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几日,  确定李轻婵已经回了自己家,太子才又过来考校钟慕期的功课,  还带了年纪与钟慕期相仿的赵旿与赵昙。

    “前些日子先生说你落下了好多功课,  怎么这么快就补上了?”

    太子有些惊讶,仔细查对后确诊的确是钟慕期的笔迹,又抽问了几个问题,  皆被他对答如流。

    稍微想一想,太子就明白了,笑道:“我说呢,是前几日你府上有人给你捣乱了是不是?那难怪了……亏得先生告到我这儿,说你荒废学业,连老四都比不上了。”

    老四即是赵昙,好舞刀弄枪,不喜欢读书写字,是他们几个中最让先生头疼的。

    他们这一辈中数太子最为年长,  也最为忙碌,  要学着勤政爱民,  上敬帝后,下教皇弟,  连着钟慕期这个表弟也归他管。

    大大小小的事情一堆,他自小就习惯了,一点儿也不急,  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一桩桩都能兼顾好。

    上回逗李轻婵是心血来潮,  没想到惹了个小麻烦,还耽误了小半日时间,后来把手上事情调了调,  忙碌了几日,这才又空出半日来教导钟慕期的。

    此时见他自己有安排,就没多说什么,从桌案前起身时,目光不经意从一旁的置物架扫过,奇怪道:“那不是我送去给李家小姑娘赔礼的吗?怎么在你这儿?”

    “她不喜欢。”钟慕期道,“她害怕你,也不喜欢你送的东西。”

    “你这性子……”太子现在还记得他先前说的那句“她是我的”,好脾气道,“行,我以后离她远点,看你俩长大后能不能成。”

    这边说着话,外面忽然吵闹起来,侍女匆忙来报:“三皇子和四皇子打起来了!”

    太子叹气,觉得这几个弟弟都不是省心的,出去给另外两个主持公道去了。

    如此,隔了大概半个月的时间,李家老夫人逝去了。

    前去吊唁时,钟慕期看见了穿着身素衣的李轻婵,她正懵懵懂懂地被丫鬟们围着。

    她年纪小,不懂生死离别,只觉得府中气氛压抑,来往的人比往常多了许多,却都面色沉重、不苟言笑。

    丫鬟们都让她低声说话,也不陪她玩了。

    看见钟慕期时,李轻婵双眼一亮,穿过丫鬟们跑了过去,抓住他衣角问:“表哥,你是来找我的吗?”

    她眼珠子随了冯娴,浅茶色,水灵灵的,抬头看人的时候,像是刚从水中捞出来的漂亮琉璃珠,清澈透亮,可那眼圈却是红红的。

    “眼睛怎么了?又哭了吗?”

    李轻婵摇摇头,“没有哭。”

    李家老夫人年轻时吃了许多苦,最近几年大多时候都病在榻上,病气重,精差,李轻婵见她见的少,又不懂生死,还没哭过。

    “就是眼睛疼。”李轻婵揉揉眼,老实巴交地与他说了。

    钟慕期朝她身后看去,看见满身素缟的家仆丫鬟与挂着白绸的府邸,鼻尖尽是吊唁用的香烛的味道。

    他看向李轻婵身后的大丫鬟,秋月忙恭敬地低声道:“昨夜小姐被抱着给老夫人守灵,没睡好,白日里又被香火味道熏着了……”

    钟慕期再垂眸看向李轻婵时,迎着她期待的目光回了她方才的问题,道:“是,表哥是来找你的,先前那户人家的李子熟了,想不想去摘?”

    李轻婵先是喜悦,又垮下脸摇头,“娘亲不让我出门去。”

    她往钟慕期跟前挪了一小步,踩到了别人鞋尖,但她没发现,拽着钟慕期胳膊把他往下拉。

    钟慕期配合着弯下了腰,被她附耳小声道:“祖母睡着了,娘亲说不能吵着她了,也不能胡闹,要乖乖听话。”

    “嗯。”钟慕期抬手在她眼下摸了摸,道,“你娘亲照顾你祖母很累,你跟我走,让她好好歇几日。没事的,我去和你娘亲说。”

    李轻婵太小了,受不得这压抑的气氛,冯娴也舍不得她被熏坏了眼睛,稍微迟疑了下,就答应了,只是叮嘱道:“晚些时候记得送她回来。”

    晚上还得守灵。

    钟慕期面上顺从地点了下头,其实根本就没听进心里,带着李轻婵从后门出去了。

    “为什么要走后面啊?”李轻婵脸上沾了些香火,痒得很,她挠了挠,在脸上留下几道红痕。

    “走后面人少,好快点出去玩。”钟慕期抓住她的手不让她挠,把她抱上了马车,跟着上去了,道,“别抓了,待会儿洗个脸就不痒了。”

    离了李家府邸好远,才没了香烛味道,钟慕期拿浸湿了的帕子给她擦脸,带她去摘了李子。

    李轻婵一见到好玩的事情,注意力就转移了,被驮着摘了许多李子。

    把李子放在几个小竹篮里分好了,哪些是给爹娘的,哪些是给平阳公主的,末了,问:“表哥,上回我给你留的,你都吃了吗?”

    吃了,但没全吃。

    那日她哭了许久,钟慕期一直在哄她,等她止了泪,那些被她咬出了牙印的青色李子,牙印处已经变了色,全都被侍女们拿去处理掉了。

    仅剩的几颗小小的酸果被钟慕期咬了几口,实在咽不下去,也扔掉了。

    “酸死了。”他故意皱起脸,嫌弃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李轻婵恶作剧成功,满意了,嘻嘻笑了几声,扒着他说起了悄悄话。

    马车一路摇晃着,她昨夜就没睡好,没一会儿就困了,脑袋一点点的,被钟慕期按在了怀中。

    钟慕期把她抱着的竹篮移开,扶着她的脸仔细看了看,觉得她脸上红痕比先前更重了,不由得皱起了眉。

    到了府中,立刻让人请了大夫过来,大夫说是小孩子肌肤娇嫩,被烧了的纸灰黏着了导致的,不算大事,抹几天药就好。

    钟慕期听了,立即派人去了李府,把这事添油加醋说给了冯娴,说等李轻婵痊愈后再给送回去。

    理由得当,反正不管冯娴同不同意,这两日他都不会再放李轻婵回去。

    而李轻婵睡得雷打不动,先是被大夫把了脉,后被敷了眼睛、在脸上抹了药,一点儿都没醒。

    她一觉睡得沉,醒来时,屋里已没了人。

    李轻婵一个人爬起来,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就是不出声。

    还是钟慕期算着时间,猜她要醒了才过来的,问她:“怎么又不喊人?”

    李轻婵咳了两下,见着了熟悉的人了,好像五感才恢复过来,眼里倏然盈满了泪,憋着哭腔道:“表哥,我脸疼。”

    睡了一觉起来,她脸上比之前更严重,已经冒起了小小的红疹,脸红得几乎透血。

    “没事,抹两天药就不疼了。”

    钟慕期没说她的脸起了疹子,不让她摸脸,可李轻婵控制不住,非要去碰,就被抓住了两只手。

    她挣不脱,脸上疼得很了,就哭,“表哥,你老实说,是不是你趁我睡着了,偷偷掐我脸了?”

    钟慕期一阵无语,“我掐你的脸干什么?”

    “我好看,所以你们都喜欢掐我。”李轻婵理所应当地说着,埋怨道,“姨姨就经常掐我的脸,讨厌!”

    “你好看?”钟慕期笑了笑,往她满是疹子的脸上看一眼,道,“是好看。”

    后来好声好气与她说了好一会儿,李轻婵还是不肯信,非说是他掐得自己脸疼。

    钟慕期索性不与她解释了,被人冤枉了不说,还得伺候人穿衣穿鞋。

    李轻婵脸上疼,就不肯配合了,该穿右脚的鞋子非要伸左脚,被抓住脚就蹬人。

    “别闹了,快穿好去给用膳,还不饿吗?还有你的李子……”

    “就不穿!你欺负人,不要你给我穿鞋了……”

    俩人正闹腾着,房门口传来大惊小怪的声音:“这是怎么了?吵架了?”

    出声的是平阳公主,她一早就知道钟慕期把人接回府里来了,也听大夫说了李轻婵的脸,趁她睡着时过来看过了。

    方才听侍女说李轻婵醒了,她就让人布菜了,等了好半天没等到人,就自己过来看一看。

    谁知道是这两人闹了别扭,不肯好好穿鞋。

    李轻婵一瞅见她,就哭着告状,“表哥对我不好,他欺负我!”

    她一哭闹起来,声音大得很,平阳公主都怕了,可定睛一看,李轻婵嚎了半天,脸上一滴眼泪也没有。

    她就不急了,慢悠悠道:“那你欺负回去啊,哭有什么用?”

    李轻婵坐在床沿上,两只脚耷着,一只脚上的袜子还给蹬掉了,看着可委屈了,“我又不会欺负人。”

    “你这还叫不会欺负人啊?”平阳公主瞅着蹲在她跟前,一手提着她的薄袜,紧皱着眉头的钟慕期,呵呵笑了两声,道,“随便你俩闹吧,我可不等你们了。”

    她说完就回前厅了,嘴上说不等,可最后还是筷子都没动一下。

    等了大概一刻钟,见一大一小牵着手过来了。

    “这么快就和好了?”

    “和好了,表哥跟我认了错,说以后再也不欺负我了,要对我最好。”李轻婵走到平阳跟前,主动张开了胳膊,被掐着胳肢窝抱上了圆凳,又说,“姨姨,你以后也不能掐我的脸了。”

    她还不知道自己脸上起了红疹子,小大人一样严肃道:“不然下回我还是要哭的,要哭好久的。”

    平阳公主哼了一声,看着侍女给她在脖子下面垫好了巾帕,问:“那你今日怎么只哭了这一小会儿?”

    “我刚才是在假哭,故意吓你们呢。”她还挺得意,晃着腿道,“我就知道你们都害怕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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