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欺负你了?”钟慕期反问,  “我让你身上不舒服,还是让你心里不舒服了?”

    身上不舒服肯定是没有的。

    李轻婵不好意思提前几日在平阳公主那挑料子的事,就道:“你明明说要经常回来的,  怎么这两日不见人影?”

    “我不回府就是欺负你了?”

    李轻婵被问得哑然,  踌躇了下,  伸手去揪那枝梅花,将花瓣一片片揪下丢在地上,纤细的手指被那红艳花瓣映得格外白皙嫩滑。

    她低头咕哝着:“反正你肯定是不怀好意的。”

    钟慕期转身运势要下楼阁,道:“既然你不信我,  那便罢了,去找我母亲帮你……”

    “信的信的!”李轻婵赶忙起身去拉住他,  着急道,  “表哥没有欺负我,我方才是胡说的。”

    没得到回应,  李轻婵又扯着他衣袖晃了晃,眼巴巴地喊了声“表哥”。

    钟慕期这才回头,目光从她攥着自己袖口的细嫩指尖上扫过,道:“去喊秋云,今日就出发。”

    李轻婵双目闪亮,  匆匆去寻了秋云。

    她将事情重新叮嘱了秋云一遍,  又拜托随行侍卫一路多照应秋云,  主仆俩就此分别。

    再回了宅院里,  宁国公夫人与韩絮薇正要离去,  李轻婵去送了一下,就直接被钟慕期带出去找孟梯了。

    一切顺利,只是晚间回府时,李轻婵身边多了个飞鸢,  钟慕期道:“少了个秋云,赔你个飞鸢,把她当成秋云就好。”

    李轻婵还是很信任飞鸢的,毕竟她刚醒来那几日,身边除了钟慕期就是飞鸢,飞鸢还与她一起扮过男装呢。

    “谢谢表哥。”李轻婵掐着甜腻的嗓音道谢。

    钟慕期将她送至听月斋院门口,在她要进去时又喊住了她。

    李轻婵回眸,见他眼神幽暗,语气沉着地问:“倘若我当真不怀好意,阿婵你要怎么办?”

    李轻婵站在原地呆了一下,才明白他这是重新提及了白日里两人的对话。

    她认真地想了一想,老老实实道:“我太没用了。若是没有人帮我,我就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钟慕期蓦地笑了,他上前一步,伸手把李轻婵颊侧的碎发往耳后拂了一下,温声道:“和你说笑的,表哥才不会伤害阿婵。”

    “嗯,我知道表哥对我最好了。”李轻婵乖顺点头。

    当晚,一道人影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轻而易举地进了听月斋主卧里,李轻婵睡得雷打不动,十个手指尖全都被人亲了一遍,腰侧也被人掀开衣裳看了。

    隔日对镜梳发,李轻婵摸着双唇,奇怪道:“怎么又麻麻的?”

    身后立着的飞鸢目不斜视,木偶人一般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绝口不提昨夜撞见的事。

    如此过了数日,平阳公主带着李轻婵去了誉恩侯府。

    这一日李轻婵被按着盛装打扮了一下,她久未戴朱钗,到这时才发现妆匣中多了许多首饰。

    “奴婢也不晓得。”天天伺候李轻婵梳洗的挽月也茫然,完全不知道李轻婵的妆匣什么时候被塞满了。

    飞鸢默默接话:“兴许是公主让人放的呢?”

    李轻婵想着平阳公主的性子,觉得的确有这可能,才放下这事。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誉恩侯府,车撵方停下,李轻婵便听见杂乱的脚步声,好奇掀帘一看,见立着瑞兽石像的高大府门前,林列着数人,均是锦衣华服,神色紧张地候着。

    “都是些无趣的人,没必要一个个认识,待会儿直接跟着挽月去歇息。”平阳公主对着一行人面露嫌恶。

    李轻婵听话点头,但到底是第一回来,心里忐忑得厉害,下了车撵就紧跟着平阳公主。

    府门口年轻老少均有,但无一例外都唤平阳公主为“公主”,是什么亲疏关系都听不出来。

    最前面满面笑容迎着的就是李轻婵见过的钟三夫人,上前就道:“一早就让下人将府中全都重新清扫了一遍,可算是把公主等回来了,老太太也盼了许久了……”

    “行了,先进去。”平阳公主不耐地扫了她一眼,被欣姑姑扶着往府中去。

    钟三夫人脸上笑容一分未变,见这话未引平阳公主高兴,便转而对跟着一旁的李轻婵道:“阿婵瞧着比先前好多了,现在身子可还有不适?”

    李轻婵尚未回话,平阳公主已道:“知道她身子不好还拦着做什么?”

    “这不是久未见阿婵,我这心里想念得紧吗。”

    钟三夫人仍笑着说道,把李轻婵都弄迷糊了,她只见过钟三夫人一面,连话都没说过一句,怎么在她说话好似对自己熟稔得很?

    “阿婵的院子我都让人整理好了,正好西惗与阿婵年纪相仿,让她多照顾着点阿婵。”钟三夫人顺手拉过一旁的清秀姑娘推到李轻婵身旁,姑娘被她拽得突然,差点摔倒了,被飞鸢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挽月扶着李轻婵低声道:“是十一小姐钟西惗。”

    听见排行,李轻婵才想起来这姑娘她先前在尚书府见过一面,只是没说过话。

    看钟西惗腼腆拘谨,同样拘束的李轻婵眉眼弯弯地冲她笑了一下。

    平阳公主扫了一眼,未阻拦,只是道:“阿婵住我那里就行。”

    钟三夫人仍是乐呵呵地应了,在前方带着路领几人进去,其余或谨慎或慌张的数十人纷纷跟在后面,不敢言语。

    誉恩侯府占地虽大,但人很多,一路往后院去,路上又见了许多丫鬟下人,纷纷垂首行礼。

    到了最里面的厅堂,热气铺面,锦帐香炉,处处奢华。

    挽月低声提醒道:“是老夫人的住处,小姐待会儿直接唤老夫人便可。”

    钟家老夫人年过七旬,已是满头白发,但精神依旧很好,爬满皱纹的眼角闪着光,见了平阳公主就起了身。

    平阳公主与她问了好,态度敷衍,钟老夫人脸色沉了几分,最终是隐忍下来了。

    待到李轻婵福身问好时,老夫人只轻扫了她一眼,淡淡开口让起了身。

    “阿婵身子不好,先回去歇着,晚膳时候我再让人去喊你。”表面的礼数做完了,平阳公主即刻让李轻婵回住处去,顺口叮嘱挽月道,“看好阿婵,有事就来找我。”

    李轻婵自然是什么都听平阳公主的,恭敬退下,离开时从一众年轻男女跟前走过,低着头没有乱看。

    走到门口时忽地传来一道小小的嗤笑声,饱含不屑与鄙夷。

    她微微抬眼,循声看见一道绿色的衣裙,那姑娘被她发现了也不慌,翻了个白眼转开了头。

    李轻婵装做什么没听到,跟着挽月出去了。

    出去就轻松多了,挽月与她一一说着:“老夫人下首坐着的就是二夫人,她性子懦弱从来不管府中事。再往后一众年轻些的是府中少爷、少夫人和小姐,除却已出嫁的五位小姐,府中有四位少爷成了亲,三位小姐已订了亲,年后四月十一小姐也要出嫁了……”

    见李轻婵满面糊涂,挽月笑了一声止住了声,道:“小姐倒也不必去记,反正也不常见到。”

    “府中……一共多少少爷小姐?”

    “二老爷膝下七个子女,三老爷膝下八个,其中最大的已有了孩子在读书,最小的尚在襁褓。”

    “啊?”李轻婵被震惊到了,被侍女拥簇着穿过垂门,她又问,“那我表哥排第几?”

    挽月又笑,“公主膝下仅世子一人,在府中排第六。”

    “这府中人太多,什么性子的都有,像十一小姐,是三老爷的侍妾所出,性子怯懦,小姐倒是可以与她说说话。其他的如九小姐钟西钿,就是穿绿裙的那个,为人就刻薄了些……小姐若是在府中散心,可记得带着人,别被冲撞到了。但若是有人敢出言不逊,也不必忍让。”

    李轻婵乖乖点头,她现在是完全不敢在誉恩侯府里乱走了,恨不得整日就待在平阳公主的院子里。

    才说到府中人多,穿过一道小径,隐约听见一阵嬉闹声,李轻婵下意识抬头,见花圃不远处的小亭子里几个妙龄少女正玩闹。

    挽月抬眼看去,道:“是二老爷的几个侍妾,上不得台面,所以没去前面迎公主。”

    李轻婵的脸瞬间皱了起来,那二老爷孩子都那么大了还纳小姑娘做侍妾……李轻婵想着就觉得心里不适,撇开脸催挽月快些离开。

    挽月边走边继续与她说着:“二老爷离京去了,三老爷体虚出不得门,侯爷许是有事今日还未回府,府中其余人小姐都不必放在眼里……”

    往前转了个弯,忽地迎面来了一个晃头晃脑的粉面年轻男子,一身衣裳皱得不成样子,远远就闻见了酒气,正摇摇晃晃地朝着几人走来。

    “是十少爷钟平潮。”

    挽月方低声说罢,那少爷已看见了李轻婵,双眼一亮,脸上露了个轻佻的笑,道:“这是新入府的姨娘?我爹的还是三叔的?”

    “少爷慎言。”挽月皱眉说完,那钟平潮已惨叫了起来。

    是飞鸢上前一步拧住了他手臂,一绕一推,“咔咔”两声,钟平潮的右臂就无力地垂了下去,脸上则是阵青阵白,头上也冒起了冷汗,嚎叫着喊起人来。

    不等他喊几声,飞鸢一脚将人踹飞了出去,噗通一声跌入结了薄冰的池水中。

    李轻婵人都没反应过来,挽月也被这新入府的侍女惊住了。

    唯有飞鸢面色沉静,冷冷道:“胆敢对世子出言不敬,杀了他也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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