,乃是双赢。”
“若你答应,往后本王便是你的靠山,你可以做许多你想做的事,而你只需要做好三王妃这个身份,若因此带来的压力,比如纳妾生子等,也自有本王出面应对。”
“不知你意下如何?”
元清露久久不曾说话,按照三王的话说,这的确是个很不错的提议,甚至论起其中好处,她获得的远远要大于他。
而她要赔上的,也不过是这辈子只能是个空有名分的妻,什么子女,什么情爱是不要想的。
但有了三王妃这个身份,她能做的事就太多太多了……
元清露是个理智的人,尤其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这辈子的使命和目的,三王的提议与她是巨大的助力,无异于天上掉馅饼的事,她,怎么可能拒绝呢。
她缓缓呼出一口,转头看向三王,这个清隽如仙人,冷峻如神祗一般的男人,微微笑道:“既如此,往后还请殿下多多关照。”
明玺的表情松动了些,眼里似是浮出点点笑意,淡淡点头:“放心,往后你的事便是本王的事。”
她自然是不会如此要求的,可三王的表态依然叫她放心了不少。
两人达成一致,此前横亘在两人之间那种疏离的气氛好像突然就消散了不少,仿佛他们已经迈过陌生人的界限,至少已经成了朋友,还是那种恐怕要牵连一辈子的朋友。
此后两人都没再多说什么,但三王一直不曾离开,沉默守在她的马车旁,倒是前面的车队早就不知跑去了哪里。
眼见城门在即,三王才道:“本王现在就去宫里,你身有重孝,便先定下婚约,待你孝期过了再行婚礼。”
元清露道:“但听殿下吩咐。”
不过想起昨晚的事,明玺犹豫道:“只是眼前,你……”
“殿下放心,诚意侯府虽强盛,但民女也不是毫无反手之力。”
明玺便不再多说,打马去后面不知说了什么,便带着人马先行进城了。
也因此元清露到了诚意侯府下马车时才发现,他竟叫身边另一个贴身护卫叫陈功的,带着人一路护送回来。
原本正冷着脸等着的柴嬷嬷也不由一愣,正要询问是谁家护卫,陈功已经下马,走到元清露跟前行了一礼:“既然姑娘安全到达,属下也可回去向三王殿下复命,属下等告辞。”
元清露忙道:“还请回去替我多谢殿下。”
陈功笑着道:“姑娘放心,属下一定带到。”
元清露示意丹霞,她忙上前奉上一个薄薄的荷包:“各位一路辛苦,姑娘请各位喝茶。”
陈功笑着接下,道谢后便领着人离去。
柴嬷嬷在一旁看了个真切,听到是三王亲属时几乎道吸了口凉气,待看到那位护卫头领竟领了元清露的打赏,看她的目光都变了。
三王身边的亲随护送的不是三姑娘而是表姑娘?这怎么可能?退一万步说,即便是三王吩咐护送的,他身边的亲随自有其身份在,好些都是有品阶的侍卫,像元清露这种身后无亲可靠的平民百姓,是没有资格赏赐的。
可陈功不仅领了,还领得心甘情愿一般,这就十分诡异了。
柴嬷嬷一时看不出这里面的门道,但初始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变化,上前笑道:“表姑娘终于回来了,老夫人二夫人三夫人正等着您呢。”
元清露点头,随她往内院走去。
进了老夫人的上房,果然府中几位夫人都在,除此外还有唐显益,正对她怒目而视。
柴嬷嬷记着方才发生的事,正要提醒一句,谁知曹氏一见了元清露的面便再也忍耐不住,冲上前便狠狠扇上来。
“你个贱——”
却被岳翎一把攥住手腕摔了出去,曹氏满身怒气,压根儿想不到还能被挡,一时站立不稳险些摔到地上,好在被下人扶住了,而岳翎已经回到了元清露身后。
“你——”曹氏不敢置信,震惊地看着元清露。
李氏在一旁也看傻了眼,忙去看老夫人,见她早已沉下脸,就忙要喊柴嬷嬷叫人,柴嬷嬷却找到时机忙道:“禀老夫人,方才奴婢去迎表姑娘时,恰好遇上三王身边的护卫亲送表姑娘回来。”
曹氏听到更是怒不可遏,颤声和老夫人道:“娘啊,您看见了吗,她就是个祸害,就是个丧门星啊!惠而好心好意带她出去散心,她却好,不仅害了惠而终身,还要勾搭三王,如此自私自利的恶毒女人,再留她下来迟早要害了咱们满府啊!娘啊!”
曹氏哭喊着,满脸眼泪,极为狼狈,早已失了侯门主母的仪态。
李氏在一旁看得又是同情又是幸灾乐祸,忙拿帕子挡了脸,不敢叫人看出她的表情。
“啪啪!”
老夫人在扶手上狠狠敲了两下,压下曹氏的哭嚎,房间内终于安静了不少,她这才看向元清露,神色却极为冷漠:“你母亲虽只是府上庶女,你祖母当年也不过我身边的婢女,但从你母亲出生起,我自问不曾薄待与她,从你回到侯府,我自问也不曾冷待与你,不仅好声好气的供你吃住,一应待遇与惠而她们也没什么不同,可你好似并不满足,竟使出下作手段坏了你三表姐的婚事!”
“你如此恩将仇报,奸猾猖狂,这侯府,怕是容不得你了!”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