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这么好玩,  光是想想都能笑出声?”冯娴直觉有异,盯着李轻婵道,“说出来让我们也乐呵乐呵。”

    “嗯,  就是……”李轻婵捂着嘴巴说话,声音嗡嗡的,她好不容易忍住了笑,  正想着随便说什么应付过去,见冯娴猝然朝钟慕期看去。

    后者端坐着,看着很有世家公子的沉稳风范,  不慌不忙抬目迎去,用眼神发出疑问。

    冯娴蹙眉,  重新转向李轻婵。

    而李轻婵将两人的反应尽数看在眼中,  她忍了又忍,在又一次对上冯娴惊疑的目光时,  彻底破了功,干脆也不遮掩了,眉欢眼笑道:“我就是高兴,我才不要告诉你们。”

    冯娴瞧她容光焕发,笑脸如春日桃花一样娇艳,  心中几乎确认了就是钟慕期又撩拨她了。

    然而她想不明白,  这两人离得那么远,  又是在她眼底下,怎么撩拨的?

    冯娴狐疑着,目光一低,  落在李轻婵手上,看见了她攥着的手。

    “手里又藏了什么?”她问。

    “都说过了什么都没有。”李轻婵歪头冲她笑,眼睛弯弯道,  “给你看。”

    她把两只手都大大张开,同前几日一样,里面什么都没有。

    目不斜视地等冯娴看清了,李轻婵把手藏进衣袖中,脸上笑意却分毫未减。

    旁边的平阳公主也没看明白这是怎么了,嫌弃道:“越长大越傻。”

    李轻婵心里高兴,不介意她说的话,抿着笑偷瞄钟慕期一眼,抓紧袖口不说话。

    不说话也不耽误她开心,笑得眼睛弯弯,周身尽是甜腻的气息。

    “傻点没关系,开心就好。”钟慕期道。

    他依然不紧不慢的稳重样子,掸了下衣摆,起身道:“府中已安排好了,那我先去宫中了。”

    与两位长辈告别后,他转向李轻婵,声音一如方才,平静道:“阿婵,那表哥先走了。”

    李轻婵脸蛋娇红,矜持地轻声回道:“嗯。”

    两个人规规矩矩地道了别,再正常不过了。

    钟慕期走后没多久,陆续有宾客赶来,见了冯娴母女俩也不吃惊,京城里谁都知道这两家人关系好,更别说现在还结了亲。

    李轻婵因为先前的事情,一晚上都笑盈盈的,娇俏动人,惹得在场贵妇人多看了几眼。

    她继承了冯娴的美貌,又养得细致,性情好,家世也好,身后还有个平阳公主做靠山,京中不少人家想与她家结亲,在她及笄后时常有人去府上试探,都被冯娴一一堵了回去。

    现在这花儿确定落在公主府了,可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李轻婵对这些毫不知情,与相熟的小姐妹说说笑笑,也好奇地观察了会儿那个征安公主。

    “容貌是好的,就是怎么感觉怪怪的,没一点姑娘家的样子。”

    李轻婵道:“我娘说燕□□边的风俗就是这样的,她们那的姑娘都能上阵杀敌呢。”

    小姐妹缩了缩脖子,道:“那么凶,难怪西面不安宁。”

    近几年两邦战火频起,看不惯对方也是正常的,但如今燕支既已递交降书,应该能安分几年了,就是为了边关百姓,也不能轻易再起矛盾。

    李轻婵听说过燕支人十分阴险又记仇,怕生出事端,拽着小姐妹衣袖道:“管她干嘛呀,走啦,带你看我姨母养的锦鲤……”

    她不想与人扯上关系,征安公主却主动找上了她。

    众目睽睽之下,人家大大方方上前来搭话,李轻婵也不好拒绝。

    再者说,她是朝中大臣嫡女,又是誉恩侯世子的未婚妻,不能在自己人的地盘上对一个外邦公主露怯。

    李轻婵远远朝冯娴点了下头,与征安公主沿着小池塘走去。

    征安公主个子高出李轻婵一些,说起话来也是直来直往,道:“早些时候听说誉恩侯世子定了亲,我就猜那姑娘一定容貌不俗,如今见了,果真如此。”

    李轻婵礼数周全地谦虚了两句。

    征安公主又道:“听闻李小姐与世子是青梅竹马?”

    “是一起长大的。”李轻婵对着陌生人端起了高门小姐的仪态,莲步轻移,腰间禁步与环佩轻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难怪当初那美人计不成,原来世子见多了你这样的娇美人。”征安公主毫不忌讳地把两邦交战时用过的不光彩手段说出来,李轻婵一时被唬住了。

    她都不知道还有人对钟慕期用过美人计呢……虽然没成。

    “他那人整日冰冷着脸,木头一样不解风情,对姑娘家下手也一样狠辣,行事又说一不二,有什么可喜欢的?你怎么会愿意与他定亲?”

    “嗯……”李轻婵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钟慕期对外人是不苟言笑,但对着自己人可温柔体贴啦。

    还有,他要是不解风情,自己又何至于被他撩拨得梦里都是他?

    李轻婵心里甜滋滋的,面上则是庄重维护道:“表哥他很好的,只是你看不到。”

    征安公主勾唇一笑,不甚在意道:“听说你们中原讲究门当户对,婚事全凭父母做主,你与他这婚事也是?你俩一起长大,怎么知道他对你是情爱而非兄妹之情?你当真一点儿也不在意这一点吗?”

    李轻婵愣了愣,她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

    “在我们燕支,男子想要娶妻,至少也要去雪山顶上亲手摘下一朵雪莲,证明了自己的真心。不像你们中原,糊里糊涂就定了亲。”

    李轻婵皱眉,对她话里话外的讥讽产生反感,她忍下了,问:“那若是爬雪山时出了意外呢?”

    “我燕支男儿个个骁勇善战,若是连个雪山都爬不了,那留着也没什么用了。”征安公主满面不屑。

    “好吧……”人家风气如此,李轻婵不愿置喙,顿了顿,转而说起别的,问,“公主在京城住的可还习惯?”

    征安公主却不愿意转移话题,又问:“你难道真就愿意这么盲婚哑嫁了?就不想试试世子对你的感情?”

    李轻婵不喜欢别人插手她与钟慕期之间的事情,是不是真心的,与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有什么关系?

    再者说,这公主是外邦人,说不准是打着什么坏主意呢。

    她笑着敷衍道:“会试的呀,过几日我就试。”

    征安公主意味深长道:“男子多薄幸,他若是肯不顾自身安危救你,才是真的爱你。”

    许是觉得这话暗示过了头,她再解释道:“我看你自小养在深闺不懂事才与你说这些……”

    “可是我从小就娇气,是不能遇到危险的。”李轻婵道。

    她觉得这个公主在耍自己玩,平常被她娘和平阳公主说笨也就算了,被外人当成笨蛋她可不愿意。

    “我不能遇到危险,也不用我表哥不顾自身安危救我,我就想我身边的人都好好的,谁也不用受伤。”

    李轻婵认真起来,说话很慢,但是说得很清楚,“他对我的感情我自己能感受得到,我爹娘也都知道,至于外人怎么看,我和我表哥都是不在意的。”

    李轻婵露出一个乖巧的笑,细声细语道:“谢谢你的好意哦,但是我并不需要。”

    征安公主脚步停住,她转过身终于认真地看了李轻婵一眼,许久,她声音漠然道:“中原人,果然都是被驯服了的软骨头。”

    她话中的鄙夷再无遮掩,听得李轻婵心里瞬间起了火。

    “你这人好怪,我都没说你们燕支教化未开、太野蛮了,你做什么要对我们中原指指点点?还说得这么难听!”

    李轻婵蹙眉道:“你想要以死相证的真心,那你去追求好了,做什么要这么要求别人?”

    “倒是我多事了。”征安公主嗤笑一声,倨傲道,“那随你了。”

    两人意见相左,气氛一时冷下,好在冯娴不放心李轻婵与个外邦人待太久,没一会儿就找借口将她喊回了身边。

    在自己娘跟前,李轻婵就不装了,气呼呼道:“那个什么公主果然不是好人,把我当傻子骗呢!”

    她把前因后果说给冯娴听,连珠带炮道:“她一定是记恨着她意中人死在表哥手里面,动不了表哥就拿我来撒气,她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

    李轻婵给气坏了,对着冯娴喋喋不休抱怨了很久,冯娴附和着,等她冷静下来了道:“他们燕支人野心大,本来就不安好心,应付下就行了,别当真。”

    安抚好李轻婵,冯娴却是心事重重,燕□□边送征安公主过来是有意和亲,即便最后没谈成,要她回燕支去,至少也要等到开春之后,少说也还有半年时间。

    那个公主记恨钟慕期,对钟慕期无可奈何,接下来怕是要盯着自己女儿了。

    人家怎么说也是别国公主,真要为难李轻婵的话,不管是出于地位还是礼数,李轻婵都比之低了一头。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冯娴有些动摇,要不……让李轻婵与钟慕期早日完婚?公主府怎么着也比他们府上安全些。

    她为此犹豫不决,晚上特意待的久了些等钟慕期回来,然而等到亥时也没见到人影。不得已,给钟慕期留了个口信,就先带着李轻婵回府去了。

    翌日一早,钟慕期按冯娴所说去了府上,这次没被人为难,直接被领到李轻婵院子里。

    李轻婵昨日闷气已消,正坐在小轩窗前看书,见了他乍然一喜,搁了书册跑出去,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她一见钟慕期,就想起昨日两人在平阳公主与冯娴眼皮子底下的小动作,把两只手背在身后,含羞喊道:“表哥——”

    声音轻飘飘的,尾音像水面细波一样层层荡开,慢慢消失。

    钟慕期低低“嗯”了一声,往前迈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大半。

    李轻婵偷偷往旁边看,没看见周围有别人,也悄悄往前蹭了一小步,翘着嘴角问:“表哥,你怎么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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