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骤和俞滕闹成这样,再同住一个屋子明显不现实了。虽然悦昭很希望俞滕能搬出去,但也明白俞滕那种不肯吃亏的小人是不会轻易认输的。
悦昭实在不放心莫骤,于是劝他搬出去住。
莫骤却说:“为什么是我搬出去?”
悦昭耐心地说:“你别再和那种小人较劲了,白白浪费时间而已。”
不是惹不惹得起的事,而是没必要,很多事情不如直接绕开算了。
莫骤看着悦昭,眼眸里还残留着冰棱,冷冷道:“他伤害了你。”
悦昭赶紧说:“没事,我不过是摔了一跤,头磕了一下地板,没什么大碍。现在重要的是,我们别再和他起任何冲突了,好吗?”
她一直用哄着他的语气说话,就怕他忽然固执起来不肯听她的。
莫骤把她拉近,仔细检查她头部是否有红肿或流血,幸好都没有。
他把手掌贴在她后脑勺,轻轻地揉着。
一会儿后,莫骤收回手,对她说:“我一个人搬出去住,你呢?只要你还在这里,我不可能安心。”
悦昭觉得这话有道理,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是短租的,真要换个地方住也不是不行,损失也不太大,只是突然另找住处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看出悦昭眼里的纠结,莫骤说:“还是我让他搬出去住吧。”
悦昭听他这么说,心里很急,立刻表明态度:“你千万别再和他动手了,也别去惹他,大不了你搬出去住,我也不住这里了,我们都离他远远的,好吗?”
莫骤皱眉问她:“你在害怕什么?错的不是我们。”
悦昭说:“确实是这样,但我不想我们再把时间浪费在一个人渣身上。当然,我很怕他伤到你,或者你伤到他,那样你要负责任的,懂吗?有时候人一冲动,仅仅为了争一口气,相应地付出一个很大的代价,等冷静下来就后悔莫及了。你认真想一想,是不是这样。”
莫骤眼里的冷意因为她的安抚悄悄融化下去,他安静了很久,默认了她的说法没错。
俞滕当晚没有回来,但不表示他善罢甘休,如悦昭所预测的,莫骤隔天中午接到了房东的电话。
房东是一个老实的中年人,向来说话都是温声软语的,这一回语气却很急切。
“小莫,和你同住的小俞一大早就来找我了。我看他的脸上有伤啊,真是你打的?你们好好的怎么打起架来了?因为小俞他情绪激动,说话又快,我听了半天都没听明白究竟是什么事,就感觉他忽然之间和你不共戴天了一样,我现在整个人都是胆战心惊的。你们到底是怎么了?小俞说是你先动的手,他没错,他不会搬出去。他说他最多给你两天时间,这两天他人不回来……”
房东最怕的就是把房子租给爱闹事的人,万一闹大了,出了流血事件,以后他压低价格也不容易租出去了。因此房东及时打电话给莫骤,想尽快把情况搞清楚。
莫骤听完后,按了按眉心,冷静说:“抱歉了。我确实无法再和他合租下去,我会尽快搬出去住。”
结束了通话,莫骤拿起手边的矿泉水,喝了两口后安静地思考:要搬去哪里?
莫骤请了半天假,下午回小巷子打包东西。
对面的悦昭听到动静,走过去一看,正好门是敞开的,她便直接进屋了。
听见悦昭走进来,正在收拾书籍的莫骤转过身,告诉她:“别担心,我这几天去一个同事的家住。他人向来不错,房子就在公司附近,面积也很大。”
悦昭一听放心了不少,弯腰帮他收拾地板上堆积的东西。
莫骤的视线落在她身上,静了静后问:“你呢?我真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悦昭笑了笑,很快告诉他:“我既然答应了你,一定会说到做到的。我上午打电话给桑倩了,和她合租的人前段时间搬走了,我直接问她欢不欢迎我,她爽快地答应了。”
莫骤问得详细:“她住哪里?”
悦昭说:“她就住在‘老月华’后面的那条街。放心,没什么问题的。”
莫骤接着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搬?”
悦昭顿了顿后说:“明天吧,今天简单收拾一下东西,反正我也没什么贵重的物品,很快能收拾好。”
莫骤放下手上的一叠资料,来到她面前,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在她耳边说:“对不起。”
悦昭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处,双手搂住他的腰,温柔地回应他:“干嘛道歉?又不是你的错。”
“我今天早上反省了一下,自己打他是不是过于冲动了。”莫骤的声音低沉平缓,“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狠狠揍他。说真的,我看不惯他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心里一直隐隐憋着一股火,昨天发生的事也不算意外。”
悦昭抱紧他,小声说:“我也很讨厌他。现在好了,我们就此远离他吧。”
莫骤低头在她的头发上亲了亲,不忘叮嘱她:“明天我帮你搬家,你别一个人行动,知道吗?”
悦昭点头,表示都听他的。
这一晚,悦昭一个人躺在床上,安静环顾小屋子,竟然慢慢心生一种舍不得的情绪了。
她人生第一次离开家搬出来一个人住,选择了这里,即便又冷又湿,但毕竟是她认真打理过的小屋子,是她这段日子以来的避风港。
忽然要走,她还真有点舍不得。
没想到短短一天的时间,她的人生境遇就要发生变化,她开始理解“人生如寄”这四个字的意思了。
悦昭怎么也睡不着,干脆不睡了,走去客厅看看,顺便再观赏一下窗口的盆栽——她养的水仙,莫骤送的春兰和铁线莲。
她都要打包结实了,然后一起带过去。
许久后,悦昭的视线望向斜对面的屋子,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她的脑海里闪过每一次莫骤经过她窗下,她那欣喜雀跃的心情。
喜欢的人住得这么近,他出门或是回家,她都能看见。
也许这是悦昭真正留恋这里的原因:她在这里邂逅了一个喜欢的人,这里有着他们共同的回忆。
悦昭心说我的初恋竟然是在一条小巷子里发生的。
她的心渐渐充盈着细微的甜蜜,没有了刚才的忐忑和孤独。
再不舍也要离开,她本就没打算在这里久住,现在不过是把时间提前而已。况且,只要莫骤还在她身边,她就足够了。
天亮了,悦昭吃完早餐,又收拾了一下屋子,确定它比自己搬进来的那天要干净明亮多了,心满意足地停下脚步,再逐一去看眼前的家具和电器。
她的随身物品只有一只行李箱,一把尤克里里和几盆打包好的花,不免感慨东西少也有好处,若占有的越多,越是累赘。
十点不到的时候,莫骤过来了,他陪悦昭一起去桑倩住的地方。
桑倩目前住的房子面积也不大,一个小客厅,两个可以睡觉的房间和一个卫生间。原先她室友住大的那间房,她住小的,室友搬走后,她也懒得挪窝,依旧睡小的那间,于是大的那间留给悦昭了。
桑倩热情地欢迎悦昭入住,还一个劲地夸莫骤长得帅,莫骤客气地回应了她一句。当桑倩第七次还是八次说“天啊,你怎么能长这么帅”时,他再次耐心说:“不敢当。”
“你别再夸他帅了,他会骄傲的。”悦昭笑着打断了桑倩,“要知道他的自我评价本来就不错。”
莫骤闻言似乎有些疑惑,看了一眼女朋友。
悦昭没注意到,继续收拾东西。她带的东西少,很快就全放好了。
莫骤贴心地帮她们检查了一下窗栓、天然气和热水器,确定没什么问题才告别。
桑倩奇怪地说:“这么急干嘛?留下来吃午饭啊,我煮面给你们吃。”
“谢谢,不过我必须回公司了。”莫骤说着松开悦昭的手,对她说,“回去我会吃的。”
桑倩连忙说:“那带两只萝卜丝包子在路上吃吧。包子是我早上买的,味道不错,就是有些凉了,不过也比空着肚子强啊。”
桑倩转过身就去拿包子。
悦昭替莫骤道了一声谢,又对他说:“让你带着吃就带着吃,别拒人于千里之外。”
莫骤突然低头问她:“我的自我评价不错?”
悦昭笑着反问:“不是吗?”
莫骤说:“我猜应该是你对自己男朋友的评价不错。”
悦昭拿手捶了他一下,笑着说:“你别油腔滑调,当心被桑倩听见,她可又要逗你了。”
莫骤笑了一下,不再多言,看着脸上有些小紧张的悦昭,只觉得她很可爱,趁第三人不注意,他贴过去,亲了一下她的唇。
悦昭本想亲回来的,但听见桑倩的声音近了,只好作罢,立刻摆出一张老实脸来。
莫骤走后,桑倩煮了两包方便面,和悦昭一人一碗。
桑倩笑着说:“你男朋友挺稳重的嘛,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他还比你小两岁。”
悦昭听桑倩称赞莫骤“稳重”,心里不免骄傲了一下。
其实她也注意到了,莫骤见到桑倩后话特别少,只是默默帮她们收拾房间,也没有加入她们的任何一句闲聊,更不敢当着桑倩的面对她动手动脚,表现得很规矩,可谓是“相当稳重”了。
悦昭不知道莫骤是不是刻意为之,但确实在桑倩这里获得了很高的印象分。
“重点是帅!天啊,他怎么能这么帅?和他对视,我都有些目眩神迷了。”桑倩惊叹,又很有经验地提点悦昭,“你真得好好看住他了,这样的男生在外面太招姐姐们的喜欢了。对了,他公司里有没有和他走得比较近的女人?”
“他公司好像就两个女人,一个结婚有娃了,另一个是财务,平时不怎么和他打交道。”悦昭停下筷子,宽心地说,“其实这种事我没怎么担心过,我一直很相信他。”
桑倩就莫骤的话题聊了一会儿,又吐槽了前室友整整十分钟,才向悦昭道出心声:“听你说要来,我可太开心了。你都不知道我一个人住多寂寞,本来就是爱说话的人,前室友缺点再多,怎么说都能陪我吵吵嘴。这几天呢,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直接变成神经病了,一个人对着墙上演狗血偶像剧。”
悦昭真觉得桑倩这人性格很好,心里决定以后无论她多能说,自己都要耐心倾听。
她们吃完了方便面,又一起收拾了下客厅。
桑倩带悦昭观赏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小,桌子和柜子里摆放着满满的物品,光是床上的毛绒玩偶就有一堆。
桑倩说:“我就喜欢买这些可爱的东西,大概是内心缺少安全感吧,就觉得房间里必须放各种可爱好看的东西才开心。”
悦昭不免问:“那如果有一天你要搬走了,这些都会一起带走吗?”
桑倩说:“看情况吧,全部带走不太现实,留几个特别喜欢的就好,其他的就扔了,换一个地方再买过呗。”
桑倩说到这里,不由唏嘘道:“有时候想想,人还是得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才安心,才能摆脱那种颠沛流离的感觉。”
悦昭理解她。
桑倩说着往床上一坐,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悦昭。
悦昭认为坐在别人床上很不礼貌,便婉拒了,但桑倩非拉她坐下,还爽朗地说:“放心好了,你身上香香的,比我的被子还香呢。”
悦昭这才想起今天醒来后,她久违地喷了点香水在手腕上。
桑倩问悦昭:“你打算在‘老月华’待多久啊?”
悦昭说:“我想再做一个月就离开。”
“真这么巧吗?我也是这么想的,要不说咱俩有缘呢。”桑倩笑个不停,“我呢,在‘老月华’待了快八个月了,现在想去做点别的,顺便给自己的人生增添一些精彩。”
桑倩又问:“你之后打算做什么呢?”
悦昭说:“我准备投简历,想尝试一下销售方面的工作。”
这也是悦昭爸爸年轻时做过的工作,并且他一直强调“做生意的人一定要具备把一件商品卖出去的能力,反复锻炼这个能力”,悦昭也觉得这种能力很重要。
“对哦,你是大学生,要投简历的。”桑倩性格开朗,提及学历差距也没有丝毫的自卑感,就事论事,“我就不一样了,招聘信息都是从一个和我差不多水平的姐妹群里找的,大家互相推送,看见有合适的就直接去了,基本都是一些零门槛的工作。真的是能过一天算一天。”
悦昭安静地听桑倩说着,也惊讶桑倩从以前到现在打过的工快超过十个了,可谓是社会历练十足。
悦昭不免想,假如桑倩和自己的起跑线一样,受过的教育,拥有的物质水平也一样,她今天会如何?
悦昭不能自信说自己一定比桑倩强。
桑倩又说了好一会儿才停下,看了看时间,贴心地说:“你去睡一会儿吧,今天搬家挺累人的,不好好休息一下缓不过来,晚上还要去打工呢。晚饭别担心,我会去买盒饭的,这附近有一家店卖的盒饭特别好吃,保证你喜欢。”
悦昭回自己的房间睡下,拿手机发了一条消息给莫骤。
半分钟过去,莫骤回复:“什么也别想了,现在好好睡一觉。”
悦昭真的累了,放下手机,闭上眼睛。
她的床单是桑倩提供的,新的,刚刚莫骤亲手帮她铺好的,包括她脑袋下的一只印着大朵芍药花图案的枕套,也是莫骤一言不发地把枕芯放进枕套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香香暖暖的,甚至还有一丝甜味,让悦昭倍感安心。
悦昭闭上眼睛,睡得很沉。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