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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虽然还是不太能记清动作,但是如老师说的,只要态度端正,执勤组就不会追究什么,因为认真团结就是一个班级最好的风气。但他好饿,因为没钱吃饭。
本以为要空腹熬到周六,没想到大课间回去之后在课桌里发现了一个信封,没有信,是一张写着“先还给你两千”的字条和两千元人民币。
拿着钱,心虚得不敢动用一分,想着要不要还回去,毕竟周屿还是学生。这两千块不知道是他多久的生活费,要是给了他周屿自己怎么办?
犹豫的时候,乔新雪撞了撞他胳膊道:“收了吧,不然周屿心里过意不去。”
他好像忽然明白了爸爸为什么不给他生活费。
但他还是没用,而是腆着脸皮去找慕容衾,让女侠江湖救急,下周日晚上回来他就能还上。
慕容衾停下做题,把圆珠笔往他头上一敲,“借给你你就吃一蛰长一智,以后别傻兮兮的了。”
以为她说的是删监控那事儿,初阳想起明来,又隐隐伤心,不过好像大家其实是不知道的,路松蕤没再理他,其他人也根本没那个闲心关注他。
这还算一个好结果。
“好慕容,等我有钱了请你和肖君出去玩,你们周末回不了家玩不了手机,憋坏了吧?”初阳好言讨巧,夸赞和八卦衔接自然流畅,再露出乖巧的笑容,觉得自己饿不着了。
谁知慕容衾问:“你怎么不去找明来?”
初阳瞬间失落下来,说:“你就别问了。我看到你和肖君都没事儿就安心了,其他的不提也罢。”
慕容衾闭上眼睛,又是对他无药可救的无奈表情,“借给你。”
“你和肖君?”初阳又想到一出,很认真地问她。
“是朋友。”她迅速道。
学完体操之后初阳开始复习落下的课程,想着赶紧把进度跟上,再往后学着走,不能把月考这个对宋先凌将功补过的机会给错过。
沉下心来复习的时间里,好像七班没那么讨厌了。班上半数多的都是各乡镇县学校的特招生,几乎一所学校才招进一个,也就是全校第一或第二才能进来,大家伙对学习的热情和痴迷程度自然不用说,所以好像他们都把前两周的事儿抛至九霄云外,也顺便把对宋初阳的不满和冷眼扬走。有好几个初阳之前主动打过招呼的这段时间都还会找他一起上厕所或者一起回宿舍。
市里边的像他和明来这种关系户,因为怕被别人过度诟病,也为了能给关系户长脸,都必须把成绩拿下来堵那些好事儿人的嘴。
初阳好几次偷偷瞟过六班,都看到明来在认真学习,这人向来都比自己会想事儿,肯定也是豁出了命去提成绩的。
这期间他过生日,被宋先凌接出去吃了顿饭吃了个蛋糕,他许了个简单的愿望,希望我和明来的成绩能如意。
不需要惊艳,如意就好。
他们也遇到过很多次,看到他和六班同学在一起有说有笑,也看到他和肖君一起吃饭一起上厕所。
但明来都没看过他一眼,他们就像普通隔壁班的眼熟校友,知道对方存在,但做什么都无关彼此。尽管他月考考的不错,全班第二,也是全校第二,名字和各科分数都贴在了光荣榜上,但好像还是和彼此没关系。令初阳震惊的是,明来只考了六百多分。
高一没分科前总分1050。
震惊过后,是无法言说的难受。
从路松蕤她们特大的八卦声里听到她们议论明来,说什么没想到是个憨憨帅哥,脑子不太灵光。
“好像文科还不错,理科差劲儿。”
“我经常看到他在塑胶跑道上走来走去的,拿着书。可能就是靠背得来的分。”
“不过,感觉很可爱。”路松蕤道。
“对,他学画画的嘛,文化课后面慢慢提也可以,他以后应该去文科班吧,那这样路路你不是就有机会和他同班了?”
路松蕤没说话了。初阳一直在想,他们都加上联系方式了,明来真的没和她聊过天吗?
周任把成绩表张贴在班级的公示栏里,初阳看到林熠不像乔新雪讲的那样年级第一,她考的中规中矩,班级第十五。年级第一是十班一个姓张的。慕容衾则还是第三。
初阳的分大多被甩在了化学上,而且甩了二十几分。他化学差到连老师都难以置信的程度。
“不然,你是能拿第一的,你各科都很优秀。”周任把他叫进办公室谈话,说完成绩又说前两周那事儿,让他不要放在心上,只有把往事丢开,才能安稳前进。
前进的时候要求稳,稳则胜,“只要像这两个星期一样,安安静静地,该复习的复习,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运动的时候运动,这日子就能过好是不是?过好了就容易习惯,习惯了就不觉得无聊,不无聊了就不会闯祸,不闯祸就不会有人针对你。你说是不是?”
初阳点头,心里想的却是赶紧放他走,他要去打电话给爷爷报喜。
学校安装了公用电话机,教学楼、宿舍楼和食堂都有,宿舍楼里排队打电话的人多,他就往食堂跑。忽然撞见明来和肖君有说有笑地迎面走来。
“肖君!”他忙打招呼,笑咧咧地。
明来站定,像待陌生人一样保持礼貌,没表露任何初阳担忧的情绪。肖君有些尴尬,应该是听说了什么的,毕竟慕容衾和他已经成了朋友,不知道他们会聊什么。
“你来……吃夜宵吗?”肖君道。
“没,我打个电话。”
“好。”
“好。”初阳也说这个字,忽然觉得尴尬。
他和肖君毕竟不熟。
熟悉的那个人却没正眼瞧他。初阳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警示自己不能再偷看明来。掐疼了之后他赶紧说他要去打电话了。
三个人就这样擦肩而分,他忍不住回看,看到明来好像又重新向肖君讲起了被他打断的话,还伸手比划着。
好像,明来自己的朋友圈子挺不错的。肖君、林熠,也许还有些他没见过的。
月考完就是国庆假期,他回家平静地待了七天,回来后又进入密不透风的紧张学习中。他想把化学提起来,但一个月过去了,他还是不太适应陈老师的连珠炮弹,听起来特费劲儿。乔新雪建议他去报个班,说“明乡书绘”的老师挺好。
初阳震惊望着她,“你也知道‘明乡书绘’?”
“嗯,我在那儿学芭蕾。”乔新雪拿起蓝色水杯,拧开喝了一口后又缓缓道:“我还看到你哥了,他就在对楼学画画。”
一个“哥”的称谓把初阳整懵了半天,慢慢才回想那时候明来进他们班把害怕到意识模糊的他拉出教室,明来和七班的同学们解释的是:“我是他哥。”
在那些关注着他们的人的眼里,他们的关系变成了“宋初阳和他哥好像吵架了”。
“小时候我和我哥一起在“明乡书绘”呆过两个假期,他学画画。”初阳向乔新雪解释。
明来去了明乡书绘就没再报学校的兴趣班,初阳也在宋先凌又托明齐来接他的时候听明齐提过,说学校的绘画班教的是素描,而明来要学油画就去外面的培训机构。毕竟这是一所文化高中,重点抓的肯定是文化分,设立兴趣班一边是为学校赚好名气,一边是减少并试图阻断留校学生外出上网娱乐的时间。对九中学生的时间管理的非常丰沛且合理。初阳庆幸自己周末可以回家,即使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于是,形同虚设的兴趣班后来发展成了社团,音乐社、舞蹈社、绘画社、书法社……还有广播站。林熠第一时间成了广播站副站长,帮助那位教播音主持的老师处理站内事宜,有的时候还会听到林熠那清洌洌却有着自由力量的声音从学校各个角落的音响广播里传出来,为这所灰茫茫学校添上了第一道生机。
教育方针要求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初阳觉得这个学校完完全全实实在在地做到了。刚开学那会儿愤愤不平抱怨志愿劳动的本班同学们,在看到自己种的树发芽了之后还不是开心和骄傲得像自己真的被载入史册。
这要归功于这个勤快的劳动委员每天都去检查树苗长势情况。发现一些受冻的缺水的或者因为土壤条件没长好的,初阳都会及时处理。
也包括六班的。
更包括明来的那一棵。他只是出于习惯,照顾照顾一下植物。六班有人遇到他,他就这样向人家解释。
爷爷说过,植物界有无限广阔的生命层次,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这些树苗是独属于六班、七班在九中落地生根的实在象征。拔地而起,与日触天。照顾好,它们就能成长为参天大树,风雨无阻地为后代庇荫。
毕竟是第一届,有这些优越感也不奇怪。尤其是在穿着校服走到大街上而被其他学校的学生津津乐道的时候,不管评论好坏,九中学生总归是打响了名号的,但还是要靠期末大联考的平均成绩来站稳脚跟。
凭空出世一个半军事化管理高中,好评如潮,很多家长都开始心动眼红,想着法子找人脉把孩子塞进来管理。整个十一月份,初阳除了在管理学校树苗和本班卫生时有点生活状态,其他时候都像麻木了一样奔在学习里。
而宋先凌对他的成绩根本漠不关心。说到底,从陈尹去世之后他就不怎么在乎儿子考多少分的。初阳忽然回忆起来,他小学和初中的学习都一般,但宋先凌并没有因此惩罚过他什么。妈妈去世后的初三和高一这一年,他的成绩突飞猛进,也还是换不来宋先凌的开心。
让初阳头疼的还有接二连三转过来的学生,他们七班塞进来两个,一男一女,成绩中上游。他不关心靠的是哪门子人脉,只关心他们的成绩。看着新一次下来的期中成绩,他有点失落,自己跌到了第四。而把他挤掉了的那两位正好是新塞进来的其他班的转校生。
这次还是化学吃亏,因为他没去“明乡书绘”补习。没去的原因很简单,他不敢见明来。
他一直记得明来对他说:宋初阳,你不能对我动心。
只要不见面,保持这样的关系下去,那份心动应该会消散的吧。
他已经整整三个月没和明来讲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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