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嫂子和秋儿对视一眼,两人下意识禁声。
只听元清露道:“你起来说话,咱们毕竟主仆一场,若能帮的我自然会帮,只是你也知道的处境。”
“表姑娘,您一定可以的。”
宁妹着急道:“您也知道奴婢有个干娘,她家里近来出了些事,干娘有个远嫁的姐姐,但年纪轻轻就死了,只留下一个女儿。后来那家男人再娶,继母对奴婢这位干姐姐极为苛待,别说从小不叫她吃饱穿暖,当做牛马一般使唤,后来更是在她才十四时就嫁给了一个老头。”
“如今六年过去,那老头前不久死了,老头家里儿女早就大了容不下她,干姐姐只好再回了娘家。谁知那继母更容不下她,扬言要把她再卖了,并且……还是卖去那种脏地方!”
元清露沉声道:“世上竟有如此恶毒的继母!”
宁妹忙道:“好在她逃了,找到了奴婢的干娘。只是那继母早已收了对方的定银,人家迟早要找到她,干娘也是没办法了,她姐姐只有这一个后人,干娘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她。所以她想求求您,能不能叫奴婢的干姐姐进来咱们院子,您放心,无论什么粗活累活您只管使唤,只要能留她一条命就好!”
“姑娘,您行行好,帮帮奴婢的干娘吧!”
郑嫂子听到这里,不由感慨了一句:“这世道,女子难为啊。”
秋儿没说话,却也忍不住仔细听里面表姑娘的回答。
屋里沉默了片刻,元清露道:“我自然是愿意帮忙的,只是我如今连出这个院子都难,更别说再安排一个人进来……”听着很是为难。
宁妹忙道:“姑娘,您愿意帮忙便是奴婢和干娘的大恩人了,怎能叫您为难。干娘说了,她在这府里伺候了几十年,还有些人脉,只要您愿意收留,其他的事自有干娘安排。”
元清露便干脆答应下来:“既如此,便叫你干娘把人送来吧。”
宁妹顿时感激不尽,不知说了多少好话,又忙忙的跑出去了。
程家嫂子动作很快,刚用过晚饭,就带来了一个人,跟在她身边的还有柴嬷嬷。
一进门柴嬷嬷就笑着道:“表姑娘,奴婢见您这里伺候的人不多,便又指派了一个来。”
说着从程家嫂子身后拉过一个女人,言语亲密道:“也是程家嫂子的亲戚,她是个可怜的,您便是看在奴婢的面子上,往后也多照顾些。”
程家嫂子打通了柴嬷嬷的门路,这样一来,这女子便过了明路。
元清露打量那女子,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妇人,身材娇小,模样普通,人有些憔悴,面色苍白,没什么表情,十分冷漠。
瞧着不像寻常女子,不过听了她的一番遭遇,在场的便都又觉着理解。
元清露道:“您放心,既是程家嫂子的亲戚,往后宁妹自也会看顾她的。”
“那奴婢就放心了,多谢表姑娘,前头还有些事,奴婢就不多耽搁了,奴婢告退。”
“嬷嬷请便。”送走了柴嬷嬷,程家嫂子上前道:“奴婢多谢表姑娘。”
程家嫂子瞧着不到四十的年纪,身形微胖,面上带笑,看着和和气气的,想必厨房里伙食不错,人也白白嫩嫩,很是养眼。
元清露微笑扶起她:“程家嫂子客气了。”
程家嫂子忙说不敢,又说厨房里忙着,要告辞,元清露就让宁妹去送一送,宁妹答应着,跟着干娘离开了。
到了外面,宁妹掏出一个荷包递过去:“干娘,我们姑娘说多谢你帮忙。”
程家嫂子捏了捏那荷包,里面是瘪的,便笑了笑:“什么帮忙,互惠互利的事罢了。”
说着把荷包塞进袖子里,左右看了看,小声道:“不过这表姑娘可着实不一般,你既投了她的山头,往后可千万不要三心二意,只管用心服侍便是,若是万一出了什么事,干娘我也能给你兜个底。”
程家嫂子虽只是厨房里的副手,上头还有个大管事,但真正清闲的才是她,毕竟她是诚意侯府的大管事家里的弟弟续娶的媳妇儿,只在厨房里挂个名,实则白拿油水又清闲,她也不惹事,更不站队,这府里便没什么人敢招惹她。
宁妹大为感动,当初不过是帮了程家嫂子一个忙,便被她记在了心里,瞧她在府中艰难便认作了干亲,待她真如自己女儿一般,宁妹自是记恩的。
她保证道:“您放心便是,女儿瞧着表姑娘将来绝对不一般。到时候若女儿跟着她博出了一个前途,定要好好孝敬您!”
程家嫂子不由笑了,只说她想得倒美,虽然觉得这话有些大了,但心中十分受用,又送了几步,便叫她赶紧回去听差。
这边,元清露带着那女子进了里间,丹霞便出去和秋儿郑嫂子两个说话去了。
元清露刚坐下,女子便直直跪了下去:“多谢主子救命之恩。”
元清露好奇打量她:“我让安伯帮我找一个帮手,条件可不算简单,你瞧着弱不禁风的,倒不知有什么本事?”
女子的声音十分冷漠,不带一丝感情:“奴婢原本出自南疆,自小习武练蛊,十六岁时被一个从北边过去的男子花言巧语骗出了村子,成了他的妻子。离开南疆后,奴婢才知道他是想利用奴婢的手段替他铲除异己,那时奴婢眼瞎,听信他的谗言,为了他做了不少错事。”
她顿了顿,接着道:“后来事情暴露,他为了逃避罪责,设局将奴婢出卖给了官府,自己反倒得了个大义灭亲的名声。奴婢被投入大狱,原本判了秋后处斩,不久前安伯找到奴婢,用一具与奴婢相似的女尸将奴婢换了出来。在来此之前,奴婢已经大仇得报。”
元清露有些好奇:“哦?你自己去报的仇?用你的功夫还是你的蛊?”
女子道:“用的是常人手段。”
元清露点了点头,竟然没被仇恨湮灭理智——若用她们南疆的蛊,必定会查到她身上来,到时候说不得就会发现她已经死盾,最后可能连她元清露也要连累。
元清露双手交握与腹部:“可是我既不曾见识你的功夫,也不曾见识你的蛊术,又如何相信你值得为我所用?”
女子道:“主子既找到奴婢这样的人,若不是为了自保,便是身边有死敌,不若主子告诉奴婢那人是谁,奴婢取了他的性命再来回报主子您。”
元清露拿母指摩挲着手背,笑了笑:“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且先记着吧。现在么,我瞧你身体不是很好,若需要什么,一般的东西可找宁妹或者丹霞找给你,不一般便只能让安伯想办法了。你先安心休养,同时学好规矩礼仪,再来我身边。先起来吧。”
“是。”女子起身,从随身包袱里拿出一封信:“这是安伯交代给您的。”
元清露接过信展开,边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停了片刻方道:“奴婢不念过往,还请主子赐名。”
“这样么……”
元清露一心二用,看安伯信里说起酒楼已经开张,定名福运来,又说宁未生暂代着账房,宁俊生跟在他身边帮忙,兄弟两都十分勤快,问对这两兄弟可有什么具体安排。
后面说了女子的情况,和她自己所说并没什么出入,只是道:“这女子极为心狠手辣,姑娘定要提前想个压制的办法,否则当心其反制……”
元清露笑了笑,把信放在一旁,问她:“在什么情况下,你会噬主?”
女子愣了愣,忙道:“主子严重了,您对奴婢来说便是再生父母,奴婢的命是您救下的,奴婢又大仇得报,便是您让奴婢立时去死,奴婢也绝无二话。”
元清露不置可否,想了想道:“既然你要放下过去,那便只当越过了人生的一座山峰吧,因此你姓岳,往后,我希望你长出新的翅膀,迎接新的人生,因此你叫翎,你的名字是岳翎。”
“岳翎……”女子默默咀嚼着这个名字的含义,从此后,她便是岳翎,再不是那个为了爱而盲目又愚蠢的南疆少女了。
此后偏院里便多了一个岳翎。
起初郑嫂子和秋儿十分同情她,不时去开导,然而后来发现,无论她们说什么也换不来她的回应,她又总是板着一张脸,很冷淡,且只听元清露的话后便打消了念头。
元清露禁足结束的时候,正是夏末,她在偏院里安静地度过了自己的十四岁生辰,除了几个下人,无人前来庆祝。
她不知道的是,在这期间,三王和唐惠而终于见上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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