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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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府小花园里平日虽说没有花匠打理,可却依旧是花团锦簇,生机勃勃。
陆梨初挽着宋夫人置身于花丛当中,鼻翼间满是淡淡花香,宋夫人心头的气已然消了,是不是递给陆梨初三两块糕点,生怕叫她在这小亭子里待得无聊。
陆梨初比以前是花香,口腔中是糕点香甜。
她的视线落在那随着风浪轻颤枝条的花朵上,心头难得萦绕上一层淡淡的情绪。
那情绪,应当是思念。
陆梨初久违地想起了早已面容模糊的母亲。
若是她母亲还在,那陆梨初在鹤城的日子许是同在这黎安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同。
母女俩应当会像她同宋夫人一样,坐在一起闲话家常也好,巧手绣花也罢,总归同如今这场景差不得多少。
“夫人,已经有旁家夫人执帖上门来了。”李嬷嬷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听清她的话,宋夫人拍了拍陆梨初的肩膀,示意陆梨初同她一道去侧门相迎。
“黎安城里这几位夫人没什么坏心,你不用害怕。”一路上,宋夫人还不忘宽慰着陆梨初,只是两人尚未到侧门呢,那谈笑声便已经顺着虚掩的木门传了进来。
“我们方才还在说起将军夫人呢,这便来了。”嗓门最大的那妇人一眼瞧见了挽着个小姑娘的宋夫人,含笑迎了上来,“这便是夫人娘家来的小姑娘吧,瞧瞧这小脸,可真娇艳。”
“许夫人还是这般爽朗。”宋夫人一只手虚虚停在陆梨初腰后,将她轻轻往前推了半步,“梨初,这位便是许刺史的夫人。”
“许夫人好。”陆梨初乖巧地顺着宋夫人的心意行了个挑不出差错的礼来。
“好孩子,瞧瞧,这规矩就是比咱们这黎安的姑娘家学得好些。”许夫人握住了陆梨初的手,轻轻拍了拍,“凌柳,快上前来见礼。”
随着许夫人的话音落下,一旁马车车帘被一直厚着的小丫鬟掀了开来。
“宋夫人。”许凌柳缓缓从马车里走了下来,手中还捧着个木盒子。
陆梨初瞧见了许凌柳,眼前不由一亮。许凌柳自是看清了陆梨初的脸,不由一愣,“竟是姑娘。”
“怎的?”许夫人自是瞧出了两人间的端倪,略有些疑惑的开口道,“凌柳你同梨初姑娘见过?”
“有过一面之缘。”许凌柳弯唇轻笑道,“前些日子在集中酒肆,梨初姑娘曾邀我同食。”
“瞧瞧,咱们这俩姑娘可真有缘。”许夫人伸手将许凌柳手中抱着的木盒子取了过来,打开了盖子。木盒子中装着一只水头翠绿的镯子,“给晚辈的一点心意,宋夫人可莫要推辞了。”
“是。”宋夫人依旧笑着,她回眸看向李嬷嬷,李嬷嬷登时会意,上前两步接过了那木盒子,“诸位夫人,咱们进府,外头风大,可别吹坏了各位夫人。”
陆梨初在宋夫人的指引下,一一对着诸位夫人见礼。
不得不说,宋夫人这将军夫人的头衔的确好用,众人知道这赏花宴不过是宋夫人领着陆梨初在众人面前走个过场的由头,却依旧盛装出席。
官家夫人也好,商贾夫人也好,俱是带了厚礼来。
“梨初,你同许姑娘自去玩儿吧,咱们这儿用不着你们姑娘家在旁边陪着。”一行人在花园凉亭里坐了下来,宋夫人含笑看着陆梨初,微微抬头,示意她自管玩去。
一旁的众位夫人却是神色各异,带着姑娘来的许夫人自是满脸得色,而旁的夫人们却是面面相觑,不由心下懊恼,未曾将家中适龄的姑娘带来。
要知道,这宋将军府,可有两位适龄的少爷未曾婚配。
再不济,宫中那位贵妃娘娘可是得盛宠得很,若是能同宋府打好关系,日后的好日子且等着呢。
陆梨初领着许凌柳离了凉亭,入了那花丛。
“许姑娘,那日在酒肆占了你的包厢真是对不住。”陆梨初在一株开得正艳的月季旁停了步子,“便是宋小将军,事后同我也念叨了许多次,该请姑娘一道听那说书的。”
“梨初姑娘客气了。”许凌柳说话时,嘴角微微翘着,声色甜如蜜糖,“算不得什么事,叫您同宋小将军记挂。”
“可不能这般讲。”陆梨初摆了摆手,“宋渝舟后来可是后悔了许久,念叨了我许久呢。”
许凌柳垂下眸去,双颊染粉。
陆梨初见状也不再说,只是领着许凌柳继续赏起花来。
花朵艳丽夺目,可在花园中闲逛的两人却都有些走神。
陆梨初在暗自高兴,瞧着许凌柳的反应,像是对宋渝舟的印象甚是不错,她稍稍给二人拉个红线的目标登时完成了一大半。
等两人郎情妾意了,她便能离开黎安,天南海北得四处游览。便是陆川发现了她私自离开鬼界,没了无名册上所谓的良缘,陆川也没了拘住她的理由,青山绿水,还不是由得她想去便去。
许凌柳却是想起了离开许府时,许夫人同她交代的话。
许刺史是被外放来黎安的,如今许凌柳已然是待嫁的年纪,可这黎安的男子逐一数下来,却是除了宋家没谁能入许夫人的眼。
至于炎京城里的那些,却又是些眼高于顶的,瞧不上他们这个外放至黎安,没什么回京希望的亲家。
好在这黎安还有个宋家。
宋家不光有个镇国大将军,还有个颇得盛宠的贵妃娘娘。
许夫人更是得了一些小道消息,说是圣上心头属意的储君人选便是宋贵妃的三皇子。
而宋家,可是三皇子的亲外家!
若是能嫁入宋家,那不是有泼天的富贵在等着么。
是以陆梨初方才一提及宋渝舟,许凌柳便想起了自家母亲先前细细讲给自己听的那些事儿。
许凌柳她是不在意这些的,可宋小将军生得丰神俊朗,少年英才。
这黎安城中,又能有几家姑娘不对那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芳心暗许呢。
而那叫满城姑娘芳心暗许的宋小将军宋渝舟,却是满脸无奈,对着自家哥哥,双肩微耸,不知该说些什么。
“大哥,帝王心深不可测,你日后不可再胡言乱语了。”
“自家人面前,何须做出那副样子。”宋修然坐在马上,伸手摩挲着嘴角新长出的胡茬,“你啊,莫要像那些酸腐文官一样,肠子心的弯弯绕绕,兀得烦人。”
“大哥……”宋渝舟还想再劝,他同一心觉得当今圣上是个好皇帝的宋将军以及宋修然不同,他同大姐二人留在炎京的那十年,见过了太多远在边疆的父兄未曾见过的是非,更是知道帝王心深不可测。
宋家本就功高盖主,叫上头那位心存不满,如今若是那传言不假,圣上愈立三皇子,他们宋家真能同如今这样,镇守炎京,远离那官场纷争么。
“行了,莫要再说那些酸腐话。”宋修然双腿夹住马肚,身下棕色大马扬起头,打了个响鼻,“我那属下传了信来,阿渔今儿便能到黎安了,你记得差人将她接回府。”
“知道了。”宋渝舟翻身上马,欲意再送宋修然一程,却叫宋修然挥手拒绝了。
“别送了,等事态平息我便同父亲回来了。”宋修然微微挑起眉,“倒是你,有喜欢的姑娘便抓紧些,不然叫旁人抢了先,可就不成了。”
似是见宋渝舟脸上的神情有些凝固,宋修然话音一转,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我同父亲不在家,你好生照顾着母亲,还有大姐那儿,若是有信回来了,记得给我同父亲誊写一封。还有阿渔,她是个乡下姑娘,母亲许是会不喜,你多替她说说好话,平日在府里多关照着些她。”
宋修然咋了咋唇,口中发出一声驾音,停在原地的棕色大马缓缓动了起来。
“别送了——”宋修然未曾回头,只是背着身子挥了挥手,“回头见。”
宋渝舟看着自家大哥的背影,脸上挤出的笑渐渐淡了两分。只见他食指拇指相连成环,虚虚抵着唇,吹出一声悠扬哨响。
一只白鸽落在了白马脑袋上。
似是觉得头顶有什么,那白马颇为不满地摇了摇尾巴,在原地跺了两步,叫宋渝舟拍了拍它的脖子,才不再动弹。
那白鸽是宋渝舟同宋听棠之间传信用的,除了他们没有旁人知晓。
宋渝舟从怀里摸出先前便裁剪好的纸条,塞进了白鸽腿上绑着的信筒里。
白鸽重新飞上天空,消失在天际。
宋渝舟抬头看着晴空万里,眸光有些许涣散。
“少爷——小少爷——”知鹤的声音由远及近,听着万分焦急,“不好了小少爷,出大事了!”
“小……小少爷……”知鹤是跑来寻宋渝舟的,“大少爷人呢?”
“大哥已经启程走了,你怎么这般慌慌张张,家里出什么事了?”
“大少爷那……那两个缺心眼的长随,大大咧咧地领回来个女子。非说是大少爷的妻子,给夫人气得紧了,要叫人把他们全拖下去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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