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圆听崇武仙君说堂堂九重天的沉锋帝君沉迷打铁整整两千年。

    他高抬起左脚踩在楠木书案上,半弓了背,右手抓着一支鹿毛笔高举过头,作势要往下砸,说是要给余柚比划比划帝君打铁的样子。

    余柚弹动的手指一收,握住指尖转动如花的鹿毛笔,掀起眼帘侧过双眼,就看见他因高举着手而下滑堆挤在肘上的朱红色褶皱衣袖,以及因那夸张的高抬腿从裳下跨出来的半截大红色裤子。

    加上那半弓起的身体,就像一只弓腰举螯被煮熟了的红色大虾。

    她不禁暗吸了口气,斟酌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崇武仙君兴许…是在逗你玩?”

    要是堂堂帝君整日如你这般形容不整姿势不雅的打铁,煌煌天界还有何脸面?还有何格调?

    崇武仙君那话也就骗骗朱圆这只傻鸟了。

    朱圆正要答话,就听一清朗男声在殿外就开始呼喝:“慎法司今日坐堂是何人?本君要…”

    声调一转,来人惊奇道:“嘿!小兄弟,你可是南海那火焰山口的虾蟹成仙?怎不在海里好好呆着,要上这六重天来?”

    余柚一声喷笑,手上鹿毛笔的鹿毛就被杵在了案上开了花。

    朱圆一噎,收了手插了腰,转身就要和这个出言不逊的辩驳一二,余柚忙忍了笑,见那紫衣仙君相貌英俊、体态风流、气质高华,一双凤眼正精光闪闪地上下打量着朱圆,忙向他垂头拱手行礼:“仙君不知,朱圆是南禺山的鹓鶵,飞升不过一个月。”

    紫衣仙君“嗯”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点头:“就说嘛,虾蟹成仙也不该上这六重天来,原来是本君同族。”

    见他没有因朱圆的形容不整而发怒,余柚忙转移他的注意力:“不知仙君尊号,今日来慎法司是有何冤情要诉?”

    听她此问,仙君神色一正,脸上隐约现出愤愤之色,背了右手在腰后,高扬起头,头顶乌金嵌碧玉飞凰冠上的两根半尺长金色翎羽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本君乃九重天离明殿离火仙君,此来是为状告四星殿沉锋帝君克扣炼材、中饱私囊。”

    余柚垂着的头猛地又往下垂低了一些,心中暗暗叫苦:“背时啊!第一次轮值坐堂就遭着大案!”

    朱圆也急急拱手行礼,心下却是一定:“沉锋帝君克扣炼材?看来崇武仙君果然没有骗我啊,帝君就是在沉迷打铁嘛!”

    该说不说朱圆这只山里来的鸟儿脑袋是真的小。

    余柚不敢抬头,怕引火烧身,只埋头理顺了手中毛笔的白色鹿毛,细细地蘸饱了墨,口中愈发小心翼翼:“请仙君详叙案情。”

    离火仙君倒是很有素养,并不将自己的怒火迁怒于他人,只深沉地叹了口气:“此事详细,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余柚下笔如有神:“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朱圆高声捧场:“居然如此!怎会这般!”

    离火仙君一顿抑扬顿挫慷慨激昂口下生花,等他拍手喟叹道“就是如此啦”做总结的时候,余柚已经洋洋洒洒直写满了整整两页状纸,眼都有些发花。

    末了离火仙君还拍了拍朱圆的肩膀,殷切叮嘱:“你与本君同族,定要与本君同心协力同甘共苦同进同退,好好替本君治他一治!日后本君自会提拔你。”

    说完就理服帖了云锦广袖,大摇大摆的走了。

    余柚目送仙君离开的背影,看着状纸,眼泪差点掉下来:“九重天的大人们打架,何苦祸祸到六重天来!”

    朱圆目送仙君离开的身姿,揉着肩膀,眼泪差点掉下来:“离火仙君长得像个姑娘,力气好大!”

    余柚:“…”

    “啪”的一声响,她愤愤的一巴掌把状纸拍在了书案上,书案的四条腿都抖了抖:“谁说姑娘力气不能大!”

    好像力气大就能把堂堂九重天的帝君治了似的。

    朱圆:“余柚,你怎么力气这么大,以后找对象怕是不好找啊。”

    余柚:“…”傻鸟,现在是担忧这种事情的时候吗?说不定今天他们俩就要被踹下这六重天了。

    说来他俩是既幸运又倒霉,别的小仙刚飞升都是要一重天一重天的往上熬经历的,他俩刚飞升就上了六重天,真是何其幸哉;可也正是因着六重天上的新鲜小仙就他们俩,这不就被崇武仙君提溜到慎法司这早晚要得罪人的地界了么?

    余柚想想崇武仙君当初诱哄他和朱圆的话:“朱圆啊,你身为天上地下唯一一只得道的鹓鶵,以后定然前途无量啊,合该入慎法司建功立业呐!”

    “余柚啊,听说你在下界看的话本很多啊,见识定然很广博啊,合该是慎法司的人呐!”

    哦豁?天界办案原来是靠看话本子的吗?

    余柚深深叹了口气,心中暗骂:“啧,还是话本看少了,不然不会信了崇武这老小子的邪。”

    去四星殿先要乘云上九重天,下重天的小仙在九重天都只能步行。

    慎法司的两个新型人才走在往九重天四星殿的路上,一路繁花似锦秀美如春,见着个戴冠的就要行礼,遇着个拿剑的就要拱手,碰着个仙禽异兽还得让让道,卑微得不能再卑微。

    这要是个有野心的,恐怕就要从此暗下狠心奋发图强力争上游,立志要八荒六合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了。

    偏偏两个人一个心眼大得能填海,一个就想当个咸鱼仙官混日子。

    就是没成想天界这日子也不好混。

    明明此刻身处于这光鲜亮丽的九重天却身份低微的人是两个,忧心忡忡的却只有余柚一个。

    她瞥了眼身边一身朱红、格外扎眼的朱圆。

    也不知道沉锋帝君的本体是什么,要是能像朱圆跟离火仙君那样,靠同族关系拉拉关系亲近亲近就好了。

    于是又想起那看上去丰姿昳丽、很有素养、待下宽厚的离火仙君。

    沉锋帝君要也是只鸟那就最好了,鸟族好啊,脑子小,好忽悠。

    一路这么胡思乱想着,转眼就到了四星殿。

    四星殿不愧是帝君居所,一眼望去尽显巍峨壮阔,端庄气派。

    看那白玉做的梁柱,身形多么高大;看那丹砂漆的朱门,颜色多么气派;看那碧色的琉璃飞檐,线条多么优…咦,那檐上怎么有颗草?

    余柚瞳孔一紧。能长在帝君居所的屋檐上,那定然不是凡草啊!

    她拉着朱圆的袖子快步走上前,仰头细看那仙草底细。

    细长弯垂的叶,细细挺直的茎,毛绒绒的花序,在天界温柔的凯风中优美绰约的摇曳身姿。

    余柚瞳孔又一紧,这是…这是…狗尾巴草啊!

    诶?诶诶诶?

    “堂堂帝君,屋檐上居然长狗尾巴草。”余柚被意外到了,震惊到连心声都控制不住的脱口而出了。

    与此同时,朱圆也仰头看那草,张嘴感叹:“不愧是帝君啊!连住的屋檐上都能长出仙草来!”

    余柚:“…”

    “…呵,朱兄言之有理,朱兄见解独到。”

    朱圆有些尴尬:“咳,原来那是狗尾巴草吗?想必帝君屋顶上的野草也是不比寻常野草吧!”

    羋旦抱着渣斗匆匆忙忙地从四星殿出来时,就看到两人抬着头盯着屋檐上那颗野草怔怔出神的样子,脸红了红:“两位慎法司的仙君登门,可是要找我家帝君?”

    两人回过神,点头向他见礼,余柚问:“不知帝君现下是否得闲,能否劳仙侍引路?”

    羋旦双手用力往上抬了下,示意两人看他怀里堆出了个三角形的黑色尖顶、满的快要溢出来的渣斗:“我这会儿不得闲,帝君急着用呢,两位尽管进殿往后头的奉华园自去寻帝君就是了。”

    话声还没落,人已经往四星殿对面的一座黑色小山丘跑得只见个小黑点了。

    朱圆拍手赞叹:“不愧是帝君啊!连手下的仙童都这么爽快,这么不

    拘小节!”

    “!”余柚面无表情,“呵,朱兄说得对。”

    两人依言自行入殿,就见四星殿内正如它的门脸一样端庄,桌椅灯烛该有的一样不少,整整齐齐,除此之外的茶瓶炉花能多的一样没有,空空荡荡。

    因而宫殿后头那条白玉铺就的小道就格外显眼。

    小道两侧尽是奇花异草,零散堆放着一些余柚说不上名字的各色矿石。

    两人顺着小道往里走了片刻,耳边就听到不时传来的“铛,铛铛”的金属敲击声,鼻中则开始充斥着烈火烧灼的焦糊气味。

    朱圆戳了戳余柚的肩膀,朝她一阵挤眉弄眼,那意思就是在说:“看吧,看吧!”

    余柚朝他勾唇假笑,那意思就是在说:“朱兄说的都对。”

    拐了两个弯,入眼就是一座造型典雅的六角石亭,亭内一座两人高的青灰石炉,用浅栗色瓷坛装着的一坛泠泠清水,一座黝黑铁墩,上面放着一块烧的通红的金属块,看上去已经有了一把剑的雏形。

    摆放的这些器物虽然都极接地气,颜色搭配得却很素雅。

    一人半开腿站立在铁墩旁,背朝向他们,左手虚握住那通红的金属块,右手握着一把乌金锤在那烧的通红的金属块上一下一下的用力敲锤。

    他的漆黑长发用一支鱼骨簪在头顶束成一束长及腰背的马尾,浑身白皙的皮肤此刻泛着健康的微红,在他的动作所迸发的力量牵引下,青丝如被风拂动一般飞扬而起,结实的肌肉舒展收缩、贲起蓬勃,淋漓汗水遍布他光赤的上半身躯,一颗一颗反射着炉内金色的火光,让人不觉间口干舌燥。

    从他的方向还隐约传来一股悠远宁和的馨香,夹杂在炉火的焦热气味间。

    既狂野又…

    余柚忙垂了眼低了头,手足无措的拱手行礼:“拜见帝君,我等二人是慎法司的小吏,今日离火仙君向慎法司递了状纸,状告您借炼器之行私自克扣他人炼材,中饱私囊。”

    她刚开口,那“铛铛”的打铁声就停了,等她垂着头说完,就听帝君不急不慢地温声说到:“绝无此事,那鸟儿污蔑本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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